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藏书阁位于玄峰,只有内门弟子才可以进去。规矩倒是一样的,必须使用贡献点,或者灵石。

    顾衫作为一个一没灵石,二没贡献点的穷**,表示很忧伤。

    进不去啊进不去,怎么破?难怪任务殿里那么多人乐意接任务,原来是一切花费都需要贡献点或者灵石,而贡献点比灵石更加值钱。

    “七叔,真的不能进去么?”不要问顾衫怎么知道七叔的,进昆仑的如果不知道七叔是谁,直接买块豆腐撞死好了。反正呢,七叔就是这么有名,他不知道多久前就在昆仑了,一代代掌门带着他们的班底们飞升,七叔依旧没有飞升。七叔和昆仑的关系就是,昆仑在,七叔在。七叔在,昆仑在。七叔是昆仑的守墓人。

    他守着一代代的昆仑,百年,千年,万年,千万年,就这么一直守下去。当昆仑不再时,他负责埋葬昆仑的最后一代和他自己。

    “不可以哟。开了这个先例,七叔以后还怎么服众啊?小杉杉。”七叔竖起食指,在顾衫精致的小脸面前晃了晃,“残忍”的笑道。

    顾衫在软磨硬泡下,藏书阁没进去,倒是和七叔把关系给混熟了。

    早晨来的,现在已经夕阳西下了。顾衫和七叔谈天说地,好不畅快,当然大部分是七叔在说。

    阳光把顾衫的影子拖的老长老长,她的侧脸看起来完美的好像是天使,温和而美丽。

    君北寂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君北寂出生的时候,天地异象,房子上空凝聚着五彩祥云,龙飞凤舞,好不玄奇。君北寂不是修真世家君家的孩子,虽然他也姓君。

    他是一个皇子,凡间的皇子。他出生在宫廷内,有一个宫女出身的母亲。他的母亲生下他不久就死了,他始终记得那天,那个最后的傍晚,那个美丽的女子逗弄着他,笑着喝下那杯皇帝赐的毒酒。她看着夕阳,只留给自己一个美丽的侧脸,温和宁静而美丽。皇帝在她死后,将君北寂的抚养权给了皇后,那是一个同样美丽的女子。不要问君北寂怎么记得这些事情的,他就是记得,也许是真的和普通人有所不同吧。

    皇后对君北寂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她会温和的看着他,用温柔的带着笑的眸子注视他,听他说话,为他唱睡前歌曲。她不喜欢和皇帝的妃子们打交道,却总能长袖善舞,处理好各种明枪暗箭,她设立了宫廷规则,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对皇帝很好,会娇笑调情,表达爱意,总是能很好的揣度圣意,为自己赢得宠爱。

    但是,怎么说呢,君北寂不认为她是爱皇帝的,她对自己都要比对皇帝真心,因为那种温和不是假的。

    她完美的不真实,不像一个真人了,她不会吃醋,但是她会装作醋意大发,她的情绪,至少表现出来的部分,完美到极致。

    他以为她会这样一辈子,直到有个道士上门,那是一个很年轻的道士,或者说修仙者。

    那个道士是将他领进昆仑的人,叫凌逸清,是昆仑的副掌门。

    皇后看到凌逸清的时候失态了,她叫他,“师兄,你终于来了。”凌逸清很冷漠,面无表情。

    她和凌逸清说了很多很多,在最后,她问,“师兄,我马上要飞升了。昆仑之罚已经受过了。也许,我们此生都不会再见面。你,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凌逸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我不爱你。师妹。对不起。”

    皇后,或者说凌逸清的师妹,笑了,她的眼里尽是解脱的笑意,没有幽怨和心酸,她说,“那么,我的心中只剩下天道了。”

    君北寂再也没有见过皇后,凌逸清,他后来的师父,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她。

    君北寂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些旧事了。他六岁来到昆仑,跟着凌逸清学习。凌逸清总共三个徒弟,他是关门弟子,师兄们都在外历练。

    或许是三千红尘世界,他们通过红尘珠,到了他想象不到的远方。

    君北寂不寂寞,他一个人做很多很多事情,看书,打坐,练剑,研习阵法,下棋,品茶,制符,炼丹,精神控制各种事物,推演星辰变化,从来就没有感觉寂寞过。

    他的世界很简单,也许会一直简单下去,他是一个不需要观众的人,也不需要朋友。但是他还是有一个朋友,那个人叫洛萧尧。

    他的悟性很好很好。昆仑外门有个雕像,是洛萧尧的,十岁就成就了金丹后期。

    但是洛萧尧的悟性比不上他。洛萧尧总是和君北寂切磋,棋艺,茶艺,还有阵法。洛萧尧不会炼丹,也不会精神控制,他会一些剑法,剑阵,他是天剑峰上最杰出的人,那个和他比起来黯淡无比的师弟孤自鸣都可以担当一峰之主。

    君北寂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赴死了。他们是忘年交。在君北寂十岁结婴时,洛萧尧的死讯传来,君北寂结婴失败,境界退到了筑基期。

