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那赵侍郎还待再劝,却被他挥手打断,转而朝叶知秋谢道。

    “仙师好意,老朽心领了!”

    又向吕子谦请罪道。

    “老臣妄言了,请殿下恕罪!”

    着实是一番尽忠死节的忠心之臣的模样。

    叫吕子谦见了也是心下感动,双目泛着泪光,哽咽道。

    “老大人忠心日月可鉴,不愧是父王肱股之臣,如今父王……”

    说道此处,思及自家父王时日不久,竟是悲从中来,泪如雨下,无法言语。

    众人连忙劝慰,吕子谦也是一时情绪,发泄过后,便恢复原来。

    那赵首辅适时说道。

    “殿下既是寻到了纯阳子仙师,不妨请仙师为君上切脉一番,说不得仙师妙手,可保君上无虞。”

    吕子谦此来目的正是在此,这时闻言,当即顺势道。

    “老大人有所不知,本王原是想着如此,岂料,船才靠岸,便接到安德海宣来的父王诏谕,着我安顿城南官驿,若无奉诏,不可擅自入宫,非是不想,实属无奈。”

    说着,叹息一声,一副十分无奈的模样。

    那赵首辅闻言,惊疑道。

    “竟有此事?老臣近来缠绵病榻,未入朝议政,却是不知君上已然醒转,且能发布诏谕。”

    便向身旁侍候的赵侍郎,责问道。

    “如此大事,我儿怎得不来说于我父知晓,叫为父失了臣子之仪。”

    那赵侍郎听得自家父亲责问,连忙躬身请罪,说道。

    “父亲恕罪,非是孩儿不来通知,实是,孩儿与满朝文武皆不知君上醒转之事,更遑论那安德海诏谕之事,我等确实尽是不知。”

    那赵首辅闻言,一阵惊愕,旋即痛心疾首的怒斥道。

    “荒唐!尔等即为朝廷栋梁,君王臣子,怎得连如此重大之事,都一无所知,尔等至此……”

    说道这里,激动无比,又剧烈咳嗽起来。

    那赵侍郎一直唯唯诺诺,任凭自家父亲斥责,这时连忙递过茶盏,为赵首辅抚背顺气,口中连连道。

    “父亲息怒,父亲息怒,小心您老人家的身子!”

    面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旁的吕子谦见状便顺势帮腔道。

    “老大人暂息雷霆,身子要紧,赵侍郎似有隐情,还请老大人容他叙说再行定断不迟。”

    那赵首辅饮了几口茶水,顺了顺气,便借势下坡,点了点头,说道。

    “殿下所言甚是。”

    便又对那赵侍郎说道。

    “你有甚么话,但说无妨。”

    那赵侍郎闻言应了声,这才说道。

    “好叫父亲和殿下知晓,非是我等臣子玩忽职守,实乃前番妖人夜袭君上寝宫之后,辅国真人便以君上安危为由,着令宫中大小侍从、女官,以及满朝文武若无诏命,皆不得擅自参见,那时父亲病重,归养在家,我等无处可说,便一直遵令而行,此番那安德海宣诏谕,我等文武却是未得丝毫风声,想来是得辅国真人授意。”

    一席话说罢,满室皆寂,那赵首辅手持茶盏,看似昏暗浑浊的老眼,却是深若潭渊,叫人看不得丝毫心思。

    而叶知秋和吕子谦二人也是别有心思,自然不会率先开口。

    如此短暂静寂过后,那赵首辅啜饮一口茶水,顺了顺气,叹息一声幽幽道。

    “辅国真人乃神仙中人,又是我姑射国柱石,所思所行俱有深意,我等凡夫俗子着实无力知悉,前番真人着令襄城四门大兴土木,搭建法台,虽是有逾越规矩之嫌,但到底事关君上龙体安危,老朽也是不好多言,只不过今番此举,未免不近人情,阻了殿下人子孝伦之道矣!”

    此言一出,堂中安坐的叶知秋和吕子谦二人心领神会,各有所得。

    今日之会,可谓双方皆是别有心思,所言所行,俱是言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那吕子谦着意于诏谕阻路一事,自是从此言中获悉了这位赵首辅的态度,略作思忖,虽不明这赵首辅的谋算,却不妨借此助力,行入宫之举,便顺势装作一脸悲切,说道。

    “老大人此言极是,本王受父王诏令,前往寻仙,时日许久,如今侥幸有成归来,又得纯阳仙师慈悲首肯,愿展妙手,为父王诊治一二,全不想中道遇阻,难尽人子孝伦,每每思及,心头生悲,实难自己。”

    说到这里,双目含泪,起身朝着安坐主位的赵首辅,躬身一礼,情真意切的恳求道。

    “老大人乃我姑射国柱石,父王肱股之臣,文武百官之首,德高望重,子谦冒昧恳求老大人全我一片孝心。”

    那赵首辅连忙起身,连连摇手,不敢受礼,口中连道。

    “殿下不可如此!折煞老臣,折煞老臣啊!”

