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线生机痴愚禅师本是柔和的目光忽然精光暴闪目光如炬正视着牧野栖道:“小施主但愿你能言而有信。”

    牧野栖心中一震肃然道:“禅师放心晚辈虽然钝愚但还不至于不知好歹。”

    痴愚禅师缓缓点了点头径自转过身向院外走去他能对素不相识的牧野栖如此信任足可见其心胸之仁厚。

    其他几人面对痴愚禅师如此举措自也不便再说什么亦随之转身向外走去。

    左寻龙冷冷地扫了牧野栖一眼道:“但愿阁下不会不将正盟放在眼里。”

    牧野栖神色如常地道:“所谓正盟全在于一个‘正’字只要正盟名而符实在下又怎敢不对它尊而敬之?”

    左寻龙嘿嘿一笑亦随众人转身而去。

    就在左寻龙转身的一刹那倏闻池上楼轻轻地“哼”了一声随后是“哧”地一声轻响声音虽轻但传至众人耳中却不啻是一记闷雷。

    因为这是刀刃划入肌肤时才会有的声音。

    左寻龙蓦然转身神情立时僵于脸上!他赫然看到牧野栖的剑已插入了池上楼的心脏!牧野栖静静地站着他的脸上有着极度的惊愕。

    内堂一时极静静得让人感到诡谧。

    随后便见池上楼的右手缓缓抬起似乎要抓住什么最终却陡然坠下他的身躯也如被伐倒的树般向后倒去……

    一声叹息。

    是痴愚禅师出的。

    乍闻这一声叹息牧野栖如同大梦初醒脸上迅闪过惊惧与不安以及更多复杂难辩之神情。

    他的身躯倏然掠空而起身在空中只听得他嘶声道:“我没有失信这不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一改平时的自信从容显得那么愤怒与不安。

    牧野栖心知一旦被痴愚禅师、左寻龙诸人形成合围之势那时要想脱身绝无可能于是他抢先掠出瞬息间已将自己的修为全力挥身如离弦之箭标射而出。

    一团夺人心魄的剑芒在他身旁倏然爆现“咔嚓”声中牧野栖已破屋而出未作丝毫停留双足在屋顶上疾点牧野栖再度如滑翔之燕般向前飘掠而出此时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快!惟有脱离此地他才有机会否则池上楼的死他是百口莫辩。

    牧野栖知道他并没有杀池上楼之意纵是要杀对方他也绝不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场合出手此举无疑是将他自己送上了绝路。在牧野栖的感觉中好像是池上楼的身躯突然向前倒仆而且度颇快猝下及防之下牧野栖的剑便插入了池上楼的体内!待他回过神来池上楼已气绝身亡他立即明白当时的情景已不容他再对任何人解释因为那时已没有人会真正信任他了。

    他的身形堪堪离开屋顶便听得屋椽断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几个人影如影随形紧紧跟来。

    飘掠之间如兔起鹘落快疾无伦不过片刻牧野栖已在二里开外。

    衣袂掠空之声突然在他的上空响起一个青灰色人影飘然落于牧野栖身前二丈开外正是痴愚禅师!牧野栖心中一沉倏然驻足。

    与此同时四侧人影闪动左寻龙及其他数名高手已先后赶到将牧野栖团团围住。

    牧野栖眼见自己身陷重围反而平静下来他道:“若诸位认定池大侠是在下所杀那么在下已无话可说。只是要提醒诸位在下还不至于不明智到当着正盟盟主的面杀了正盟中人。”

    左寻龙沉声道:“事实摆在眼前你难道还欲强辞夺理?”

    牧野栖道:“恭喜左大侠成了崆峒派的掌门人如果我突然一夜间成了一大门派的掌门人我也会一心只想做点与掌门人身分相符的大事以让武林同道认可。左掌门寻中我这个目标实在高明至极一来我是无名小卒身后没有靠山杀了便杀了又有什么后顾主忧?二来池上楼亦是正盟之人你为正盟中人复仇自然与你的身分相符也可以让十大名门更快地接纳你这个新上任的掌门人。”

    “你…—”左寻龙盛怒之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牧野栖断续道:“我听说崆峒派原掌门人左寻秦大侠的剑法极为高明在江湖中独树一帜由他就任掌门人之位可谓是众望所归可惜天妒英才……

    唉不知从此崆峒剑法是否将日渐凋零?一派名门剑法若是遇主不淑倒真是让人叹息扼腕!”