    凌逸清来看君北寂,带他去了昆仑后山,去了黑暗森林的內围,见了两把剑。剑说,“带他去造化炉那里,重塑经脉。”

    然后,凌逸清就带着他,穿过重重禁忌,伤痕累累,护着他重塑经脉。

    当他从造化炉出来后,他看到了凌逸清眼底的喜悦,当时是震撼的,心里面有些彷徨。凌逸清回来后进入了闭关,谢熙言说他现在情况很危险,那些禁忌即使是师尊也不敢乱闯的,他差点因此丧命。君北寂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了,只觉得有些苦涩,明明是那么冷漠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谢熙言没年都会交给君北寂一些灵药,因为重塑经脉后需要灵药才可以恢复的更好。这些灵药,七叔告诉他很难找,也许集昆仑之力来找,也是艰难无比。

    前段时间,谢熙言特地来看了君北寂一次,比往常交药时间早了一些。谢熙言眼底满是喜悦,他说,“北寂,你的药终于有固定的着落了。”

    七叔告诉君北寂,去年已经把最后一批药用完了,昆仑集全派之力,都找不到药了,谢熙言为此大发雷霆,准备自己出马去找。

    君北寂的内心有些震撼,还有些感动,虽然他还是面无表情,眼中却多了一丝名为温度的东西。这是很多很多年来,君北寂的最大的改变。

    之前,就是母亲去世,他的眼底竟然是了然,没有一丝起伏,所以,后来,皇帝才会和他说,“你是朕最好的继承人。也会成为最好的皇帝。”

    昆仑是一个改变人的地方,即使是几乎和天道完全平行的君北寂,眼里也有了一丝温度,也有了一个牵动心绪的朋友,也许还会有更多。究竟是好还是坏,谁又能够说的清楚?

    君北寂很喜欢看书,他总是在藏书阁,如果说藏书阁有个特例,没有贡献点也可以去看书,而且是唯一一个被七叔尊敬无比的对待的人,这个人就是君北寂。君北寂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从来不问,也不好奇,他的人生就像是一条固定的轨迹,而他想沿着轨迹走下去,不想中间发生任何意外。可是洛萧尧成为了一个意外,凌逸清成为了一个意外,谢熙言也成为了一个意外,七叔也是。

    他发现自己不讨厌这些意外。虽然他永远都无法像他们那样拥有什么强烈的感情,但是,他可以尝试去有一点点温度。谢熙言曾经笑眯眯的看着他说,“如果北寂有一点点温度就更好了。”

    他想笑着回他一下,却发现自己不会笑,他在想,是左边嘴角弯起,还是右边嘴角弯起呢,然后谢熙言感叹道:“北寂居然肯考虑这个问题了。”谢熙言有些失态,举止有些失措,匆忙的逃走了。

    君北寂终究是没有问出来,“到底怎么笑?”也没有笑出来。

    夕阳西下,君北寂从藏书阁出来,看到七叔身边有一个女子。他只看到了侧脸,温和美丽,像是,多年前那个母亲的脸。等到女子正面看到他时,君北寂发现这张脸很熟悉,就像是,君北寂想了一下,觉得就像是洛萧尧的脸。

    于是他问道,“你和洛萧尧有什么关系?”君北寂眼睛微微眯起,面无表情,在夕阳下,却给人一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神明。

    “我不认识他。”那个女孩回答道,眼中有些惊讶,嘴角挂着残笑,她刚刚和七叔谈的很开心。

    “洛萧尧是天剑锋峰主孤自鸣的师兄。”七叔解释道,他慈爱的看着顾衫,就像看着当年那个在藏书阁和他扯皮的孩子一般。

    “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咯。外门有个他的雕像。”顾衫睁大了眼睛,奇怪的看着君北寂,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问自己与洛萧尧有什么关系。

    “你和他,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君北寂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顾衫的面貌随着长大有些偏中性,雌雄莫辨的美,和洛萧尧有些相似,但是却不至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那双眼睛,确实像的很。君北寂认识一个人,从眼睛开始,才会这么说。

    顾衫惊讶了一下,笑道,“我的父亲是顾长风。他也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七叔接道,“是啊,长风也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顾衫转过头去,问道,“七叔,你知道我的父亲啊?”

    七叔只笑不语。顾长风,那个孩子,倔强的就像是一头炉子的孩子,昆仑的老人们都是知道的。如果说谁和洛萧尧最像,性格上,只能是顾长风,也是这样,顾衫才会被寄养在顾长风那里。

    为了顾衫,顾长风和家里彻底决裂了,顶着洛家巨大的压力,最后用洛萧尧的遗愿,和自己不再界入修真界的承诺,换得将顾衫养在身边作为自己亲子的机会。

    他是最懂洛萧尧的人,也是最像他的人。顾清歌为了爱情,不管家族,他却是为了承诺,君子一诺千斤重,他可以没有爱情,没有家庭,却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