    吕子谦不理,又是一礼,道。

    “还请老大人助我!”

    那赵首辅似是十分感动,叹息一声,应下,欣慰的说道。

    “难为殿下一片孝心,老臣一生深受君恩,粉身碎骨难以为报,如今自当竭尽所能以全殿下心意!”

    吕子谦大喜,谢道。

    “多谢老大人,大德高义!”

    那赵首辅谦逊道。

    “殿下缪赞,此为人臣本份!”

    顿了顿,又道。

    “如今诏谕已下,虽不知是否君上所命,我等皆不可违抗,为今之计,唯有求得王后懿旨,亲传殿下入宫觐见,如此方能名正言顺,再由老臣召集文武廷议,主议纯阳子仙师一事,如此方能名正言顺。”

    吕子谦听罢,略作思量,也觉有理可行,自然答应,便道。

    “如此甚好,便请老大人多多费心!”

    那赵首辅又谦逊几句,便朝身旁的赵侍郎吩咐道。

    “此事紧要,迟则生变,我等当速速行事,稍待我儿便入宫面见王后,呈禀此事,求取一道懿旨,为父准备明日廷议之事。”

    那赵侍郎躬身应下。

    吕子谦深觉有理,便也告辞道。

    “既如此,劳烦二位大人了,本王亦需前往安排备置礼品一事,便先行告辞了!”

    那赵首辅虚言挽留几句,便叫赵侍郎陪着送出府外。

    那赵侍郎颇为恭敬的驻足府前,目视二人远去,才自罢歇,略略吩咐门房几句,便转入内里,一路来到原先厅堂。

    此时,堂上却多了一人,乃是个身着黑袍的老者,面容消瘦,两颊内陷,眼眶外凸,须发皆疏,面皮罩着一层青黄之色,浑似个沾了皮的骷髅头,他浑身瘦骨嶙峋,偏又长得极高,好似根竹竿一般,坐在赵首辅面前,还高出半个身子。

    这幅尊容俨然是个受饿多时,饥寒交困的难民模样,然而赵侍郎却十分恭敬的入内躬身行礼,唤了声。

    “老师!”

    那竹竿老者嘿得一笑,配上那副尊容,当真如厉鬼一般,只听他道。

    “那道人走了吧!”

    说话声音阴声冷气,犹如鬼魅一般,叫人毛骨悚然。

    赵侍郎强忍不适,应了一声。

    一旁的赵首辅略略皱眉,插言问道。

    “先生以为,那纯阳子可能助我等成事?”

    那竹竿老者道。

    “那小辈虽然道行不如本老祖,不过,到底是玄门一教之长,颇有些手段能耐,昨日夜里,一番斗战,虽有阵法遮掩,却瞒不过老祖法眼,那凌虚贼道四处树敌,当真是愚蠢至极,取死之道,老祖也不妨推波助澜,也好趁机行事,报那日斩我法身之仇。”

    说到这里,恨的咬牙切齿,旋即又森然笑道。

    “那贼道巧立名目,于襄城四门暗设阵法,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早叫老祖看破,只不过碍于蛰伏,不好冒然行事,正愁算计,天赐良机,来了那纯阳子小辈,老祖便借你之口,将此事点破,那小辈与贼道已成死敌,必然会前往查探,到时候老祖便可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待到双方皆疲软之时,再以雷霆扫荡,大事可成!”

    那赵首辅听罢,暗自算计一阵,才道了声。

    “但愿如此!”

    那竹竿老者颇为自得,也不在意。

    不提此方算计,且说叶知秋和吕子谦二人领着一干家将离开赵府,径自回转城南官驿。

    二人同乘一车,路上,那吕子谦问及先前叶知秋异状,叶知秋也不隐瞒,便道。

    “龙主有所不知,那赵府当中有旁门妖邪存身,道行极深,若非方才我等叙话之际,那妖邪露出行迹,贫道还被蒙在鼓里,而且那赵家父子二人亦非凡俗人物,那赵侍郎身上隐有龙气,怕是显龙之属,只是如今尚未显发,贫道自是不敢受他之礼,而那赵首辅看似重病缠身,老态龙钟,实则是身怀左道异术,贫道方才以言语试探,见他下意识的拢袖,便以法眼观照,瞧出了端倪。”

    那吕子谦闻言,恍然大悟,旋即怒道。

    “果然人心隔肚皮,那赵家受我吕氏恩典极致,如今这般藏污纳垢,显然是居心叵测,怕是早有篡逆之心,着实可气可恼!”

    叶知秋闻言,劝道。

    “龙主不必如此,此乃气数使然,正所谓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各方闻风而动,逐运而行,凡所天命龙主,必是秉承天意行逐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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