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的远处传来杂乱的人声。比赛结束了。

    “走吧,你该过去啦。找不着你,你们的魏教练会着急的。”转过头,向出声音的地方望了一眼,曹灿轻声说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噢,嘿嘿,是呀。”王一飞倒是没太注意曹灿的表情,想想也是,一个整队出来,回去时候却少了一个,带队的人不急才怪呢,于是拔起脚来就往赛场那边跑,不过刚跑了两步似乎又想到什么,脚步又停了下来。

    “曹老师,您不过去吗?”王一飞奇怪的问道——光叫他走,而曹灿站在那里却没有一点想动的意思。

    “呵,我想一个人再多呆会儿,你不用操心我。”挥了挥手,曹灿笑笑答道。

    曹灿不打算现在回去,王一飞也就不再等他。撒开脚,不大一会儿便回到了赛场。

    赛场外,已经有人离开,有的沉默无语,有的嘻笑颜开,有的面无表情。

    几家欢喜几家忧,一盘棋下完,有人赢也就一定有人输,有开心的,自然也就有失望的。友谊一,比赛二,这种话是用来作报告,写总结的,在胜负的世界中,没有人能真正把胜负不放在心上。

    “哎,飞飞,刚才跑哪儿去了?魏教练找了你半天呢!”黄妙龄从屋里走出,正好王一飞也跑到门口便叫了起来。

    “啊?!”王一飞心中叫苦,本还以为自已没离开多久,谁知道和曹灿聊天儿聊着聊着就把时间给忘了,不用说,待会儿的数落肯定是,免不了了。

    “呵,这会儿知道怕了?刚才干嘛去了?跑的那么快,叫也不回头,现在怎么不跑了?!”象警察抓到了现行犯,黄妙龄眼中泛出兴奋的光彩。言语之中好象在说“怎么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当然,那个‘老’字她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王一飞现在哪儿有心情去和黄妙龄斗嘴,低着头想从她旁边挤进门去好快点向魏炜报到,但黄妙龄好象打定主意要跟他做对,他往哪边挤,黄妙龄就往哪边堵,费了半天劲儿,结果还是僵持在门口没动半步。

    “快让我进去!”王一飞急着叫道。

    可惜,他越是着急,黄妙龄就越是来劲儿,而在黄妙龄后边的陈海鹏和宋玉柱只是笑着站在那里,半点儿没有插手帮忙的意思。

    “呵,闹什么闹,堵着门儿,想收买路钱呀?”几个人挤在门口,屋里的人也出不来,不大一会儿功夫,里边便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听到有人投诉。几个年轻人这才不闹了,而王一飞也不往里挤了,大家一起扭头看去,原来是蔡春雨站在他们后边。

    “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让人家看见了也不怕笑话。”三个人让开,蔡春雨看清门外站着的是王一飞,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把脸一板训诉道。

    “嘻嘻,蔡老话,大事不妙,溜之乎也!”黄妙龄玩皮地一吐舌头做起鬼脸,闪出房门小跑而去,陈海鹏和宋玉柱两人相视一眼,也连忙跟了过去,他俩可不想听老棋手给他们上思想品德课。

    “调皮。”蔡春雨笑着骂了一句,随后把眼光转到王一飞身上。“飞飞,刚才哪儿去了?小魏找了你半天呢。”他的问题和黄妙玲完全一样。

    “没,没什么,我就是在楼道里转了转,对了,魏教练他们呢?”没有黄妙龄几人堵着门口,王一飞的视线已经可以把屋内大部分的地方看清,扫视一周,却没有魏炜和国少队其他队员的影子。

    “噢,其他队员已经先下楼了,小魏找一圈儿没看见你,怕你是在酒店里乱跑迷路了,就去找酒店经理。让人家帮忙用内部监控探头找找。对了,你回来了,我得给他去个电话,省的他着急。”说到这里,蔡春雨掏出手机,拨通魏炜的电话。

    “喂,小魏,飞飞我找到了,现在就在我旁边,呵呵,我早就说过了,十三岁,也是大孩子,哪儿就那么容易出事儿。好了好了,回去以后你们内部再搞批斗会好了。这样吧,你直接回去,飞飞我开车直接送回去,你就不用再爬十几层楼多跑一趟了,呵,有什么好谢的,不就是拐个弯吗?挂了。”蔡春雨在电话里和魏炜聊着,王一飞在旁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从两个人的对话他已经能够肯定。魏教练这次肯定是被急的够呛,晚上肯定会被点名批评,成为反面典型,心中暗叫倒霉。

    合上手机揣好,蔡春雨笑呵呵地看着王一飞,“这一次你得谢我了吧?要不是我中间帮你拖一拖时间,这时候碰上小魏,看不把你训的狗血喷头。”

    “谢谢蔡老师。”王一飞连忙谢道,挨批虽然不可避免,但晚一些总比早一些强,至少火气不会那么大了。

    “呵。算你机灵。走吧。”蔡春雨拍拍王一飞的肩膀笑着说道。

    乘坐电梯来到一层,两个人走出五洲大酒店的大门,抬头一看,王一飞来时坐的那辆中巴车刚刚驶出停车场的大门转上马路,看来魏炜是接受了蔡春雨的建议,自已先带着其他国少队队员回棋院去了。

    王一飞松了口气,不幸之中的万幸啊!

