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雪中仙螺,莫非他真的是从仙云界来的?又究竟是不是那几位师兄弟中的某一个?如果不是那他又会是谁?看着姬非骤然停的身影,纪小璠心中一紧。

    姬非转身,认认真真地看着纪小璠和文楠,将她们二人打量一遍之后才道:“在下冒昧,两位道友看着眼生,不是隐仙城的人吧?”

    掌柜的心中大急,暗骂了一声,却不好出声提醒姬非,只好十分夸张地挤眉弄眼,意图吸引姬非的注意力,可惜姬非一双眼睛全黏在了纪小璠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比他还着急的是尚未回房的张姑娘,见姬非眼都不眨地盯着纪小璠看,她登时觉得自己的存在大受威胁,眼中含雾,怯生生地叫道:“姬公子……”

    姬非全身心都扑在纪小璠的身份上和她的那句话里,压根没有听见,又对纪小璠道:“在下没有恶意,只是随口问问。”

    纪小璠笑道:“道友这话就是表明你乃隐仙城人士了,我们姐妹确实是初到此地,许多事情还不懂,方才的话在下只是随口说说,若是冒犯到了道友,还请海涵。”

    姬非又折回来两步,摇头道:“道友客气了。听道友之意,似乎是没在隐仙城中找到合意的茶馆,刚好在下也是个爱茶之人,且知道一个品茗的好去处。如果两位道友不嫌弃,便由在下尽尽地主之谊吧,可否?”

    纪小璠求之不得,客栈大堂里人来人往的,不是个说话的好所在。她拉着文楠站起身,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道友请。”姬非略一颔首,便走在前方带路。

    张姑娘在后面咬碎了银牙,却又怕自己大声呼喊哭闹招了姬公子的嫌弃,掌柜的则唉声叹气忧心忡忡,高升客栈一时间愁云惨淡。

    文楠自始至终都处于迷茫状态,这会儿迷迷糊糊地跟着姬非和纪小璠出了客栈,干脆心一横,跟着看看他们俩到底在搞什么鬼。

    路上双方互通了姓名,姬非听说她是月华城纪家的小姐时,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一路上再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之气却越发重了。纪小璠便明白,这个姬少爷定是以为她也如那些削尖了脑袋想嫁进姬家的女子一样,不由无奈暗笑。

    姬非所说的茶馆位于一条偏僻静雅的小街上,看茶馆的布置和装潢,格调亦较高端。听说这里是某位大修士闲来无事时所开,不为赚钱,只愿识茶爱茶之人共聚在此品鉴佳茗,且不是有身份的人这里根本不接待,所以相对的生意也比较冷清。

    他们来时,茶馆内只有一个温婉端庄的年轻女修,正坐在门边的一张案几前悠然煮茶。女修抬头看到姬非,又转眼瞄到他身后的两位姑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起身笑道:“姬少爷里面请,今日还是听松阁?”

    姬非点点头,道:“有劳。”

    女修将三人引至一间雅间,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飘入鼻翼,室内布置亦以松为主题。三人各自落座,女修捧来茶具和小炉以及几道特色茶点后,便悄然退下。姬非道:“我喜欢清静,向来不爱有人在身侧侍茶,两位道友勿怪。”

    纪小璠笑笑:“品茗之趣本就在此,亲手煮制更能直感茶艺之妙。”

    姬非颔首,然后不紧不慢地摆弄着茶具,道:“在下爱茶,所以不管是凡俗界还是修仙界,只要是我听过的茶,都曾品鉴过,然而方才在客栈中我听纪道友提了一种‘雪中仙螺’大,在下孤陋寡闻,还请赐教。”

    绕了这么久,终于进入正题了!纪小璠面上不动声色,心却高高悬起,笑道:“哦,姬道友说这个啊。此茶我也无缘一品,只是几年前在月华城曾听一个散修提过,那人年岁不大,却深精茶道,还说修仙界中那几样顶级好茶都算不得什么,唯有雪中仙螺方可称为茶中极品。”

    姬非呆了一呆,又问道:“那人还说什么了?”纪小璠发现他眼中闪过一丝急迫,不用说,此人定有问题。

    纪小璠到:“他说了这些,众人都笑他吹牛,因为修仙界中根本没有这种茶。那人便跟我们描述了所谓的雪中仙螺的姿态,说此茶只需取一粒,铺展在注满水的杯盏之中,芽头挺立,茸毛舒散,犹如云雾中盈盈起舞绽放的仙子,因底部如螺,故被称为雪中仙螺,不仅姿态美,茶汤亦绝。我虽没有亲眼看见,但觉得若果真有茶如此,倒也当得起茶中极品之名。”

    姬非放在桌下的手握了又握,似是感慨般问道:“那纪道友可有询问那人姓名?若是可能,在下真想寻到此人,哪怕软磨硬泡百般哀求,也要求得一粒尝尝。”

    纪小璠想了想,犹豫着该不该趁这个机会继续套他。姬非盯着她道:“纪道友,莫非有什么不好说的?”

