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句调侃,两人出现在战场,一剑一戟,正是姬云与魏无恤,那与灵煜玩笑之人,自然是姬云。

    “会死吗?”姬云看着流血的灵煜,又问了一句。恢复如往日一般冰冷的话语中,却带着好友的十分关切。

    身受重伤,面部已显略为苍老的灵煜微微一笑:“开玩笑,对九命的老猫来说,这点小伤又算的了什么,只是你们,又怎么跑回来了。”

    “灵煜兄对魏某有拔刀之义,且事因于我,我又岂会独自逃命?”回答之人,正是魏无恤,而灵煜所问的人,其实也只是魏无恤一人。

    听到魏无恤的回答,灵煜不顾伤势,哈哈大笑,道:“这样的朋友才值得交陪,这样的人,方才是墨者本色,至于他们嘛……”灵煜转脸看了看那几家墨之钜子,不屑的意图已十分明显。

    三家钜子见姬云与魏无恤出现在现场,无不惊讶,在场三人,都见识过姬云与魏无恤的本事,情知不好对付,但自负此间墨者占着绝对的人数优势,纵然这两人神勇无敌,也难逃这恢恢之网。

    两人的出现,惊讶的并非只有三钜子。

    “虽然没有非要计划他们的出现,但是也想到了他们会来支援,只是师兄的性命却险险的丢在了我的计算之内……”尘寰见二人到来,轻轻的舒出了一口气,回想着全部的计划的得失,自我反省着。而妙枫却忽然问尘寰道:“喂,你请的援军何时到来,若是这样战下去的话,不过是拉来两个陪葬之人而已。”妙枫看到,因为灵煜咒术的解除,众多墨者已经再次逼近包围。

    尘寰叹了口气,道:“智有三分,上者谋势不求于人,中者谋人不求于运,惟下者单单只能谋一运,愚蠢的尘寰今天只能做一名下等的智者了。”

    妙枫有几分失望,道:“也就是说听天由命了?那不如直接弃相保车算了。”两人轻描淡写的话语,谁又知道谈论的却是生死之事。

    尘寰听了妙枫的话,不由的轻轻苦笑,道:“我又何曾没想过,只不过师兄肯吗?人不是冰冷的棋子。”

    妙枫闻言,接过话说道:“是有感情的棋子,会冲动的棋子,对吧?”

    “那只是你的执着。”尘寰只答了这一句后,便不在说什么了。

    秋雨渐停,战场之上,是三对四的峙立。

    “姬云,魏无恤是反叛墨门,汝与之随行,这我们都可不计较,难道你真的不想要自己的御法之位了吗?”前番劝说过姬云,但遭逢失败的节义君,不甘心的想再试一次看看。

    姬云闻言,冷哼一声,道:“所谓御法,对于姬云不过是个身份,若谁喜欢,拿去便是!”他的声音不高,却十分的清晰,即便是身在远处的信凌,也听的十分清楚。

    “不过是个身份……”对御法之位有着无限向往的信凌,怎会料想世间有人竟是如此的不屑这个位置,因何不屑,他不解。

    大战将起之时,只听一个声音传来:“姬云是否是御法,岂容你等决定?我有一言,诸墨静听。”众人视之,说话之人,正是阵中的尘寰。只听他朗声继续说道:“尘寰不才,读书不精,但也知中原苦境,儒道释法墨五大门派并存,其中墨之一门,是以侠义为立门之本,世闻有天道之说,众说虽纷纭,但以墨而论,所谓天道,是以正天地之心,维公平正义,锄强扶弱的侠义精神为天之道。而今之墨者,以众欺寡,侍强凌弱,千里追袭至此青柏原之围,又有何侠义之行?又有何颜提正义二字,汝等说魏无恤是杀钜子的凶手,若是如此,试问魏无恤又何以携钜子之女千里之行?”

    尘寰一席话,说的三钜子面红耳赤,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节义君开口道:“是否是他杀死的楚之钜子,先放一边不提,中山钜子之死,却是众人都见证无疑的事实,又如何抵赖?”

