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内司,藩儿那汤药可送过去了?”言皇后问身边侍立的女官夏氏道。

    “禀皇后娘娘,已经送了去,想必三殿下已是用了的。”夏内司回道。

    内司是后宫的女官之首,大魏后宫设女官,如内司、作司、大监、女侍中等。也有品级,如外朝一般,夏氏身为内司,协助皇后,管理后宫掖庭,是女官中尚书令,尚书仆射一般的人物,权利极大。夏氏是言后从宫外带来的老人,对言皇后言听计从,言皇后自然待夏氏也甚厚。

    “外面最近有什么事?皇帝已经几日不来懿安宫,很忙吗?”言后问道。

    夏氏见左右都是言后的体己人,于是小声说道:“臣不知外间的事,倒是知道陛下近日的去处。”

    言后听罢皱了眉头说道:“是不是新进的几个御女又去魅惑皇帝了?”

    夏氏听罢摇了摇头:“娘娘,皇帝最近总往淑仪阁那里去,常宿在韩嫔那里。”

    “什么,韩嫔?”言后听罢,站起身来,大惊失色道:“往日里总觉得韩嫔是个懂事的,以为她是个不往前凑的懂事人,看着也还顺眼,原来是骨子里透着骚,勾引皇帝呢。”

    夏氏凑近了说道:“可不是嘛!这个韩嫔平日里假模假样,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勾住了陛下,陛下这几日总往她那跑。今日刚听人跟臣说了,我正准备跟娘娘禀报呢。”

    言后气的浑身颤抖道:“那个狐媚子,我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是送上门了,韩嫔那个贱人生的好儿子,竟然帮着祥符殿的那个贱种一起欺负我的藩儿。正准备这几日发作她,哼!哼!好得很,好的很。”

    夏氏见言后气急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于是劝道:“娘娘,想发作她还不是易事,先着人将她的淑仪阁用度削了,再使些人去恶心恶心她,韩嫔这个狐媚子定然知道皇后娘娘的厉害,自然便消停了。”

    言后见夏氏说的轻巧,便迁怒道:“你是老糊涂了?这宫里都是些不安分的,见韩嫔勾引皇帝只是这般轻罚,那以后叫我如何管理这偌大的后宫?陛下天天被这些狐媚子围着,那我大魏怎么办?朝廷里总要说我这个皇后的不是。”

    夏氏跟着言后久了,见她一副冠冕堂皇的说辞,被骂了也不着恼,便跪下道:“娘娘,臣是老了,但臣都是为了娘娘着想啊!娘娘您要想想陛下,陛下近日里正宠着那韩嫔,您若是施以重惩,陛下如若恼了,娘娘您倒是跟着吃了挂落,虽然您是为社稷着想,但总有些不明事理的人会说您是善妒啊。”

    这时,曹藩正从外面进来,因为嘴巴那日被打的青肿还没有消下去,嗫嚅道:“阿娘,那汤药忒苦了,我不要喝。”

    言后正在思索夏氏之语,见到曹藩进来,看到满脸青紫的曹藩,顿时心里的火气“腾”的一声,冒了起来,骂曹藩道:“混账东西,这点苦都不能吃,以后定是不成器的。被两个贱种联起手来欺负,竟然就这么灰溜溜的跑回来。不吃便罢,死了倒是清净。”说完,呜咽地抽泣了起来。

    曹藩被批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也是莫名其妙,见言后哭的声音越来越大,连忙走上前去问道:“阿娘,是谁欺负你,儿子这就去帮你揪来撒气。”

    “孩子啊,我苦命的孩子啊!,生下来就要被那个贱人生的曹益欺侮,现在他们这些贱种生的孩子联起手来欺负你啦!”言后见儿子还是懵懵懂懂,于是抱住曹藩就痛哭了起来。

    这时言后突然推开曹藩对夏氏道:“我们匈奴人,报仇不隔夜,你去传那个贱人过来,我今日非要好好整治整治这个狐媚子。”

    夏氏见劝不住,只好令殿外侍候的宫人去传韩嫔。

    “你们做的好事,朕给你们请的师傅你们也敢捉弄。”曹珪坐在桌前,对曹宏佯装生气道。

    曹宏忙道:“是儿臣的不是,儿臣年纪大些,弟弟们正是贪玩的年纪,儿臣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请父皇责罚。”

    原来昨日,给皇子们上课的老师傅课堂上被捉弄后,跑到曹宏这里痛哭流涕道:“老臣无能,皇子们天资甚高,老臣教不了皇子们了。”

    曹珪听罢觉得奇怪,命岳乐一打听,才知道早间之事,曹珪连忙安抚住了老师傅,今日便召曹宏来御书房训话。

    皇帝见曹宏能够主动揽责,心中很是高兴,但还是脸色一肃道:“学之经,莫速于好其人,隆礼次之。读书是为什么?如果你们尊师都做不到,又能学到些什么呢?”