    左寻龙怒极反笑:“左某的剑法配不配崆峒掌门人之位你何不试试?”左寻龙的剑法武功与其兄左寻秦难分伯仲牧野栖却以此相激左寻龙果然沉不住气了。

    牧野栖越显冷静——他自知如今局势下惟有百倍冷静方有一线生机闻言淡然一笑道:“且不论你武功剑法如何单以这分涵养如此浮躁易怒充当崆峒派掌门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痴愚禅师隐约觉得牧野栖处处针对左寻龙似有计谋便向左寻龙望去只见左寻龙左手越握越紧咔咔直响不由暗叹一声忖道:“这年轻人所言倒有些道理。”

    左寻龙一字一字地道:“你说我左某不能容让是也不是?”

    每说一个字他便向前踏出一步此言说完他与牧野栖已只隔一丈之距。

    牧野栖心中暗自一笑口中却道:“是又如何?”

    左寻龙逼视着他冷声道:“你说得不错对于你这等武林宵小左某的确毫无容忍之心今日我要亲手杀了你为武林除去祸害!”

    牧野栖长吁了一口气道:“今日几大当世高手联手对付我这无名小辈我已是刀下鱼肉左大侠要杀我以泄恨又有何难?”

    左寻龙嘿嘿一笑道:“你是说我等倚多为胜么?好我就要让你死得暝目若左某的剑留不住你你只管离去!”

    牧野栖哈哈一笑道:“话虽如此可左大侠之言算得了数么?”

    左寻龙冷冷地哼了一声却未开口痴愚禅师此时自是再也不能沉默他虽知牧野栖以言语相逼就是要争取与左寻龙单打独斗的机会没想到左寻龙逞一己之快竟上了牧野栖的当。

    左寻龙本非易于浮躁之辈但他刚刚成为崆峒派掌门人心态的确有异于平时一心欲让世人知晓他得到掌门人之位并非只是因为其兄遇害的缘故。痴愚禅师又岂能说左寻龙的话不能算数?当下他道:

    “左掌门乃崆峒之主又是正盟副盟主他所说之话自是言出必行!”

    牧野栖“铮”地一声扬剑出鞘道:“有禅师此言晚辈无忧矣!”转而面向左寻龙双手抱剑剑尖指地恭声道:“领教左大侠高招!”

    牧野栖的武林辈分比左寻龙低先拔剑是敬前辈之举而他的起手式亦是恭敬有加他知道左寻龙已是必出手无疑而且一出手就会是生死搏杀这本是他所期待的而他之所以对左寻龙以礼相待只是为了让他人觉得此后他出招如果过于狠辣也是为左寻龙所迫。

    牧野栖正在一步一步地扭转不利局势他要让死局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活局!其他几位正盟各派高手见局势突然变为牧野栖与左寻龙单打独斗心中不由暗自惊叹于牧野栖的心智只是他们相信左寻龙的武功牧野栖的计谋虽然十分成功终是难逃自己等人之手当下收敛心神静待事情的展。

    左寻龙慢慢地拔出了剑。

    他自恃身分绝不会先出招。

    牧野栖亦知这一点所以他突然向前迈进两步。

    一丈之距对于高手而言已是生死之距一触即牧野栖竟仍向前靠近场上气氛顿时如一干钧。

    痴愚禅师心中暗叹一声他明白牧野栖为何有如此举措。牧野栖料定左寻龙绝不会轻易抢先出手那么局势越过凶险对牧野栖越是有利而左寻龙则越是处于被动状态。

    一股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空气似乎显得有些稀薄了。

    左寻龙的衣衫突然如同被动风吹拂猎措飞扬将空气击得“啪啪”轻响他的双目像是在躲避阳光渐渐眯起眼中却有精光闪掣。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牧野栖的剑尖上此时周遭的一切在他的感觉中都已不复存在他的心中只剩下那一寸剑芒!剑尖缓缓扬起。

