倒是可怜了苏轻灵的那个孩子,苏轻灵父母死后,苏轻灵重伤再床,原本伺候她的仆人要么跑要么随便应付,大人都不管了谁还管那小孩,可怜不过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子,被活活给饿死了。

    小贝刚来时发现这房间里有个摇篮,里面居然还有个孩子时,倒是有心救一下这看着跟她儿子差不多大的小生命,但已经来不及了。

    也是知道自己孩子死了,本来还能脱个一两个月的苏轻灵,病情急转直下,两天时间就断气了。

    都是为人母亲,小贝能理解,想到这件事,她忙不矢地看看被她藏在床里头的宝宝,白嫩嫩的宝宝正睁着大眼睛,新奇地看着床罩,啃着自己的小手当鸡腿。

    这样算起来倒也是巧了,她可以顶替苏轻灵的身份,她的孩子也正好顶上苏轻灵孩子的身份,不至于让母子俩都成为黑户。

    看着宝宝悠闲自在的小模样,小贝紧绷两天的心,也小小地缓了一下。

    但很快,又有新情况了。

    走了两个没用的奴仆,来了条大鱼。

    苏轻灵的大伯母,苏家大夫人,门都没敲,就径自地走进苏三小姐的闺房,一眼就对上了靠坐在床头的仇小贝,她眼神微微一闪,便笑着走了进去:“轻灵啊,可好点了?”

    竟是一点不提被“误认为”死亡的事,可能是听到那两奴仆喊着诈尸的事,想到苏轻灵可能是没死。

    仇小贝假意地轻咳两声,气息羸弱地道:“今儿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觉好多了。”

    “是吗?那就好。”

    大伯母葛云在床边婢女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细细地打量着仇小贝,见她虽面色苍白,精神头确实比昨日好了许多,暗骂派来伺候苏轻灵的仆人不顶用,让苏轻灵又多活了两天。

    但她面上不显,仍扮演着虚伪的和善长辈:“轻灵啊,大伯母今日过来,除了来看看你,还有件事得和你说说。”

    “您说。”

    “怎么说,你也成亲了,继续住在苏宅不太合适,会让外人看笑话的。伯母我左思右想,干脆让人另外给你准备了一处宅院,让你和你相公可以自立门户,如此你相公以后也不用顶着入赘的名头,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轻灵你呢,自小就爱自由,这不好了,以后啊,再不会有人拘着你呢。”

    她说着,还拿着手绢捂着嘴笑着,像自己做了件多么好的事。

    可事实是,苏轻灵那便宜相公至今昏迷未醒,指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他,还管什么入赘的名头,葛云这是以让她自立门户的借口,要将她赶出苏家,在她病重还拖着个两三个月的孩子的时候,不等于让这一家三口都去死吗?

    又听葛云大伯母接着说:“轻灵莫怕,大伯母不会亏待你的,我帮你看了处极好的宅院,就在青石镇东边的清子村里,那里环境清幽,乡民淳朴,你近来身体一直不好,正好到那里养养病,伯母啊,再另外多派几个仆人去照顾你,可好?”

    真正的苏轻灵的魂魄,气得猛扑葛云,却只能生生地从葛云身上穿过去,她气得血泪都快流出来了,见自己拿葛云没办法,只得急急地对床上的仇小贝喊道:“不能答应她,清子村靠近罚天森林,常有野兽出没,而且那村子的土地有问题,别说灵植,很多普通植物都种不出来,乡民确实够淳朴的了,年轻力壮的几乎都离开了清子村,那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千万不能去!”

    她说着,又狠狠地瞪着葛云:“我都已经被她害成这样了,她为什么连一点点生机都不肯留给我!”

    仇小贝听了,却有了别的盘算,她给了苏轻灵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再看向葛云暗藏得意,且不会容许她拒绝的神情,眼帘微垂,似乎是无力抵抗而选择妥协了:“那就谢谢大伯母安排了,不过……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我应该能带走吧?”

    葛云一顿,随即笑道:“瞧你说的,大伯母还能贪图你爹娘那点东西吗?”

    仇小贝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那最好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后天吧,后天大伯母安排人送你们过去。”

    “大伯母可真是体贴啊。”

    不知为何,葛云在“苏轻灵”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觉得浑身不自在极了,随便安抚了两句,匆匆忙忙地走了。

    葛云一走,苏轻灵就着急地飘到小贝跟前:“你为什么要答应她啊,我都跟你说了,她……”

    “你觉得就你,或者说我,现在的处境,容得我说不吗?”