    纪小璠摇摇头,道:“那人好像报过姓名,时隔多年,而且那时候我还小,记忆已经模糊了……好像是叫什么君……还是什么竹来着,抱歉,我实在记不清了。”

    姬非突然一拍桌子,双眼放光,道:“君、竹?”

    姬非绝对是她的同门!这一刻纪小璠几乎可以肯定。她说的“什么君什么竹”是她的三师弟陈君竹,姬非这个反应说明他肯定知道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不管是师兄还是两位师弟,没有哪个性情跟姬非是一样或者相似的,难道还有别的从仙云界下来的修士?不可能呀!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贸然相认,试探还得继续下去。

    纪小璠疑惑道:“好像是,怎么,姬道友听说过?还是认识?”

    姬非眼睛闪了闪,犹疑道:“在下曾有一位故友,名字中也带‘君竹’二字,后来失散了,再也没有见过。我一直在找他,烦请道友再好好想想,你说的那个散修后来去了哪里,有没有再见过?”

    真的是同门!虽然他说的隐晦,但纪小璠一下子就听懂了他话背后的意思。这么说来,他不是三师弟陈君竹,那么究竟是大师兄水净天还是六师弟张小毅?她强压下直接挑破窗户纸相认的冲动,再次打量姬非。

    一个人即便因为遭逢大变、重生而改变了性情,但长久形成的一些生活中的习惯、常用动作却不会轻易更改,从第一次相见到今日的相处姬非身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符合水净天和张小毅的特点,细细想来隐约有些不对劲。

    “抱歉,我只见过那人一面,也并不晓得他后来的去向,帮不上姬道友的忙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是奇妙,说不定你不用刻意寻找,他反而就出现了。”

    姬非点点头,道:“多谢纪道友,知道故人还好好地活着,在下总算能稍稍放心了。”他看起来心事重重,心思也早就飘到了别处,若是纪小璠识趣,此时正是提出告辞的好时候,但她不想这么做。

    “姬道友可喜食辣?这道点心充作茶点倒是独特,甚合我的口味。”她指指那盘一看即知很辣的茶点,笑着向姬非推荐。

    姬非摇摇头:“在下从不尝辣,觉得此味甚怪,只因今日这道茶配着辣味能吃出别样风味,你们二位又是头一次来茶馆,侍茶者这才端上来。往日我一人前来时,她们从不上这道点心。”

    那他肯定不是大师兄水净天,水师兄嗜辣成瘾,只要吃饭必不可少的就是辣味,就算天崩地裂这条准则也不会变。难道他是张小毅师弟?

    纪小璠对他不能吃辣表示了遗憾,又指着另一道说道:“这碟酸梅糕也不错,配合热茶酸甜可口,姬道友不尝尝?”

    姬非仍是摇头:“太酸了。抱歉,在下口味很清淡,但凡酸、辣、苦、太甜、油腻之物向来不尝,辜负纪道友一番好意了。”

    连酸的也不吃?张小毅师弟以前向来喜爱酸甜之物,千灵山上的各类野果子酸的要死,其他同门跟本不吃,只有他爱跟山中灵兽和各种妖兽抢食,且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此番重生一回不至于连饮食习惯都改了吧?

    若说因为心系仙云界门派之仇,改了以前的惫懒性子从此勤奋修行纪小璠倒还能理解,可是不管是水师兄还是张师弟都改了口味,且改的大相径庭,这好像说不通啊?

    此人究竟是谁?原本明朗的情势蓦然发生转变,重新变得令人捉摸不透,纪小璠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眼看不知为何双方都有了心事,从头到尾都在旁观、到现在仍觉云里雾里的局外人文楠只好出声道:“时间不早了,茶也凉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纪小璠惊神,朝她歉意一笑,姬非趁机适时道:“在下突然想起还有别的事要做,就先告辞了。今日多有怠慢,改日再向两位道友请罪。”

    纪小璠和文楠都道他太客气了,姬非先走一步,纪小璠看着他紧皱的眉头,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今日说了那么多,能肯定的是姬非真的是从仙云界来的。虽然青凌界也有一些关于仙云界的传闻,但基本都是那些很笼统的修仙体系,绝不可能知晓“雪中仙螺”这种二十年前刚在仙云界兴起的灵茶,也就是说,姬非应该是跟她差不多同时间从仙云界下来的。如果他不是同门,那么只有可能是追杀而来的对头了。

    灭门的人掌握她和师兄弟们这几个漏网之鱼的消息不是难事,知道他们的名字很正常,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口味变了的问题了。

    想到这种可能,纪小璠再次悚然,她今日的试探说不上高明,若姬非果真是敌手,只怕很快就能想明白今日发生的事,那她很有可能就此暴露!不行,必须尽快解决此事。

    她犹在沉思,文楠却摇摇她的手,追问道:“小璠,你赶紧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

    纪小璠道:“文姐姐,我一定会跟你解释的,但眼下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先回别院,别跟爷爷和父亲他们说,我处理完就回去。”说罢,她直接跑出了茶馆,朝着姬非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一边追,文楠一边问灵兽袋里的梦妖:“以你现在的功力,放倒一个练气修士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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