    一切都是那么平淡无奇。

    左寻龙的瞳孔却再度收缩收缩如尖锐的针尖可以锥破一切。因为他隐隐感到对方那平淡无奇的举措中暗含剑术高手方有的不着痕迹。

    “不着痕迹”是剑道中极高的境界难道眼前这位如此年轻的剑客已达到了这种境界?抑或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左寻尤疑云重重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自剑尖移向了牧野栖的脸。

    剑芒倏闪——就在他的目光移开的那一瞬间!牧野栖身剑合一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的“太无剑法”已倾洒而出他拿捏的时机极为准确左寻龙的心神堪堪略作转移他便出手了。

    左寻龙沉哼一声身形斜掠与此同时剑如惊虹闪掣飘掠瞬息之间万变莫测剑芒闪织如网。

    金铁交鸣之声密如骤雨一接之下牧野栖的身躯倏然如毫无分量的轻羽般飘然掠起剑如行云流水仍是直取左寻龙前胸。

    左寻龙心中一沉他赫然现牧野栖的剑法竟是前后贯穿浑如一体无休无止几乎没有任何滞纳连绵不绝如此剑法饶是左寻龙见多识广也呈闻所未闻了。

    他却不知“太无剑法”之精髓便在于一个“无”

    字此剑法中没有可寻的固定剑招它的剑招是因敌而生因时而易因事而犹如风中弱柳可有千巧种飘拂的姿势犹如水中涟漪有不计其数的波动。

    世界虽大终在虚空之下剑招虽“无”却有无穷玄机。

    崆峒剑派乃十大名门之一与所有的名门正派一样其武功都是循序渐进讲求正统左寻龙在崆峒剑法中浸淫了三十余年更是深受其熏陶在名门正派的高手眼中临阵对敌每一招都应是有根有基有始有终此时突然面对牧野栖的“太无剑法”顿生茫然之感。

    痴愚禅师不由苦苦思忖:“此年轻剑客究竟是何人门下弟子?这等剑法我怎地闻所未闻?”其他几位正盟高手亦有茫然不解之色。

    斗转星移间左寻龙已出击百余招却仍是难分胜负牧野栖手中之剑似乎有了生命与灵性每一个角度方位的变化无不包含天地至理无懈可击。

    几大正盟高手中有一人是天下镖盟的沙涌江此人本为广成镖局总镖头联结南北各大镖局组成天下镖盟正是由他提议而成。沙涌江此刻不由靠近痴愚禅师道:“禅师那年轻剑客的剑式非常古怪似乎毫无招式却又妙然天成信手挥洒就可克故——此人究竟是什么门派中人?”

    痴愚禅师自认为出家之人担任正盟盟主与佛门无求无争之训相悖只是天下危倾众人又一致推荐不得已而为之众人知他难处亦极少当面称之为“盟主”。

    痴愚禅师听罢摇头道:“老衲也看不出他的剑法源自什么门派此时由场上情况看来这少年剑客似乎游刃有余略占上风其实从容飘逸本是他剑法的特点左掌门人并未吃亏但年轻剑客剑无招式久战下去只怕对左掌门不利!”

    他虽未明说沙涌江也知痴愚禅师言下之意是说崆峒剑洁虽然不凡却终是剑招有限若久战下去一旦牧野栖熟悉了左寻龙的剑法自是大为不妙。

    沙涌江暗叹一声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低声道:“崆峒剑法中有一招‘吟风弄月’武林中人一向只闻其名未谋其面据说这一招才是崆峒剑法中最强的一式不知左掌门会不会以此招击败对手?”