    蔡春雨的车也在停车场上,是一台黑色桑塔那两千,车型虽然旧了些,但保养的却是非常好,打开车门,王一飞钻进后座,蔡春雨则绕过车身,从另一边坐在驾驶位上。

    “怎么样,是直接回棋院还是先陪我去西单商场转一圈儿?”关好车门,蔡春雨扭头向王一飞问道。

    “呃?”不明白蔡春雨是什么意思,王一飞不解问道。

    “呵,明天是我外孙女两周岁生日,我这个当姥爷的总得意思意思不是?可惜,我这个人很少逛商场,也没怎么带过孩子,不知道什么东西是小孩子喜欢的,你就替我当个参谋好了。”蔡春雨笑着解释道。

    “噢,这样呀,那就先去买礼物好了。不过我也不怎么逛商场,不知道应该买些什么。要是朱慧妍在就好了,她点子最多,一定能给您出个好主意的。”王一飞答道,对他而言,现在越晚回棋院越好。

    “朱慧妍?朱慧妍是谁呀?”动汽车,蔡春雨随口问道。

    “朱慧妍是我在小学时的同班同学,她脑子可聪明了,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王一飞答道。

    “呵,比你还聪明?”一边驾驶着汽车离开五洲酒店的停车场,蔡春雨一边笑着问道。

    “嗯,那倒也不是,论学习成绩她总比不过我。不过她很活泼,唱歌,跳舞都很厉害,而且还会弹钢琴呢。”王一飞想了想答道。

    “哦,是吗?这么说是一位小女生啦?”蔡春雨笑着问道。

    “咦?您怎么知道的?”王一飞非常惊讶,他自觉没有提到过朱慧妍的性别。

    “呵,唱歌,跳舞,弹钢琴,这些不都是女孩子才学的玩意儿?”蔡春雨笑道。

    王一飞一愣,抓抓耳朵一想,事情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呵呵,飞飞,说起来你其实也是满多才的,现在学棋的孩子起步都很早,象我们那个时代,大多是**岁后,上了小学三年级才开始接触围棋,而现在,五六岁,甚至刚上幼儿园就已经在学,很多父母为了让孩子成为职业棋手,甚至不让孩子上学,一门儿心思全放在棋上。别人不知道,反正我对这种现象很不赞成。”似有感触,蔡春雨说道。

    王一飞没有说话,蔡春雨是前辈高手,而且还是让自已体验到职业比赛之残酷激烈的一人,这样的人心中的想法必有一定的道理。

    “一位棋手,先是一个具体的人,围棋再怎么重要,那也只是人生的一个方面,不懂人生而只会下棋,充其量也只是一部下棋的机器,虽然也可能赢不少棋,拿不少冠军,但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宗师大家。所谓棋如其人,过去早先时候的棋手,他的棋几乎就是他自已性格的体现,铁打不动的木谷流,华丽大度的藤泽流,气势恢弘的宇宙流,犀利无匹的坂田流,可以说,每一位一流棋手都有自已独特的,别人所无法模仿的风格,打他们的棋谱,不需要看对局者的姓名就能知道是谁在下棋。而现在呢?大部分年轻棋手几乎是千人一面——计算精确,棋型感觉敏锐,基本功扎实,喜好实地,作风顽强,看这些人的棋和看另一个人的棋几乎是一样的感觉。要我说,这就是因为围棋专业化教育太早,教棋的人太早把成*人成熟的思维方法灌输进小孩子们的脑中,让他们没有经历摸索,探寻,失败,反思的过程便直接得到了结果,而小孩子们呢,小时候只知道下棋训练,根本没有时间去学习那个年龄应该学到的东西,在整个人生学习的最关键阶段把时间都放在了围棋的学习上,这样作的好处非常明鲜,成绩出的早,象早先,一名棋手十五六岁定段已经很难得了,而现在,十三四岁没能入段几乎就没什么戏了。只是这样的结果真的就好吗?飞飞,你好象是十一岁半定的段吧?你怎么想的?”

    了一通感慨,蔡春雨看了一眼后视镜中正仔细倾听的王一飞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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