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停下马,回首,定定地望着那古朴的城门,眉眼如画此刻正纠结着,蹙着眉。

    “王爷,是媛公主的声音……”杨舒迟疑了一下。

    鲜于姬似乎听到又似乎没有听到;淡淡的眼神;半响,雪花堆积满了肩膀,似乎再也没有地方堆积着,策马离开。

    宽大的披风划过一丝美丽的弧度;一阵狂风肆虐而过;鲜于姬嘟哝一声:“等我……”

    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单婧媛和若灵一起在城墙上站了一天一夜;见证了初雪下大了,又变小了。天儿晴了,人也走了……留下的痕迹也被大雪覆盖了。

    阴沉的天经过日夜,开始放晴;暖和的阳光打在身上,有着说不出的温暖;单婧媛不适地用手挡住光线,脸色苍白,抬起手十分地僵硬。

    “若灵,回去吧。”单婧媛沙哑着声音开口。

    若灵低头说是,连忙过来扶她,单婧媛在这里守了一个日夜,她亦是。目送着心爱的人离开,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危险重重,或许未来只是一句空话。

    而家国天下,责任最大。安国内乱,鲜于姬走前,坚定地和单婧媛说:媛儿,这是我的国家,我的民族;哪怕它的国主不够优秀,昏聩无比;我也不能放弃,这是我生为鲜于家的责任,哪怕我再不喜鲜于浩然,却不能放弃安国。

    当时,单婧媛便知道她选择了一个对的男人;责任,并不是谁都能去承担;而他可以。安国皇室对他的亏欠颇多,他亦能忍着,以百姓为先;并不是谁都可以世界以痛吻我,我将回报以歌;他的责任,使他令人佩服。

    他知道雪国也将有着内乱,知道唐家的一切野心,知道将乱;可也不得不回国。不得不先选择自己的国家;雪国尚未出现战乱之前,他赶回安国去承担着责任。在国家和她之间,他选择了国家。

    是的,他选择了国家。选择了江山,舍弃了美人;可她并不怪他;他只是选择了江山,却没有选择权势;选择了责任,并未贪图红尘;此时,她尊重他无比。

    只记得迷糊中。他离开前,颇为愧疚地与她说―媛儿,等我回来,再与你赔罪,此后红尘之中,不再相负。

    得到他这一句话,雪国战乱又何妨?何况,雪国的一切都掌握在她手中;此时可以说她控制了雪国的命运;单烨磊刻意放权,单镜轩并不接手,所有的一切都经过她的手。也渐渐地不着痕迹地控制了雪国的朝堂。

    百里碧晨走前知道她是李媛的事实,对李丞相颇为恭敬,企图通过李丞相的这条道来让她回首,其他让她回头。

    而李丞相是多么通透的人,桀骜不驯的性子,哪怕百里碧晨帝王亲临,也只是一起下了一盘棋,并未答应百里碧晨的要求,也未拒绝。

    单婧媛知道百里碧晨如此做,却没有开口。也没有派人去支会李丞相,任由着事态发展。

    脚步深浅不一地从城墙上延续到皇宫里,直到消失在这座古朴威严的皇宫里,消失在这红墙绿瓦之间。消失在这朱红色的宫门中。

    乾阳宫内,内侍们分为两排,恭敬地低下头尽量放轻呼吸,低下头表情不一,纷纷恭敬着,带着些许的后怕。

    乾阳宫主殿的们摇晃着。在雪地里反射的强光下,朱红更甚,秋风吹过,摇曳着发出声音,单婧媛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乾阳宫内。

    王三胖见此,连忙跑过来,苍白着脸,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悄声道:“公主,皇后娘娘在殿内等着您,和皇上一起,已经等了三个时辰。娘娘的脸色不好,您……”

    王三胖的话还没说完,姚雪青便冷声说道:“单婧媛你还不赶紧滚进来,痴情种啊,日夜不归。还成个什么样子。”