    痴愚禅师未曾回答只是低诵一声“阿弥陀佛”。

    原来数百年前创下崆峒派的李七星本是一普通剑派弟子后与其师妹元罗衣相恋却遭师门百般阻挠李七星一气之下携元罗衣逃出师门隐入崆峒山李七星剑慧极高只是在平凡剑门中习剑反倒使其剑慧蒙浊如今冲出樊笼以天地为媒与元罗衣结为秦晋之好非但生活愉悦其剑心亦重得新生。夫妻二人在崆峒山隐居数十年摒弃师门剑法自创了一套剑法。当时李七星为了悟剑每日独坐崆峒山巅直到月华初升其妻元罗衣为他送来饭菜为止。李七星剑法初成时崆峒剑法共有三十六招但李七星并未止步不前又对三十六招加以揣摩每日元罗衣上山见他时都正好是他练至三十六招中的最后一式“吟风弄月”之时元罗衣见夫君苦悟剑法不免万分怜惜。她歌喉精绝当初李七星便是因其歌声而对她萌生爱慕之心。于是在李七星参悟最后一式“吟风弄月”时她便在一旁为其轻轻吟唱以消除他一日疲劳。

    李、元二人倾心相恋心意相通故元罗衣的歌声非但不会惊扰李七星反而使他心旷神怡才思如泉涌最终他所创下的三十六式剑法中最后一式“吟风弄月”竟远逾其余三十五招剑法!此事与崆峒派之史息息相关故武林中人知之甚多只是因为这一招“吟风弄月”有别样意义李七星与元罗衣怜惜此剑法中所蕴含的情意不愿轻易让它沾上血腥杀戾之气故曾立下祖训非到万分危难之时绝不可轻易使出这一招“吟风弄月”何况此剑式远比其他三十五招玄奥资质略略平凡一些的弟子、根本无法练成此招于是武林中人一向是“只闻”其名难谋“其面”。

    倏闻牧野栖一声长笑飘然进袭剑如轻风拂面而至双方长剑甫一接触一声铮鸣牧野栖的剑已如水银泻地般倾洒而出寒芒闪织如网重重气浪如潮水般一泻千里。

    刹那之间左寻龙已是置身于无穷无尽的杀机之中。

    这是牧野栖第一次采取攻势。

    却足以让场上每一个人触目惊心。

    左寻龙更是心中一凛他一生经历无数搏杀却从未如今日这般有呼吸困顿的抑制感世间最快的剑法招与招之间仍有更替的过程而牧野栖的剑法竟越了这一模式他的剑便如同一条奔泻不息的江河谁也分不清它是由此时起到何时止……

    左寻龙已将崆峒剑法挥得淋漓尽致。

    但牧野栖似乎早已洞悉了他的剑式左寻龙的剑所经过的每一条线路每一个角度、方位都被牧野栖的剑抢得先机使得其剑大受牵制!封挡三十余招之后左寻龙已是冷汗涔涔步法虚浮。

    一声长啸牧野栖的剑贴身翻飞剑芒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光弧寒芒过处带起了一抹血光。

    左寻龙赫然已中了一招背部拉开一道长长的血槽鲜血迅溢出刹那间已将他的后背染红大半。

    身为十大名门的掌门人却被一个在江湖中默默无闻的后辈所伤左寻龙心头之恨让他漠视了身上所受的创伤。

    却见牧野栖如风中柳絮般倒掠出三丈开外落定之后向左寻龙遥遥一揖:“左大侠承让了!”

    左寻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声音嘶哑地道:

    “左某的确败了但你休想就这样轻易脱身而去今日我与你不死不休!”

    牧野栖并不想取左寻龙性命一旦他再杀左寻龙那么整个正盟将视他为故即使痴愚禅师言出必行今日放过他日后他也难逃一劫。

    牧野栖的目光向痴愚禅师望去苦笑一声道:

    “禅师……”欲言又止。

    痴愚禅师亦觉左寻龙的举止与一派掌门人的身分格格不入当下合十道:“左掌门三思。”

    左寻龙何尝没有想到此举有**分?但若是让武林同道知道他败于一无名少年之手岂不是更为大丢颜面?权衡之下左寻龙决定与牧野栖再战只要能击杀对方想必痴愚禅师等人为了顾全正盟大局多半不会将此事宣传出去以免引得左寻龙与崆峒派与正盟其他门派不和甚至退出正盟。