    尘寰轻轻挥了挥手里的扇子,道:“遍览史册,即便是十恶不赦的大逆之辈,也未曾有过数墨联手之壮举,而魏无恤即便有罪,不过是墨之一反叛而已,何以引得天下墨者共讨?狼子野心觊觎者,封灵箭是也,中山钜子之亡,便是因此而已,是为咎由自取。”

    “狡辩!一派钜子即便有罪,又岂是说杀便杀的?”信如殇听尘寰的话,有些忍耐不住,喝斥道。

    “魏无恤身居何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墨之御法,既是御法,自然是正门规,镇抚司刑狱,就算是杀了墨之钜子,最多也不过是刑罚过当,替中山钜子喊冤,汝等想说强抢他人之物,是理所当然的了?哪一家的墨门的门规中有此一条,中山墨有吗?还是说是古籍误我,所谓的墨之侠义,根本就子虚乌有,不过是拿来装点门面的,背后无耻龌龊的三流手段,才是墨者之为?”

    “师弟上道,以前没有白和你讲这些……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爆耳。”趁着尘寰与墨者口舌争锋而得到的宝贵时间,灵煜慢慢调息着。而灵煜不知道,其实尘寰如此的做,也是为了拖延时间给他。灵煜偷眼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姬云与魏无恤,心中道这两个人都不擅言辞,所以才会被人泼脏水而无法申辩,今天有师弟的舌剑帮腔,即便不能洗清罪名,也不会毫无效果。

    “知道么,这就叫无理也敢搅三分。”妙枫偷笑,指着尘寰,对身边的潭晓月低低的说道。一路同行,所见所闻,关于墨者的并不多,所以妙枫料定尘寰对内情的了解,肯定也是推测多过见闻。

    尘寰继续说着:“放下往日不提,今日之役,为的不过是一昏厥女子,借此威逼魏无恤,而取得封灵之箭,实为人所不齿,此为一。数千之众,围攻我等,此为二,求胜不能,而行偷袭之卑鄙之举,此为三,仅此三条,究竟谁才是墨之反叛?已昭然若揭。我闻墨中有明鬼一说,试问,当世玷墨,汝等死后,黄泉之下,又有何面目见墨之先贤?”

    几句话,军心大哗,众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墨门之中,虽然并非全是侠义之士,私下里也有卑鄙之举,但无论是怎样,都是许做不许说,表面上,还是要以侠义自居的,无论是谁,都不敢反对墨侠二字。如此的被尘寰痛骂,正如当街被人打脸。墨门中但凡还有些墨侠精神的人,回想过往,都难免面有愧色。就连信如殇之子信凌,听闻尘寰之言,都不由的沉默了。

    “无知小辈,你非墨门中人,又岂知晓封灵箭对墨门的意义?”信如殇被气的火冒三千丈,若非尘寰身在阵中,他早已经跳过去一掌砸死尘寰了。

    “哼,一切不过是拖延时间之举,众人莫听他的无理诡辩!”节义君说着,一个眼神,三钜子齐攻,直向灵煜。剑戟协力,姬云魏无恤二人合挡三钜子。而灵煜则是边调息,边警戒着那个黑袍之人。若不是姬云等人出现,恐怕黑袍人已取灵煜之命,而现在的黑袍人,却只是侍立,依然看着灵煜,却并不出手。

    一剑一戟,一快一沉,刚柔并济,多年的好友,配合无间,虽是两对三的局面,竟微占上风。但想胜三个钜子,又谈何容易,战况近乎胶着。

    看着战斗的几人,妙枫侧目看了看尘寰,悠然道:“好久没听到你骂人,还真是怀念。功力虽然略减,但仍值得赞赏。只是……如此的明显开罪于人,不象你的作风。”

    尘寰木扇轻合,认真正色而道:“尘寰又何需讨好给自己挖坟的人!”

    妙枫微微低头,侧看尘寰,问:“挖坟……莫非此局已成死局?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好友啊,你这言论,却是十分的不善。”

    尘寰木扇轻摇了几下,片刻无声后,方是感叹:“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哀秋,谁挥鞭驱策四运?胜败兴歇皆由天!我不信,叶尘寰的命数,就当绝于此地。”随后合扇阖目,不再言语,隐隐间,尘寰似乎已听到大地的微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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