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普里镇又开始了新的一天。街道上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渔民担着满箩筐的海鱼,乡下的农民挑着田地里出产的瓜果蔬菜,手艺人也拿出自己精心制作的农具、针头线脑的xiǎo玩意,纷纷攘攘地在土路边摆起xiǎo摊儿,叫卖声此起彼伏。那股吵闹劲,即使在严寒的冬日里也让能人感受到热浪滚滚。镇仿佛是被这嘈杂惊醒,主街的店铺也陆续打开了大门,开始了他们的生意。

    这时,一个身穿月白色奇特长袍的少年,踏着极有韵律的脚步,似缓实急地穿过长长的主街,钻进摊贩聚集的草市。

    少年看穿着就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可奇怪的是,光景还这么早,在路上看到这晨光出门的高门衙内,实在太稀罕了。而且,没有跟班的公子游走于这底层草民聚集的草市,也有着鹤立鸡群般的违和感。

    要説这位公子只是衣服鲜亮的普通人也不大像,光那细皮嫩肉的样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压根不xiǎo门xiǎo户能养出来的。而那股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潇洒自在的气质风范,即使是稍有家财的商户,也不是説能教就教得出来的。

    不过,虽然这个公子看上去就贵气人,可在这脏乱差都不足形容的草市里穿梭,一看他那熟练的动作,就知道已经不是第一次光临这里。而且,公子的脸上总是带着满满的微笑,没有对周遭的人和物表现出丝毫的傲慢和偏见,即使和衣衫破旧的老农不xiǎo心碰到也不出口责骂,反而还会先行道歉,偶尔遇到大概是赶集的熟人,也会没有身段地大声打个招呼。

    这位身材修长容貌俊秀的公子,就是现年已经十二的辛宇。时间匆匆地过去了五年,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大xiǎo伙,或许年龄依旧没踏出儿童的界限,不过身量却不矮xiǎo,与普通青年无异。嫩白无须的脸上也褪去了婴儿肥,即使凑近了仔细看,也看不出一diǎn儿属于少年儿童的稚气。

    自从那次出海归来,陈默儒那个名义上的师父就抱着他的星石进了那个静室,所有的吃喝拉撒睡都在静室所在的独院内解决,至今都没有出来过。而辛宇这个在陈府编制边缘游荡的人员,就有些尴尬了。尤其是在蓝可儿被她家里人接走之后,他在陈府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可交流。至于宦紫楼他们……还是算了,连造船作坊是解散还是继续都无法自主决定,其他什么的就不用説了。至于纯粹的聊天,找那个糟老头吹牛打屁,还不如自己多练习练习太极拳呢。所以,能亲身体会市井生活,对他来説非但不会觉得厌恶,还觉得很自在。

    周围人群对辛宇的到来,大多数都没有用看稀奇的目光行注目礼,因为这个公子哥经常光顾这里。只要不是外地人,几年下来看得多了,自然也不怎么觉得这个格格不入的“上流人”来这儿有什么不妥。

    “余老板,最近的山参怎么越来越少了?”快走到一个卖草药的地摊前,辛宇立刻大声喊道,不用喊可不行,这会正是草市最热闹的时候,温文尔雅地説话和蚊子嗡嗡没有区别。

    其实当辛宇一出现在草市上,余老板就发现了。按説看到这个出手豪绰的老顾客,他应该立刻起身欢迎,可他却表现得遇见鬼的表情,一diǎn对上帝该有的态度都欠奉。实在是辛宇讨债鬼一般三天两头地催货,让他有种爱恨交加快乐并痛着的感受。

    説欢迎吧,像山参白术之类的补药,辛宇这个公子哥从来都是不讲价直接扫货,光是那种尊重的态度,就让余老板乐意和他打交道,远比那些管家掌柜的豪门狗腿好得多。

    説怕见吧,这个客户的需求太狭窄,非名贵进补药材不要。余近常虽然被这公子尊称一声老板,可实际上他也就是个普通的采药人,只不过他家传的寻药经验丰富,所以比别人寻得多罢了。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没有人工种植的技术,所有珍惜药材都是山沟沟里面野生的,可不是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还能再生一茬,他哪里能满足辛宇这个大顾客的大胃口啊。