    他之所以下此决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尚有必杀一招“吟风弄月”没有使出牧野栖与他缠战二百余招方略胜一筹可见对方的武功不会高出自己太多面对崆峒派的镇派剑式绝无幸免之理。

    心意一定左寻龙不顾痴愚禅师的劝阻向牧野栖道:“左某尚有一招‘吟风弄月’未曾施展出来若你能胜了此招那左某必定败而无怨死而无憾!”——

    第四章断风碎月牧野栖嘴角微微内翘展露出一个隐有淡淡讥讽之意的笑容。

    左寻龙老脸一红杀机却由此大炽他目光一沉冷叱一声身形倏然暴闪有如鬼魅过空手中之剑化作一道长虹先冲天而起忽然度激增犹如脱弦之箭若游龙破浪般起伏急窜电射而出。

    一剑之下其声势已隐然笼罩了牧野栖全身无形剑气如刀如削纵横于天地之间“吟风弄月”果然非同凡响。

    几乎与此同时牧野栖已一剑倏出。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牧野栖那一剑的威力与度看似毫无技巧的一剑偏偏已尽显天地微妙的变化。

    两剑相击!劲浪四溢狂风暴卷两大绝世剑招全力搏杀顿时产生了无与伦比的破坏力无形剑气所波及的范围之内青石地面上火星进射立时出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印痕呈放射状由中心向四周散射开去。

    痴愚禅师目睹此景亦不由为之一震其他几人更是耸然动容。

    看来崆峒派能列于十大名门之列是不无道理的。

    —拼之后左寻龙与牧野栖倏地化为极静无形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仿佛他们之间有惊人的默契。

    牧野栖的衣衫破如风中乱蝶千疮百孔肩上更添一道伤口。

    但他的脸上却有了自信而释然的笑容。

    因为他胜了。

    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他开始激怒左寻龙之前、就已预知了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出现他不会选择沙涌江等人因为沙涌江的武功应在左寻龙之下他们未必会冒险与自己一战他更不会选择痴愚禅师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痴愚禅师武功已臻出神入化之境。更因为痴愚禅师心具禅心不会轻易被他激怒。

    左寻龙手捂腹部他的脸色煞白如纸。

    鲜血从他的指间不断涌出让人不忍多看。

    “吟风弄月”一式本是清朗祥和之招式而左寻龙却以含怒之心使出自是无法将它挥至极限落败之局势必难免。

    牧野栖道:“今日之事在下日后会向诸位有个交代!”言罢缓缓转身向前走去他相信只要痴愚禅师在场此时就不会有人拦阻他。

    果不出他所料沙涌江以目光向痴愚禅师询问时痴愚禅师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左寻龙身子一个踉跄嘶声道:“盟主难道…

    …难道思过寨两大弟子就……白白断送性命不成?池四侠被杀……是我等亲眼所见……若是思过寨知晓此事他们会如何想?他们岂能……岂能不寒……不寒心?”

    痴愚禅师寿眉一颤。

    左寻龙最后一句话对他震动极大若是思过寨中人知道他们亲眼目睹池上楼、戈无害被杀却任凭凶手从容离去思过寨众人岂能不心生怨言?今日若放走了牧野栖日后要想寻他只怕绝不容易。

    痴愚禅师一时举棋不定了。

    正盟中人以痴愚禅师为盟主本就是钝愚之举。

    正盟是为对付风宫而创与风宫决战凭的绝不仅仅导武功还有计谋而痴愚禅师乃得道高僧又怎会以计谋算计他人?沙涌江等几大高手本不欲让牧野栖如此从容离去见痴愚禅师举棋不定当下喝道:“年轻人请留步!”