    王三胖手一抖,闭上嘴巴,腿颤抖不停地把单婧媛扶了进去,躬身退出,把门关上,恭敬地在门外守着。

    单婧媛落座,咕咚地喝着红木桌上的热茶,神色依旧淡然,像是丢了魂似的。姚雪青一阵恼怒,杯子砸在单婧媛的面前。

    “媛公主能耐了,在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还有没有你父皇?”姚雪青克制地问。

    单烨磊不赞同地看了一下妻子,柔声开口:“媛儿,为何在城墙上站得如此久?冻坏了身子可不好。你还年轻,要珍重些。”

    并不责备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温暖,单婧媛泪水横流,似乎像是把这十几年没流的眼泪补上,一头扎进单烨磊的怀里,眼神却瞟向姚雪青:“还不知道谁在闺中时遇到父皇,永生难忘;尚未出嫁却天天对月到天明。”

    姚雪青一僵,恼怒道:“是谁与你说的?谁还记得如此丢人的事儿?”

    单烨磊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拍拍她的手,这件事儿他确实不知道,虽然成亲了十来年,也不知道她曾经做过如此疯狂的事儿。

    不由得扶额,看来她女儿纯属是遗传的,有其母便有其女啊。

    姚雪青脸上微红,狠狠地瞪了一眼单婧媛,甩着袖子傲娇地走了。来时凶猛,去时无声。

    单婧媛狡黠一笑,朝着单烨磊眨巴着眼睛,如同小狐狸一般,甜甜一笑;“父皇,您再不回去,母后恼羞成怒,无人哄着,今晚您该睡书房了。”

    单烨磊敲着她的脑袋,哭笑不得道:“你个小丫头,古灵精怪的,你母后是通透之人。让丹琴进来进来帮你洗洗吧,别伤了身子。”

    话音落,不等单婧媛开口,单烨磊便急急忙忙地离开,步履匆匆,哪里还有几分淡定的模样?单婧媛嘴角一抽,嗯,是的,姚雪青确实知书达理又懂事,父皇要急急忙忙地回去给她解释,以换得床榻的一席之地。

    “公主,热水已经备好。请您移步去洗浴。”丹琴怯怯地唤了一声。

    单婧媛瞥了她一眼,冷淡道:“不是让你等皇嫂有了身孕才能回来吗?别欺骗本公主说皇嫂已经有了身孕。”

    丹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忏悔道:“轩皇妃嫌弃奴婢聒噪,轩皇子便把奴婢赶回来了。”

    “废物。天天就知道吃了睡,看你都比三胖胖了不少,最近生活过得很滋润啊,倒是把本公主给你安排的事儿忘得一地不落啊。”单婧媛冷笑。

    扒拉着把身上的衣裳拿掉,雪白的玉足轻轻地踏进水里。闭目养神着,升腾的热气让单婧媛的脸嫣红着,看不清表情。

    丹琴不敢回话,定定地而又倔强地站着,手里捧着单婧媛的衣裳,低头沉默。如同挺拔的松一般,不屈服着。

    单婧媛见此,眉毛一挑,讽刺:“本公主和你说话呢,谁给你胆子沉默的?你可还是把本公主放在眼里。善妒,聒噪,你的优点多如牛毛啊。”

    丹琴低头,猛地跪下,不停地磕头请罪:“奴婢知错,请公主责罚。”

    雾气蒙蒙,迷糊了谁的眼;如诗如画般的容颜若隐若现,让见者为之倾倒。甘愿舍去生命以求得一面之缘,来生能相逢。

    单婧媛仰着头,合上眼睛。默默无语,任由热水的温度侵入皮肤,暖暖的,却驱不走内心的寒冷。娇美容颜宁静安详。

    “错在哪里了。”淡淡的嗓音响起,听不出情绪。

    丹琴挺拔地跪着,开口回答:“奴婢不该嫉妒三胖能够近身伺候公主,奴婢不该被公主派去伺候轩皇妃而自怨自艾,奴婢不该擅自回来。”

    话音落,一顿沉默。热气缓缓流动着。屋内暖气横生,偶尔凝结成水滴滴在身上,带着些许的凉意,却落水无声。

    丹琴以为单婧媛睡着之时,单婧媛才缓缓开口:“嗯,下去吧,领一百鞭子。三日内不必出来伺候了。”