    仇小贝直接的一句话,让苏轻灵沉默了下来,显然也想到了什么,面容难看。

    “而且,”小贝不慌不忙地坐起身,“就苏家现在的情况,你觉得你赖在这里会比出去更好?把你赶出去是断你生机,难道住在苏宅里,就没人害你了?”

    她都怀疑,苏轻灵会病得越来越重,跟她身边的仆人脱不开关系,可仆人哪来的胆子和仇怨去谋害自己的主子?有脑子的想想都知道,苏轻灵的父母曾经几乎掌握着苏家大半资源,现在那些都被他人夺去,又害怕苏轻灵康复的话会抢走,毕竟用小贝所在世界的话来将,苏轻灵才是第一顺位遗产继承者。

    恐怕就是大夫人见这苏轻灵命大怎么都死不了,又不敢光明正大地谋害,才想着干脆赶出去得了。

    当然,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的弯弯绕绕,小贝这个刚来两天的,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与其留在苏宅里被监视、被谋害,还不如拿点钱财到外头过自由日子,先把身体养好,找到沉兮,再来好好想想要怎么给苏轻灵报仇。

    苏轻灵脸色难看,无法辩驳的她不得不承认,小贝说的是事实。

    小贝这会已经从床上下来活动活动,舒展着筋骨:“好了,我要开始行动了,说吧,你的钱财都放哪了,清点清点好带上。”

    苏轻灵指了个地方,小贝走过去打开一看,一双眼睛顿时变成死鱼眼:“你爹娘不是很有钱吗,你就这么穷?”

    她现在已经了解到了,这个世界可能比她那个世界还要高级,修行不再是遮遮掩掩要避着普通民众了,这是个全民修行的世界,所以交易的货币是一种叫灵石、灵珠的东西,一颗灵珠相当于一百颗灵石,再往上还有灵玉,不过在这青石镇里,是看不到灵玉的。

    这些既是货币,同时里头蕴含的灵气也可以助于修行,苏家算是青石镇里的大户了,寻常时候见不到灵玉,但这些大小姐大少爷的,肯定不会缺灵石灵珠。

    但是看看苏轻灵的小宝箱里,两颗灵珠,十几个灵石,普通百姓要是生吃借用一点,说不定比这位三小姐还富裕。

    “我……”苏轻灵又是羞愧又是愤怒,“当初他说他需要突破,需要很多灵气,我就……”

    这个“他”是谁大家都知道。

    仇小贝都不想跟这个蠢女人说话了。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仇小贝不甘心地询问。

    最后,只搜罗出两瓶固元丹,一件很不怎么样的防御法器,两样稍微有点看头,但在这世界估计很难卖出去的古董,和几十颗灵石,后面这些灵石,是前两天被小贝看见的那个婢女送来的奉例。

    苏家三小姐,奉例就几十颗灵石?连凑成一颗灵珠都不够!

    不全是给了那个假清高绿茶婊男,还有之前被那些什么兄弟姐妹给唆使走的,和这段时间躺在病床上,被奴仆偷走的。

    小贝已经懒得去骂曾经愚蠢现在后悔但死了的苏三小姐了,她清点着苏轻灵的遗产,聊胜于无吧,最主要的,还是得从那个大伯母身上扣点皮下来。

    就在这时,有奴仆着急地来敲门,对方不太敢进来,只能在门口说:“三小姐,三、三姑爷醒了,正在闹呢,小的实在不知该怎么处理,您看……”

    三姑爷?哦,就是苏轻灵那个便宜相公。

    那边,苏轻灵的魂魄恨恨地骂道:“他怎么还没死?”

    苏轻灵对便宜相公自然是怨恨的,就算她跟那个清高男现在只剩下仇恨,也不代表她就愿意在病重失势的时候,被随意指派地娶回一个据说四肢经脉全被挑断,受了很严重内伤,还被毁容的男人啊,就算这男人一直处于迷昏状态算起来也是无辜的,可苏轻灵就是怨他。

    仇小贝瞥了她一眼:“我去看看他。”

    “为什么呀,我都死了,你接下来也要代替我被赶出苏家,还管他死活干什么,难道你真要带着这么个废人一起走吗?”