    牧野栖此时已走前了五六丈听得此言他哈哈—笑竟真的站定了而且是背向众人而立未曾转身。

    他的朗声大笑竟让沙涌江顿时有了尴尬之色他们当然明白牧野栖为何而笑……痴愚禅师听得牧野栖大笑之后如遭棒喝身子一震忙道:“若老衲再出尔反尔岂不让天下人所不齿?小施主你请自便吧。”

    牧野栖的手心已有冷汗渗出这时他方暗吁了一口气再不回头径直向远方走去他相信自己的一声大笑足以让痴愚禅师坚定心意不再拦截他。

    他走得十分镇定从未回头。

    如果他能回头看看那么也许他会现在他离开那条青石路面不久四周便出现了十三名江湖人物向痴愚禅师所在的地方迅靠近。

    如果他看到这一幕也许会有所警惕甚至他会重新折回探个究竟——那样他的人生历程也许将沿着另一个方向展。

    可惜他没有看到这一幕。

    他的心中被戈无害、池上楼不可思议的死亡所充斥占据已无暇再去留意更多的东西。

    左寻龙伤得很重痴愚禅师等人搀扶着他就近走进了路旁的一座废院虽为他封住了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却仍有少许鲜血溢出。

    当那十三名江湖人物如幽灵般靠近宅院时痴愚禅师等人正在废院里面为左寻龙包扎伤口。

    沙涌江取出自备的金创药正要敷在左寻龙伤口上时忽听得痴愚禅师沉声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指教?”

    沙涌江心中一震右手一颤触及左寻龙的伤口左寻龙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痴愚禅师话音甫落便听得四周有衣袂掠空之声响起人影闪掣顷刻之间院子里面已多出了十二人人人皆是身着白衣沙涌江赫然现这十二人的轻身功夫无一不是极为精绝。

    痴愚禅师目光一沉缓缓起身略显惊愕地道:

    “风宫果然神通广大这么快就察觉了我们行踪!”

    “为了确保少宫主的安全我们又怎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声音是自院外传来痴愚禅师及其他几位正盟高手的目光齐齐射向院外只见一个清俊儒雅的年轻人正背负双手缓缓踱入废院中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左寻龙身上继续道:“所幸少宫主武功非凡能轻易挫败崆峒派掌门老儿否则少宫主若有什么闪失我可是吃罪不起!如此说来我应该向左大掌门言谢才是多谢左大掌门学艺不精哈哈哈……”

    他笑得肆无忌惮在左寻龙听来却不啻于重锤击心间左寻龙只道出一个字:“你……”下边的话尚未出口已狂喷一口热血。

    沙涌江大惊急忙道:“左掌门休要中他圈套!”

    左寻龙手捂伤口口角溢血神情充满了痛苦与仇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痴愚禅师听得蹊跷当即追问道:“施主所说的少宫主是何人?莫非……”

    “哈哈你法号为痴愚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如此显而易见的事还需问吗?除了风宫少宫主之外当今武林又有哪一个年轻人能够在正盟几大顶尖高手的围攻之下从容离去?”那年轻人的狂傲之气可谓已至顶峰造极之境竟直呼受天下武林敬仰的痴愚掸师的法号而且出言无礼鲁莽饶是痴愚禅师心胸宽厚也不由微生嗔念他沉声道:“阿弥陀佛老衲等人并未围攻他。”顿了一顿又道:“若是知道他是风宫少主老衲倒真的不敢擅作主张放他离去风宫逆贼我佛犹怨天下共讨老衲一念之差竟未问清他的身分来历。”

    那年轻人哼了一声道:“少宫主万金之体岂容凡夫俗子随便拦阻盘问?今日尔等对少宫主不敬罪不容诛你们就认命吧!”

    说到这儿他右手微微一扬四周的十二名白衣人便如十二道白色的飓风向中间包抄而至身手快捷无匹显而可见他们皆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年轻人却依然负手而立脸带微微笑意似乎他对一切都已成竹在胸。

    ※※※群山如乱云。

    天于是显得小了。

    翻山越涧七拐八弯山路时隐时现两侧皆是古松松干皱裂一片片老皮如鳞如瓦。

    直到乌儿归巢西天赤云峥嵘范离憎三人方接近那座最高的山峰。

    亦求寺就在那座山峰之巅。

    接近亦求峰峰顶山路反倒宽敞了些也不再如先前那般陡峭若刀削。

    三人屡遭变故却又次次化险为夷心中自是疑窦重重一时反倒无言只是各自想着心思。

    忽然天师和尚开口道:“会不会是妙门大师他?”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已打住范离憎与广风行却明白他的意思广风行当即摇头道:“救我们的人绝不可能与妙门大师有什么关系且不说妙门大师一向不问世事一时间又怎会有那么多江湖中人为他出力?何况若是救我们的是妙门大师他又何必避开我们?”

