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宫山脉,起伏绵亘在浙南闽北的龙泉、庆元、政和一带,虽为武夷余脉,仍不失雄莽巍峨。

    雄莽的山上,据守着一位草莽大王;草莽的大王,常干出些粗莽的活计。

    这不,一帮小喽啰正按着大王的“圣令”顶礼膜拜、山呼颂扬:

    “江山万里,大汗万寿!”

    大汗?没错!这“大汗”名曰“石抹申”,几百年前,其祖先据传是元朝镇守处州的名将石抹宜孙!石抹宜孙死忠元朝,大明兴起时,其战死于庆元县之隆宫。

    石抹宜孙死后,其后代在浙闽一带落草为寇,啸聚几百或千把小喽啰,打出“反明复元”旗号,专门与大明官府对着干,自然也少不了偶尔干些为非作歹的勾当。

    传至石抹申时,这厮干脆自号“大汗”,做起“江山万里,大汗万寿”的春秋大梦。只是最近,受到官府围剿,处境有些窘迫。

    现在,这“大汗”高踞虎椅,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抓着一只鸡爪,边啃边满意点点头。大汗嘴角一片油腻,整个人也是肠满脑肥,但熊腰虎背,彪悍异常。

    “憨儿们,好久没开张了,这日子过得有些清淡!下山摸摸看,摸到啥就弄点啥!”大汗发号了。

    五头目吴主姑,尖着嗓子应声道:“摸哈弄哈,给大汗弄个金娃娃!”

    “哈哈哈,太妙了!快去快回!”石抹申满心欢喜。

    “得令!大眼蛋,跟我走呀!”吴主姑对着一个叫“刘大眼”的六头目下令道。

    吴主姑可不是娘们,不过一副公鸭嗓,举手投足一副娘娘腔。这厮主意头又多,诡计多端,喜欢玩点阴招。其使用的一对兵器,也是精巧而锐利,最适合女子使用,连名称也很女人味——峨儿刺!

    而刘大眼眼大,偏是个缺心眼、死心眼的。这厮眼大力更大,善使一把沉甸甸的鬼头刀。

    两人在山腰向下张望,半天也未见山脚有人来往。

    “有戏了有戏了!大眼蛋,你听听,山下有人说话呀!”吴主姑突然压低声音惊喜道。

    “姑姑,啥也没戏啊!那不就不一男一女吗?”刘大眼瞪着大眼蛋眺望了下,说道。

    “你要怎样呀?”吴大姑反诘。倒不是对“姑姑”这一戏称不满,反正这厮就一副娘娘腔,大家都爱这么叫着。

    “是你要怎样!你明明对大汗承诺说是要弄个金娃娃!”刘大眼急恼道,“就那两人,衣不遮体的,还金娃娃?!”

    吴主姑愣了愣,他知道这大眼蛋的死心眼病又犯了,灵机一动,劝道:“难说!你听他们笑得那么欢,说不定就藏着掖着金娃娃呀!我们一起去摸摸看……”

    ……

    叶肆郎、庆元囡妮两位,翻山越岭,不辞辛劳。只是两人一前一后,有些时间没啥交流了。显然,庆元囡妮对叶肆郎关于“女神”之说还是有所不满。

    最终,打破生冷局面的自然还是叶肆郎。

    “女神呀,说个话么。两人一起,一直呀就这么僵着,默默无言,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是哑巴呀……”叶肆郎主动套近乎道。

    “笑话!荒山野岭,鬼都没见一个,还啥旁人!哑巴?没话搭话,不是狗哈巴,就是大傻瓜!”庆元囡妮毫不给情面。

    “哈哈哈!”叶肆郎被逗得开怀肆意畅笑,“我呀是你的大哈巴,我呀是你的大傻瓜!”

    “呀呀呀呀呀,你个老公鸭,阴阳怪气的!”

    “叽叽叽叽叽,你个老……”

    “有本事你再接着说!”

    “叽叽叽叽叽,献你只老母鸡!”叶肆郎从怀里掏出一只农家烧鸡,庆元囡妮想抢,叶肆郎忽地又塞回。

    ……

    山脚的吵闹声隐隐传来,吴主姑大喜道:“大眼蛋,听到没呀?老母鸡!似乎还有老公鸭啥的呀!五年公鸭五两银,十年母鸡十两金!”