    洛萧尧如此,舍弃了小情小爱,勇敢赴死。顾清歌却为了爱情,不顾女儿没人抚养,追随而去。

    纵然顾长风和顾清歌都不算昆仑人了,但是昆仑却始终为顾长风留了他的位置。二代弟子称洛萧尧一句洛先生,也称顾长风一句顾先生。

    至于顾清歌,她再美,再天才,再多惹人怜爱,在大义和诺言面前,总是显得渺小而丑陋。没有人还怎么记得一个顾清歌,尽管她曾经是多少人心中的仙子和梦中的红颜。

    君北寂也是知道顾长风的,是他给君北寂传来洛萧尧赴死的消息的。君北寂记得那双桃花眼,记得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沧桑和决绝,还有一股未知名的暗涌。

    如果是顾衫看到,她会说,这是爱。然而君北寂没有爱的概念,所以他不知道。

    顾衫又转过头去看君北寂,出乎她的意料,君北寂自主的开口了,“你是洛萧尧的那个女儿。”君北寂说完貌似想表达什么,想了想,决定皱一下眉头,来表示自己现在的蛋疼。

    那个重俞千斤的诺言?其实君北寂更想这么问,只是觉得有些许不妥,才改了口。

    顾衫看着眼前认真的用笃定语气说话的少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相信他了,相信自己是那个从来都不了解的伟大的洛萧尧洛先生的女儿。

    “是的。顾衫是洛萧尧托孤的那个女娃。但是她是顾长风的女儿。”七叔答道,“养恩大于生恩,顾长风值得父亲这个称号。萧尧从托孤时就没有想过要回父亲这个称呼。”

    顾衫已经被这句话的信息量给吓哭了,完全不知所措。

    又听得七叔冷冷的道,“顾清歌当然也不期盼母亲这个称呼,她从当年弃女而去就没有这个权利了,她也不值得被叫做母亲。”

    “所以,她说我是她的后人?”顾衫猛然想起一些事情,想起那些对话,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片段。

    “她从来没有让我叫过她母亲,只是跟我说,我是她的后人。”顾衫看到七叔投过来的目光,解释道。

    “你见过她的残魂了?”七叔问道,不等顾衫回答,又道,“看来现在她已经消散了,也好。顾衫,你现在只有一个父亲,记住,你的父亲是顾长风。你可以是洛萧尧和顾清歌的后人,却只是顾长风的女儿。”

    顾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下意识的点头,将这句话牢记在心中。

    君北寂这时看向顾衫的眼光里才有一些认真,而不是之前那种看死物的眼神。

    “我是你的先辈,洛萧尧的故人,君北寂。”君北寂说道,夕阳拖长他的影子,原本那种高高在上飘然欲仙的气质突然显得有些人气,有些寂寥。

    “你好。君前辈,我是顾衫。”顾衫认真的回道。

    夕阳的光辉洒在君北寂,顾衫和七叔的身上,带着一地的寂寥和沉默,逍遥离去。月亮慢慢显了出来,三个人中顾衫最先从刚刚那种无比诡异的宁静中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才是一直没醒的那个。

    七叔和君北寂从来不曾迷茫过,他们从来都无比的清醒着,就像这天,像这天道。

    “七叔,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来看书。等有了贡献点后,我再还回来。”顾衫问道,有些希冀。

    “可以。”七叔看着君北寂有些疑惑的目光回答道,“他们,昆仑弟子看书都是要贡献点的。这个,是子清很早很早之前就定下的规矩。”当然,你是不需要的,七叔暗想。

    顾衫和君北寂都不知道子清是谁。但是没有人问,顾衫是敏感的感觉到这句话涉及到了一个她现在不该碰的领域,而且这句话是他们之间的对话,君北寂则是感到了然,似乎一开始就该这样,他本来就不在这规则之内。

    月光下,君北寂走向了玄峰专属于他的地方,那个地方比一峰之主的规格还要高上许多,是整个昆仑最好的修仙的地方,君北寂住的理所当然。他,本来就在规则之外。

    而顾衫,自然是礼貌的说了再见,撒着欢滚回了天剑峰。

    夜色静好。

    只是,不知道,这一夜,又有多少人能够有个好梦?明天,又有一批外门弟子将要放出山门,到昆仑分部学习或者工作。

    ps:写完这一章,我的心情是沉重的。君北寂,一个规则之外的人,也意味着他不该存在。他貌似很冷漠,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和关心别人。但是,当听到洛萧尧身亡的消息时,他结婴失败,从本来的元婴期退到了筑基期。但是他没有一点怨恨顾长风告诉他消息的意思,只是觉悟了洛萧尧这个朋友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当见到顾衫时,他不知道如何表示喜悦,他尽力表达了惊讶。他同样不知道如何表达对于顾衫的存在的矛盾心情,顾长风为了这个女孩,失去了属于他的一切光环,不管是梦想还是家庭,爱情还是地位。他看到顾衫时,是矛盾的。他不知道怎么正确表达这份矛盾,才看向顾衫的眼神像看死物的眼神。但是在顾衫肯定了顾长风的地位和重要性之后,他没有这么矛盾了,看向顾衫的目光里有着认真,这是他现在的心情。感情本来就被天道给剔除了,但是他仍然在努力的学会爱和关心别人。他尽力了。至于君北寂的真实身份,你们猜猜咯。偷偷告诉你们哦,他是我所最喜欢的一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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