    天师和尚搔了搔头叹道:“其实我自己也知这绝不可能只是胡乱猜测而已。说出来比闷头苦思舒坦多了。”广风行不觉莞尔。

    踏着粗石垒着的弯曲小径穿过一大片枫林终于望见一座寺庙虽古旧却完好。

    山门虚掩上悬一匾额为“亦求寺”。但见四周花木扶疏小竹耸立每根小竹都有儿臂粗叶上紫痕斑驳。

    山门一侧有一断碑碑上刻有篆文范离憎上前细看只见碑文写道:“泥洹不化以化尽为宅;三界流动以罪苦为场。化尽则因缘承息流动则受苦无穷……”范离憎识字不多要辨出那些篆文已不容易一时半刻更难揣摩碑文玄奥。

    天师和尚正待上前叩门门却“吱吖”一声开了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僧推门而出见了三人也不惊讶先与天师和尚以佛礼相见再向范离憎、广风行施礼。

    范寓憎还礼道:“小师父我等有事相求于妙门大师烦请小师父通报一声。”

    那小和尚颔道:“进来吧师祖已等侯诸位多时了。”

    范离憎、天师和尚、广风行都不由得愕然相视不知妙门大师如何能未卜先知。

    走进院中便见殿前廊檐下有一老僧形如槁木却两眼有神眉宇间仿佛藏着无尽智慧能洞悉世间一切。

    天师和尚一见此老僧立即趋步上前拜倒在地恭声道:“晚辈天师见过大师!”

    那老僧自是妙门大师无疑三十多年前妙门大师与他三位师弟为天师和尚驱去心毒三十载光阴流逝他容貌如昔天师和尚一眼就认出来了。

    妙门大师脸带慈蔼笑意微微点头将天师和尚扶起端详他片刻方轻轻一叹道:“总算不枉老衲与令师的一番苦心观你眉目间隐含浩然正气虽非我佛无欲无争之境却已使心中邪魔辟易。老衲本知你并无佛缘当年让你剃度出家并定下‘佛珠之约’只是为了化尽你心中残存戾气今日看来这‘佛珠之约’可谓功德圆满了。”

    天师和尚有些意外地道:“原来佛珠之约是大师定下的?”

    妙门大师微徽领道:“老衲知你极为敬重令师为了重归师门你定愿敛怒收怨从而化去心中戾气于是老衲便与令师暗中商议与你订下佛珠之约。”

    天师和尚看了看胸前几串佛珠不由憨厚一笑。

    范离憎、广风行这才上前向妙门大师施礼问安妙门大师合十还礼目光扫过范离憎时脸色微有诧异之色却一闪即逝。

    用过素斋天师和尚将来意说明妙门大师沉默了良久方道:“果然是血厄出世了前些日子老衲心绪不宁接连几日看到荧惑之星出现芒角便已猜到也许是血厄问世了今日果然应验!”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老衲的确曾遇见一位铸兵神匠当世铸兵高手中应无人能出其右。老衲与此人有一段因缘此事除老衲挚友悟空外再无他人知晓。”

    天师和尚道:“我师父说世间若有一人能以‘天陨玄冰石’铸成剑鞘就必是此人无疑。”

    妙门大师手捻佛殊道:“他说得不错只是此人隐于世外绝不轻易见人老衲若非对他有救命之恩想必也是无法见到的。”

    范离憎、广风行、天师和尚对此人不由都产生了好奇之心却又不便追问妙门大师猜知众人心思便道:“老衲已决定设法让你们与他相见求他以‘天陨玄冰石’铸成剑鞘既然如此老衲便将当年之事告之你们。

