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别离跟着林锐到了望牛坡,见到明教五行旗如此自相残杀,不免眉头紧紧蹙起。这时山下人群分作两堆,一堆是自相残杀的五行旗的人,一堆是林希郁、翟无福、韩天栋,以及刘、童几名长老,与他们面对的正是光明右使陆元。此时陆元刚与翟无福战过一场,身形摇摇晃晃,显然受了内伤。

    这时翟无福道:“陆元,到了如今地步,你还拒不认罪吗?”陆元惨笑一声,道:“你们要杀我,尽管来杀便是,可要给我安个叛教的罪名,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翟无福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我本来也不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你教我怎能不相信?”他说这话时,用眼神紧紧逼着陆元。陆元凄然道:“你们妄顾教义,残杀同门,真是可笑,却还要给我安个什么叛教罪名。我乃堂堂光明右使,便是教主要杀我,也得开坛布告,禀明明尊,你们算什么?趁着教主闭关,想要铲除异己吗?”光明左使林希郁神情变了变,道:“陆元,只须你认罪,我保你今日不死。”

    陆元不禁仰天长笑三声,道:“我上对得起明尊,下对得起教主,从无叛教形为,怎么认罪?”翟无福冷笑道:“那这么说,从你房间搜出的书信都是假的了?那书信上可全是你的字迹,错不了。你昨夜进入城守府,勾结守将粘六贴,想趁着这次机会将我们明教一网打尽,难道也是假的了?嘿嘿,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我呸,亏你还是光明右使。”

    翟无福在教中行事一向老持稳重,不想今日却出口骂人,身边众人亦不觉他有什么不对,只道是对陆元叛教的行为恨极。

    这时韩天栋也开口道:“陆右使,陕西起义一事又怎么说?蒙古靼子怎么知道我们的出兵路线?本少主到了洛阳,蒙古人又怎么知道形藏?如果不是教中出了内奸,我们会这般狼狈?”越是说到后来,语气越是凌厉。

    明教教规,教主的接班人不一定非得是少主,凭武功能力出众者胜任。所以韩天栋虽然身为教主之子,教中地位虽然超然,但有时候地位还在光明左右使、护教法王之下。所以在陆元这件事上,一直是翟无福在主导。不过韩天栋并不甘沉寂,他父亲闭关十年不出,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明教不可一日无主,时间一长,他心中自然是想做教主的。听他这般一说,林左使以及几名长老心中都道:“是呀,若非教中出了内奸,那事情怎么会这样?”

    面对韩天栋咄咄逼人的姿态,陆元不禁仰天长叹,道:“陕西起义,我巨木旗、厚土旗死伤惨重,这些你们都也知道,如果是我叛教,我又怎会朝巨木、厚土二旗下手。我说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陆元在教中地位本来就极高,巨木、厚土二旗更是亲信,若说他要叛教,又何必使得自己的亲信弟子死伤惨重?听他这么一言,几位长老又暗道他说的也对。

    翟无福道:“这只不过是你的计谋罢了,你想以此自证清白,却也休想。你原本就打算消耗我明教力量,自然不会在乎什么巨木旗、厚土旗。”

    “放屁,大大的放屁。陆右使对明教忠心耿耿,教主未闭关之前,一连为本教立了数件大功,更何况你们哪里懂得陆右使与我等的感情,我说你们全都在污蔑。”

    说话的正是林锐,只见他奋力杀退一名洪水旗的弟子,为陆元开脱。

    “哼,我看你是被陆元收买了,林锐,我以护教法王的身份命你扔掉兵器投降。”

    翟无福双眼射出一道寒光望向林锐,冷冷道。

    “我锐金旗誓死保卫陆右使。”

    林锐高喝一声,使动吴钩,重重钩在另一名对手臂上。

    “不知好歹,全都杀了。”

    随着翟无福一声令下,洪水旗、烈火旗、锐金旗发动大攻,以五行阵法不断逼迫巨木旗、厚土旗。

    顷刻功夫,巨木、厚土二旗弟子便死伤众多。

    陆元瞧得泪如雨下,高喝一声:“住手。”

    他虽然受了内伤,但内力深厚,这一声喝,震得众弟子耳朵发麻,纷纷住手。陆元道:“如今起义未成,蒙古未灭,我明教反而自相残杀,若是教主知道,他老人家定然心痛神伤。也罢也罢,只要你们放过二旗弟子,我陆元认罪便是。”