    “反正不是金娃娃!”刘大眼愣着大眼顶嘴道。

    “你个死心眼呀!我们大汗多时不曾吃过如此大滋大补的好东西了,这可是比金娃娃还值钱呀!快去报告大汗,那两厮,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

    “大滋大补?太好了!等逮住了那女的,大汗不就可以弄出个金娃娃了么!”刘大眼一拍脑袋,开了窍,死心眼变成了坏心眼,“摸啥弄啥,给大汗弄个金娃娃!我这就给大汗报喜去!哈哈哈!”

    ……

    “干么要拉我到到这隐蔽的乱草窝里?你想使坏?!”

    “嘘!”叶肆郎手里拿只烤熟了的老母鸡,在庆元囡妮面前晃了晃。

    “吃鸡?吃鸡也不至于躲起来吧!又没别人盯着!”庆元囡妮大惑不解,不过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女神你傻啊!刚才没听到我故意大声说笑?”叶肆郎突然严肃起来,没了惯常的阴阳怪气。

    庆元囡妮一回想,也觉得叶肆郎刚早的异常说笑,疑问道:“这都怎么了?”

    “我这叫‘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妈呀!蛇在哪里?”庆元囡妮惊恐四顾大叫,叶肆郎疾速捂住其嘴巴,庆元囡妮只能喔喔出声。

    “我们为了抄近路,误入匪区了!匪首石抹申知道吧?!这里应有喽啰巡逻,我们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我们还怕他不成!懦夫!”

    “莽汉不一定是好汉!石抹申有万夫莫当之勇,更何况人多势众,我们不能莽撞!”

    “那你还大喊大叫?!自相矛盾!越看越傻!真后悔与你为伍!”

    叶肆郎也不恼,胸有成竹地说道:“那时,我们早已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大声说话,是故意传递出我们懵懂无知、无防备的状态,借以吸引他们过来。

    然后,正如现在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我们就可以伺机而动!当然,你别动!嘘……”

    “五年公鸭两两银,十年母鸡两两金!

    我家小鸟两两重,冇酒馋得两两晕。”

    叶肆郎手里拿着老母鸡,哼着个放牛小调,在山路上摇头晃脑地走着,“突然”,遭遇到了吴主姑!

    “住嘴!你乱哼个啥呀?!”吴主姑扯着喉咙喊道,“是‘五年公鸭五两银,十年母鸡十两金’!”

    叶肆郎装傻站定,也未搭腔。

    吴主姑绕着叶肆郎转了下,不阴不阳地问道:“两两重的小鸟呢?还有老公鸭呢?还有个女的呢?你们是做什么的呀?”

    “你问小鸟干么呢!老公鸭?我女人胃口大,老公鸭刚被她一个人搞掂了,消化不良,正在不远去拉……肚子。”

    “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叶肆郎的女人?我一个人搞掂了一只老公鸭?还拉……?猥琐小人!真是个挖坑的贼!呸!”草丛中的庆元囡妮可听得一清二楚,顷刻间心里气极、恼极、羞极!

    “且看这厮还要怎么作弄我!”庆元囡妮心想。

    吴主姑听叶肆郎这么一说,忍不住“咦”的一声,用手在鼻子边扇了扇空气,一脸鄙夷地说道:“瞧你这窝囊样,讨个老婆果然也是如此贪吃、邋遢!估计更是个丑八婆!”

    那边,庆元囡妮听得快气吐血,恨不得一口吞了叶肆郎!

    吴主姑说罢一把从叶肆郎手中抢走了老母鸡,叫嚣道:“还有啥孝敬你大爷的,都快拿出来!”继而一脚朝其踹去!

    “啊哟!”叶肆郎大叫一声,痛苦地蹲了下去。

    “啊哟!”吴主姑几乎同时呲牙大叫,“你个王八蛋,怎么那么硬?!”

    叶肆郎蹲着身,抖抖索索从裤腰处掏出一跟管子!

    “哦我的天那!你小子真能装!居然把铁管子都装到裤裆了!”

    “大爷,这不是铁管子!是铁笛子!”叶肆郎说罢,横起铁笛子猛地就吹将起来——索!拉!稀!

    “停停!你小子想震死我啊!滚远远的!”吴主姑双手塞住耳朵,骂骂咧咧,逃也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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