    “二十年前老衲云游归来傍晚时分途经一个镇子时忽闻蹄声四起顷刻之间镇子四周涌现了百余名江湖好手很快封住了镇子的所有出口随即开始挨户搜索。老衲先以为这是江湖各派之间的仇杀无意插手但很快现这些人手段歹毒狠辣镇民稍有反抗立遭杀戮暗一探听方知他们是死谷中人……”

    天师和尚插话道:“二十年前正是死谷势力达到巅峄之时大有噬吞天下之势无怪乎他们那般肆无忌惮。”

    妙门大师道:“不错老衲虽是出家之人不愿过问世间恩怨但我佛不仅度己更以普渡众生为己任老衲岂敢对此事视若无睹?死谷行事倒极为快捷自入镇起到挟制一人而去前后不到半刻钟…”

    广风行道:“莫非此人正是大师所救的铸兵奇匠?”

    妙门大师点了点头道:“老衲见死谷动用百余名弟子大张旗鼓将此人挟制而去猜想他多半是正派高手于是便暗中尾随他们而去。”

    听到这儿范离憎与广风行互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中都暗自忖道:“如此看来妙门大师自然身负不俗武功了。”

    “老衲见死谷弟子将那人挟制着离开镇子后立即向东而去直到十里开外他们方将那人带入一个破落的山庄内待老衲潜入山庄找到被挟迫者所在之处时才知死谷之所以挟制他其目的是为了铸造一件兵器。”

    “死谷如此劳师动众只为铸造一件兵器想必这件兵器必定不同凡响!”广风行插口道。

    “诸位可知江湖传言中还有六件兵器其威力更在日剑、月刀之上?”妙门大师问道。

    天师和尚不假思索地道:“血厄剑自是其中之一。”

    妙门大师道:“除此之外还有无痕剑、悲慈刀、睚眦剑、精卫戈、隐意鞭。这些兵器无一不可呼天应地威力惊世其中又以无痕剑为至高无上的神兵。”

    范离憎道:“既然这些全是江湖传说中的兵器也许本就已存在死谷要铸的兵器自然不会是其中之一了。”

    不料妙门大师却道:“死谷谷主阴苍欲铸的兵器就是这六件兵器中的睚眦剑!”

    范离憎一呆愕然道:“怎会如此?睚眦剑既然是传说中的兵器又怎可再铸?”

    妙门大师道:“老衲初时在暗处听得死谷弟子要逼那人铸造睚眦剑心中也是大惑不解后来救出那入之后方知阴苍已得到睚眦剑但阴苍所得到的睚眦剑却是已断为三截根本无法使用阴苍遍寻天下能工巧匠却无人能将断剑重续。后来不知阴苍从何处得知此人有惊天地、泣鬼神的铸兵之术便着人寻找此人听得风声不愿为死谷助纣为虐就暗中潜逃但死谷耳目众多终是没能逃脱。在那破旧山庄中死谷弟子软硬并施但那人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死谷中人在用刑上可谓花样层出不穷几番折腾那人已体无完肤生不如死。老衲正待相救时却听得那人忽然答应为阴苍铸剑……”

    天师和尚与广风行听到这儿忍不住齐齐“啊”

    地一声低呼大为意外范离憎亦不由暗自抿了抿嘴唇。

    “老衲当时也大失所望那人说要看一看断剑以确定自己有无能力铸剑死谷弟子商议了一阵子对那人说睚呲断剑在死谷中非谷主亲准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近此时他们自然没有睚眦断剑。”

    广风行道:“睚眦剑乃旷世神兵阴苍看护得如此严密倒也在情理之中。”

    妙门大师继续道:“那人也不再坚持只说他想知道睚毗剑的断口处在剑的什么位置?死谷弟子心知谷主对续剑之事看得极重只要此人答应为死谷铸剑他们怎敢有丝毫怠慢?立即为他拿来一柄剑并按睚眦剑断开的位置将此剑断为几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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