    仇小贝翻个白眼:“你怎么就知道一个废人留着就没用?再说,具体要怎么安排他,也得自己看了,心里真正了解了有数了才行,万一出现什么变故呢?算了,你脑子不开窍我跟你说了也没用。”

    更重要的是,小贝是穿到这个院落的,她是跟着沉兮的气息来到这的,也就是说,沉兮,很可能在这里,离她很近的地方,她怀疑……

    将“遗产”収好,走出房门前,小贝给自己弄了个面色苍白一看就很没精神的妆容,在稍微面瘫一点,倒有几分虚软病弱的模样,毕竟真正的苏轻灵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了。

    门外来禀报的奴仆还候着。

    是个年岁不大,看着还算老实,手脚也勤快的婢女。

    仇小贝记得她叫小芽,少数几个没有趁三小姐落魄就离开的,且相较于那些留下来但随便应付了事的其他奴仆,她还算勤快,在大家都不干活的情况下,她在便宜相公和苏轻灵两边跑,对苏轻灵还算忠诚。

    就是以前苏轻灵看不上她,她都是在苏轻灵这清欢苑里外头做些洒扫的粗活。

    小贝再次暗叹这三小姐眼睛被屎给糊了,身后跟着的苏轻灵被小贝一瞪,心虚地缩了缩肩膀。

    小芽看见小贝想上前来搀扶,因为小贝这会的“脸色”看着就像随时会昏厥过去的,小贝没拒绝,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让小芽带着走。

    苏家的清欢苑说小不小,至少她的主房和便宜相公的偏房隔了一个小院外加横在中间的两间房。

    还没进屋,仇小贝就听到里头“霹雳哐啷”的声响,一个仆人边叫边骂地冲出来,言语间十分粗鄙不客气:“呸,就你这废人,我倒了八辈子霉了才被派来伺候你……”

    一个不慎,差点和仇小贝撞上,仆人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随随便便地行了个礼,小芽很生气,想跟他理论被小贝制止。

    仇小贝冷眼扫了那位奴仆一眼,径自越过他朝屋里走去。

    整个苏家,迟早要收拾,她不介意让几只蚂蚱在蹦跶几下。

    苏三小姐原本的奴仆里里外外加起来十来个,这会就剩两三个,这会能看到人的,一个是搀扶自己的小芽,另一个在刚刚也跑了,屋里头只剩下跌落在床下,披散着乌黑长发,修长却似乎动不了的两只腿,明明十分狼狈,却散发着十分可怖气息的男子。

    而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不知哪来的长剑,感应到小贝靠近,剑尖立马对准了她!

    粗喘的呼吸证明男子强撑着的体力,手臂崩起的青筋说明他拿着把剑都十分吃力,不停地抖着,随时因为承受不住而掉落,但其中散发的杀意不因抖动的剑而有丝毫的减弱,十足凶煞,后头跟着她的苏轻灵一下子就退出老远不见身影,仇小贝自己也有种,若敢再靠近一步,一定会被斩去首级的颤栗感!

    这男的一定饮过血!

    仇小贝呼吸也跟着急了些,不是被吓的,而是……而是来自灵魂的颤栗,太熟悉了。

    是、是他吗?

    自己忍受着被空间洪流撕碎的危险,忍受着相思苦楚,从自己家的世界到樊小世界再到这个大世界,穿梭找寻,终于……小贝觉得自己腿软地差点跪下去!

    “你、你好?”她忍耐住喊他名字的冲动,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出口的是这么笨拙的问好。

    男子没有回应,仇小被却再也等不及了,她迫切地想知道,眼前的这人到底是不是沉兮,便挣脱了小芽的搀扶自己往前连迈了两步。

    就这样,那把长剑立马飞射过来,她赶忙侧身一躲,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抓住,在她几乎没有反抗下,她被压在了地面上。

    男人是没有力气站立的,他甚至连扬起上身都做不到,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也只能这么地压着她,连掐着她脖子的手都显得徐软无力,她只要轻轻一挣,就可以挣开他。

    但那手指头的冰凉会让你觉得自己的脖子,缠绕上了一条没有温度的毒蛇,你感受不到手指的力度,却依然会觉得害怕。

    长发散落在她脸上,她睁开就看到两道横跨大半张脸的疤痕,且那疤痕不知何缘故,狰狞外凸不说,还有腐烂的迹象,让一张原该俊美无俦的脸变得十分可怖!

    但仇小贝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

    曾经,这双眼睛注视着她时那么温暖,能够包容她所有的一切,甚至在最初认识的沉兮里,在他的眼里还能感受到慈悲。

    而现在,她从这双眼睛里看不到一点温度,只有无尽的戾气!