    “哎哟,这不是辛公子吗?您老人家今儿个这么早就来了?您看,一时疏忽,对不住,怠慢了,怠慢了啊。”余老板也知道自己躲不了,只不过先前下意识地装鸵鸟罢了。

    被人称作老人家,辛宇都已经被恶心得麻木了,所以自动忽略这个谄媚得让他膈应的称呼,笑着説:“呵呵,余老板啊,我也知道你们采药不容易,最近你怕是也高价从其他采药人那里淘来不少,我今儿个就是来碰碰运气,没催你供货的意思。”

    余老板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催债似的催货就好,立马保证道:“辛公子,今儿我这里只有一只十年左右的山参。不过您放心,我家那几个xiǎo子现在都已经出师了,这会儿正在山里面采药,过些时日一定能给您多弄些来。”

    辛宇摇摇头,説:“余老板也别太拼了,你家老大今年才十四,老幺更是只有九岁,让他们独自进山,不是太危险了么?”

    余老板摆摆手,説:“没事,这就是我们的饭碗,他们仨跟我进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时候独立采药了。况且,我们采药人哪有不危险的,要不是遇着辛公子这样的豪客舍得出手,我们采再多的药也卖不出好价钱,怎么着也得让辛公子您满意不是?”

    耳边听这余老板源源不断的恭维,辛宇也没在意,拿起用干净的xiǎo块绸布裹成的xiǎo包,打开将唯一的那根野山参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然后满意地diǎndiǎn头:“还行,这次二两银子如何?”

    余老板立刻diǎn头哈腰地説:“成,就知道辛公子不会亏待我们苦哈哈,下次要是有货我让人给您递个话。”

    买完山参,辛宇便没在草市多待,虽説不歧视这些社会底层挣扎求活的xiǎo市民,但他也不怎么受得了这儿难闻的气味。要不是余近常这个采药人曾经得罪了街市上唯二的两家药铺,只能在草市摆摊售卖,他也不大乐意跑这里来交易。

    揣着唯一的收获,辛宇又光顾了主街上已经开门的两家药铺,可惜,虽然药铺里肯定有一些存货,但人家不光是药铺,同时也是医铺,都要预留一些以防万一急用的。

    这个世界虽然因为星术的存在干扰,没有发展出高等科技文明,但毕竟有五千多甚至近万年的历史,在医药这一块也有着不亚于前世中医的辉煌成就,所以像山参这类补气的东西,早就被普通人甚至星术师应用到生活中。

    而普里镇作为方远数千里内唯一的集镇,再怎么地广人稀也集中了数十上百家的士绅富商,不储存些这种能够吊命的药材,医药铺可就经营不下去了。毕竟他们不是低买高卖的药材商人,主要的收入还是为高门内院提供医疗服务得来。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辛宇对补药的需求也没有急迫到像现在一样拿着当饭吃的地步,只是这一年来他的真气已经积累到十分深厚的地步,转化效率有了极大提高。如果以之前的量进补,进步不明显不説,还可能影响到身体成长。他现在可是正出于人生的第二次发育阶段,不光要考虑内功的进步,也需要肉身的健壮,若是炼气过头,説不得将本应该供应身体成长的能量全转化成真气了。若是那样,到身体定长的时候,内脏骨髓的功能达不到巅峰,损害的不仅是炼气的基础,也极大地影响了本身的寿命。

    就在他思考如何获得更多的药材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基础的呼喊声:“辛公子,等等我,辛公子。”

    转过头,只见一个胖鼓囵墩的锦服中年,正努力地迈动着脚步向他追赶而来。因为锦袍有些长,中年奔走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肉球在滚动,更滑稽的是,中年脑门上的瓜皮帽因为剧烈跑动歪斜在一旁,让人见着就忍不住要喷饭。

    看到这个像极了皇军的胖球,辛宇立刻就认了出来,实在是这个形象太让他记忆深刻。

    辛宇一拍大腿,自己怎么就将他给忘了呢,白白浪费了那么长时间搜集药材,这位可是据説手眼通天啊。就算他经营的项目貌似没有药材,可是,来到普里镇的商人也并非固定经营一种物品,至少也是个希望不是,希望能让对药材那么急迫的需求得到缓解。

    至少不会变得更糟糕,反正提一下也不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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