    丹琴闻言,躬身退下,去刑房自己领了一百鞭子。鞭子打在身上的痛意也不及此刻的喜悦,如果公主不打她,她才应该哭泣。公主愿意责罚她,也就愿意把她当成属下。

    若是公主连责罚她都懒了,那便不再把她当成婢女,而是当成一个陌生人。此刻的她早该哭瞎了。能够得到公主的重用,会是无上的荣耀;哪怕身上的鞭痕斑驳,横竖不一,却依旧感觉不到痛意,也不会因此而记恨公主。

    刑房的奴才见此,不由得抖了抖,被打了还笑得这么温暖,蛇精病晚期吧,不治之症……不过却不敢怠慢,鞭子实打实地落在丹琴身上,不时,她的身上已经满是斑痕,看不见完好的皮肤。 血混在衣裳上,渐渐地,后背的衣裳血迹斑斑,不时地还能滴出水来,而丹琴的眉毛却没有抖过一下,表情依旧是呆呆愣愣,傻傻的笑着。

    佩服她的硬气和傻气,刑房的奴才不由得赞叹,媛公主身边的人都是一等一的人儿,面不改色地接受着这个责罚,媛公主不愧是人中龙凤,堪当大任。

    王三胖和若灵相携而来,看到丹琴如同一个血人一般,挺拔地站着,鞭子不停地落在她的身上;心中微痛,却不敢开口叫停。

    王三胖低声问着刑房的管事:“还有多少鞭?”

    管事起身,给她行了一个礼,恭敬地回答:“回三胖姑娘,还有二十鞭。”

    王三胖点头,吩咐后面跟着的小宫女,“回去准备好金疮药,还有洗漱的热水,整理好丹琴的床铺,找出赶紧的衣裳。”

    那小宫女领命,跑着回去准备。不出一会儿,渐渐地消失在视野里。

    若灵闻言,深深地看了王三胖一眼,再转头与丹琴说道:“公主也是为你好,别记恨了公主。若是你少犯些错误,公主便不会责罚你。”

    丹琴闻言,虚弱一笑,沙哑着声音道:“我又岂会记恨公主?公主是看着我犯错太多,才不免责罚一番。念在一起长大的情分,责罚已然减轻,我又如何能记恨着公主,感谢都不及。”

    若灵闻言,才稍稍放下心来。她虽说是公主的婢女,却也是读书万卷,也清楚公主身边伺候之人必须皆是忠心之人。唯恐丹琴叛变。

    哪怕是一起长大,可人心易变,谁又能知道未来会如何,谁又知道人心会如何改变。就像先前玄皇对公主的前世不屑一顾,如今爱而不得,恨不得日日跟在公主身后。人心易变,谁都说不准。

    “三胖,先前是我对不住你,如今只能与你道歉了,还望你能原谅先前我的不礼貌,原谅先前我的不理智。”丹琴弱弱地向一旁站着的王三胖道歉,满是真诚。

    王三胖摇摇头,泪水清浅,“本就是我做得不好,丹琴姐姐来谴责我是应该的,若不是丹琴姐姐的指导,此刻的我还傻傻地引起公主的反感呢。我该向丹琴姐姐道谢才是。”

    话音落,最后一鞭落下,责罚结束,王三胖去接住摇摇欲坠的丹琴,满是真诚。血水通过丹琴的衣裳,透过王三胖的衣裳,最后落在王三胖的手臂上,有着淡淡的暖意。

    若灵也接住了她,和王三胖左右搀扶着丹琴,脚步深浅不一地回到乾阳宫,一路上默默无语。

    她比丹琴能隐忍,公主一手把王三胖提拔起来,她也是各种不满意。她不满意,却尚有理智,不会急急忙忙地去谴责着三胖,而是细心地观察着她。

    这一点,她比丹琴更沉稳,可心思也就有些龌蹉;心下正惭愧着不敢开口;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三胖的君子之腹;三胖是何等通透的人,知道她的心思却不拆穿,这才是让她更加地愧疚。

    公主明着是责罚了丹琴,可又何尝不是敲山震虎呢,也在震慑着她,免得她会因为妒忌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王三胖的度量使得她佩服不已,心中打定主意日后更加真诚地面对王三胖。

    而殿内,单婧媛仰头睡着,暖暖的热意通过皮肤,试图让冰冷的心暖和起来,雪白的皮肤长期在热水中,隐隐地变成粉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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