    重生一回,他的记忆是会被清除的,像每一个轮回的人那样。

    他是不记得她的,就如上一世的太子樊沉兮,初见面时,差点一箭射死她。

    真……心酸啊……

    “你、你好,”她知道在她找到他前,他一定过得很……非常的不如意,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她不能刺激他,便两手摊在脑袋旁,做投降状,努力让嘴角上扬,想笑得和蔼可亲的一点,可此时各种激动紧张想嚎嚎大哭的心情,让她笑得有点扭曲,“我是仇……不,我是苏轻灵,是你的、你的妻子,我们前些日子成亲了。”

    谁知这话一出,男子的气息更冷了几分,杀意更浓,掐着脖子的手指绷紧,仇小贝立马感觉强烈的窒息。

    即便这样,她还是想尽力去安抚他,艰难地吐字:“我、我活着比、比死了有用,你现在、需、需要我!”

    他被黑发环绕的脸显得阴暗,眼睛更加深幽冰冷,他倒是稍稍松了松手指,略带嘲讽地看着她,像是示意她继续说。

    “你可以利用我!”仇小贝直接说道,“我、咳、我怎么也是这家里的三小姐,虽然快被赶出去了,但我有钱,我很厉害,我可以弄到很多资源,可以治好你的伤,你看,这对你有利无害,你可以等你伤好了,再想要怎么对付我。”

    男人定定地看她一会,忽然手指再次用力,这次是将她整个脑袋向上抓起来:“为什么帮我?”

    声音沙哑得好像很久没有动过嗓子一般。

    仇小贝忍着心疼,违心地说:“当然是……当然是我也有用到你的地方。”

    他看着她,像要看出她话的真假,实际上,他在想怎么杀死她。

    因为只要一下决心将这女人杀死,心里头就传来一阵揪心的疼,比他身上任何一处伤口都要疼,末了,冷哼了一声,一把将她甩开。

    这样做的后果是,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力气全都溃散,狼狈地趴倒在地,连脸都挤压在地面上,刚刚勉强用力的手传来一阵一阵疼痛,刚没有杀死她,这会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懊恼的同时,心里却并不后悔。

    仇小贝从地上爬起来,摸摸自己脖子,看他还趴在地上情况状似不秒,忙道:“我、我扶你上床?”

    他没回应,她壮着胆子靠近,再小心翼翼地观察,见他没反对,便一把抱住他……沉兮身长腿长,这会看着有点瘦,可她抱住他后,能感觉到衣服底下硬邦邦的肌肉和宽广的肩围,她用上灵力后力气不小,可他全身重量都压她身上时,还是颇为吃力,半抱半拖地将他抱上床。

    他没有像其他大男人那样觉得耻辱得要死要活,很平静地任由着她操作,只是,她还是看到了他眼神里流露出的讥讽。

    “我会治好你的。”她喘着气,承诺着。

    刚趁着抱他时,稍稍检查了下他的身体情况。

    确实,不太好。

    一世比一世惨。

    太子樊沉兮,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双腿不良于行,可至少在毒发前,他除了不能走外,其他行动都没太大问题,还有功夫能够自保。

    而现在,四肢经脉俱断,他之前居然还能举剑掐她脖子,还差点掐死她,已经很惊人了,不过这还是小事,主要是他体内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有一股不属于他的能量在他身体里压制着,让他无法使用自己的灵力,那能量还会一点一点地破坏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受尽折磨而死。

    脸上那两道伤里还有毒素,是准备让他连死都要死得很难看了。

    以他现在的情况,能醒过来是他意志坚定,不轻易屈服。

    但这些都能解决,比在樊小世界里要容易,因为樊小世界里要找到一株灵植很困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在这大世界里,很多平民都是靠种植灵植来养家糊口的,这对炼药为长的小贝来说,想医治沉兮就相对简单了。

    男人听了她的话,冷冷一笑,径自闭上了眼睛,拒绝相信任何人,现在能好好地躺在床上,也不过是形势所迫,当一个人受尽生活的残酷,能屈能伸就是个简易词。

    小贝拘谨地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想跟他聊聊又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挤出一句:“你、你叫什么名字?”

    等了好一会,才听到他淡淡地道:“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问出后发现自己有些急切了,想着他的遭遇,估计过往不愿提起,仇小贝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那我给你取个名好不好?”

    他又不回声了。

    “就叫……沉兮,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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