    他先前面对翟无福、韩天栋等人指责,坚决不认罪,如今见到明教自相残杀,二旗弟子死伤众多,痛心疾首之余,更感对不起闭关的教主。在这片刻之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教主闭关十年不出,这十年间明教发生了许多事情,光明左使林希郁一向独来独往,在教中甚少言语,许多事情都放任不管。教中大事全靠他一人支撑,前几年和三位护教法王之间倒也相安无事,可到后来,蒙古靼子入侵中原,在起义举事一事上他渐与法王之间产生间隙。明教五行旗实则分裂成两派,一派支持护教法王,一派支持光明右使。而众位长老,因当年韩教主不顾众议,提拔陆元为光明右使,就已引起非议,这几年间便都渐渐倾向三位护教法王。是已翟无福、韩天栋拿出证据,指责陆元叛教,他们都不发表言论。但在行动上,已是处于陆元对立面。如今翟无福处心积虑要除掉自己,自己若是一意相争,势必引起明教分裂,这是他绝不愿看到的。事到如今,只要明教不分裂,待到日后教主出关,查出事情真相,终有给自己平反的一天。

    翟无福见陆元认罪,心道:“便先答应你,到时再除掉那些不听话的家伙。”便道:“我们只除首恶,倒不是要赶尽杀绝。”

    陆元目光凛凛,逼视翟无福,道:“法王可以明尊名义起誓,我死之后,决不追究巨木、厚土二旗弟子。”

    翟无福被他目光一迫,心中微颤,心想此刻若不答应他只怕其余几位心中会有想法,而他也绝不甘愿认罪,且先答应他,稳住大局再说。

    当下道:“就是以明尊名义起誓又有何不可。明尊在上,今日叛徒陆元若是认罪,决不牵连巨木、厚土二旗,众弟子一概赦免。”

    陆元见翟无福已当众起誓,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不免又涌起一股强烈地哀叹。他当年诈死陆家庄,实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明教教主韩烈阳于他有救命之恩,后来他加入明教,得蒙有幸,韩烈阳教了他一点乾坤大挪移,一生受益,是已他对明教一直心存感激,衷心报答。如今却要被迫认罪,哀叹神伤之余,不免万念俱灰。暗道罢了罢了,我这条命本就是明教所给,能在这世上多活十余年已是赚了,今日便将这条命交还给明教罢。一念至此,缓缓举起右掌,就要朝天灵盖拍去。

    翟无福、韩天栋眼见陆元将要自裁,不免心中暗喜。却在这时,忽听林希郁道:“且慢。”

    陆元停下手掌,道:“左使倘还有何言?”

    翟无福、韩天栋、众长老顿时将目光聚在林希郁身上。只听林希郁道:“原本法王拿出证据,我是相信法王的,但此时瞧来,却又不对,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看不如这样,先将左使押回福建总坛,查明真相之后,再处治不迟。”

    林希郁虽然甚少理会教中事务,但因地位崇高,这几年因起义之事渐渐复出,是已他说的话极有分量。刘、童等几位长老心想也确实如此,若因此事迫得明教光明右使自裁了断,传将出去,实乃明教笑话。更且这件事本来就是翟无福牵头,少主在背后推动,他们心中倒不是一定就要陆元性命。此时听了林希郁的话,刘长老道:“左使言之有理,我看这样甚好。”童长老亦道:“我也赞成。”

    翟无福、韩天栋眼见事情将成,不想林希郁却突然为陆元开脱,不禁眉头一皱,大感不妥。又见刘童二位长老都赞成林希郁,暗道:“今日若是留下陆元性命,只怕这林希郁当真会去查这件事情,他是光明左使,教中虽无直系,五行旗却也不得不听他命令,若他一意如此,只怕徒引变故。”

    翟无福当下道:“左使为着稳妥起见,自然是好的。但陆元叛教一事,却是证据了然,清清楚楚,若不及时处治,拖得日长,只怕引起教中不满。如今我明教起事在即,可决计不能再有内奸叛徒。这陆元自然得杀一儆百,岂可拖延时日?陆元,你此时不自裁更待何时?”

    说到最后一句时,目光投向陆元,语气甚是凌厉。

    陆元见他目光中甚有威胁之意,便知自己若是不答应,只怕巨木、厚土二旗弟子多会遭殃,又何苦因自己一人牵累众多?当下叹了口气,举掌再次朝天灵盖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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