    曹宏见父皇说的郑重,知道父皇是在教他,于是也认真道:“儿臣记下了,以后必亲近师傅,尊重师傅。”

    曹珪见曹宏说的郑重,点了点头。

    这时岳乐进来对曹珪说:“太医院那边说,沈良玉的身体已无大碍。”

    曹珪皱眉道:“没事了还呆在家里做什么,叫他去前军视事吧。”

    “遵旨!”岳乐领旨退了下去。

    曹珪这时又转头道:“太子那日可去早课?为什么不管管。”

    曹宏忙道:“太子殿下本就受伤颇重,能勉力去早课已是不易,相必····”

    “一国太子,读书之处都管不好,朕还能指望他管理这个国家吗?哼!”不知是不是因为沈良玉拖着不肯去前军上任,还是真的因为太子那日不发一语。曹珪的心情突然变坏了。

    曹宏见父亲心情不好,于是便道:“父皇,沈良玉击破的南贼,很厉害吗?儿臣也想带兵去江南看看。”

    皇帝见曹宏转圜的生硬,也知道他是怕自己生气,于是耐心地笑道:“刘宋,虎踞江南,带甲数十万,舟楫战船无数。东有长江之险,西有荆襄之固,是我们的大敌啊!”

    “那刘宋的第一个皇帝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吧?”曹宏问道。

    曹珪哈哈一笑道:“刘裕啊,据说是气吞万里如虎之人,但也有人说他不过是一老农耳。”

    曹宏不信道:“创立能让父皇都这么重视的宋国之人,怎么会是老农呢?”

    曹珪见他不信,便说道:“这可不是朕说的,这是刘裕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宋帝刘长懋自己说的。”曹珪见儿子听得认真,也是谈兴大发。

    刘裕原是晋国将领,因晋国暗弱,于是逼死了晋国的末帝,自己登基做了皇帝。因为刘裕自己出身贫寒,知道底层百姓的疾苦,于是很是节俭,不修宫室,不纳妃嫔,立国后还将自己早年耕作的农具挂在自己的寝殿提醒自己不要忘本,并州有人送他一个琥珀枕头,因为琥珀可以入药止血,于是他砸碎了枕头,将琥珀分赐兵将。所以,宋军在刘裕带领下,作战凶悍异常。

    听罢父皇曹珪的一番话,曹宏不禁悠然神往:“难怪宋国这般难缠,这个刘裕位尊而不忘本,确实是个英雄。”

    曹珪听后一笑道:“还好他的儿子们都是一群豚犬之辈,只知骄奢淫逸,不思进取,若不是朝中还有像沈璞这样的人在,我早就发兵灭了它了。”

    曹宏听后细细一想道:“儿臣听人说南朝那边最重门第,朝中高官皆是萧、陈、沈、谢四家所出?”

    曹珪笑道:“确是如此,这四家把持朝政、互相扶持又相互倾轧。刘宋败坏的如此之快也有他们的功劳啊。”

    “皇帝骄奢淫逸,大臣任人唯亲,世家把持朝政。这样的朝廷面对着大魏和苻秦又能坚持多久呢?”曹宏想到这里于是说:“父皇,苻秦举国之兵与刘宋对峙于汝南,但是两国交战,粮草消耗定是惊人,估计他们的大战转瞬即至。如果能在这时,趁着两虎相争,在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这对我们大魏来说,可是难得的良机啊。”

    曹珪见曹宏小小年纪便有此见识很是高兴,但想到自己这边的处境。曹珪皱眉叹道:“朕如何不急?朕已命冀兖二州开始发运粮草至齐郡囤积。但徐州迟迟未下……”

    这时候,岳乐又走了进来,看了看曹宏,附到曹珪耳边嘀咕了几句。

    曹宏见岳乐表情有异。正奇怪呢,只见父皇曹珪“呯”的一声,重重地拍了桌子,只见批阅奏章的御笔飞的弹起,落下后滚得桌案一片墨渍。

    “荒唐,朕为天下,披肝沥胆,夙兴夜寐。朕的皇后只知道在后宫给朕添乱。走,去看看。”曹珪脸色铁青,站起身来对岳乐说完便大步向外走去。

    走到殿门口,曹珪突然停下,转头看向曹宏犹豫道:“你也跟着来吧。”

    说完也不等曹宏,急急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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