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鹤园前,一个身穿蓝灰葛布短打的三十来岁黑脸男子,正死皮赖脸地抱着大门外的石狮子,怎么都不肯松手。

    “你这癞蛤蟆还说自己是锦带姑娘的男人?也不看看你什么长相!秦姨娘会舍得把贴身大丫头嫁给你?!”甲侍卫忍不住嘲笑地瞥了一眼这个黑脸汉子。

    乙侍卫道:“我认得这厮,后厨劈柴的铁杉是吧?穷得娶不上婆娘,倒是敢肖想锦带姑娘?也不瞅瞅,人家那模样气度,比官宦人家的小姐都不逊色,瞧得上你一个劈柴的?”

    那黑脸男子一脸窘迫,他紫涨了脸道:“我真是锦带的丈夫!三天前,是戚姨娘做主把锦带许给我的!”

    丙侍卫也忍不住笑了:“得了吧你!戚姨娘管得了秦姨娘身边的人吗?!你当我们是傻子啊!”

    “我、我――我说的是真的!!”黑脸汉子气呼呼道,“我要见公主!是让我来找公主的!”

    丁侍卫见状,插手道:“得了,咱们别跟他废话了!赶紧把他弄走!要不然待会公主就要从行宫回来了!”

    其他几个侍卫一听,纷纷点头,也都懒得在嘲讽这个黑脸汉子了,忙七手八脚上去拉扯黑脸汉子,可出奇得是,这汉子力气倒是大得不寻常,四五个人竟然纹丝动不得!

    宜萱的金鼎车行到鸣鹤园正门前的时候,却听见外头有吵嚷之声,有个粗腔之人大呼着“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宜萱挑开帘子问,“出什么事了?”

    薄荷忙上来回话道:“是国公府的一个下人,自称是锦带姐姐的丈夫,非要见公主。”

    锦带……她记得原本那时星移二等侍女,后来因秦氏身边的朝颜给了星移,星移才把金带给了秦氏,多年以来锦带便一直伺候秦氏。不过这个锦带似乎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订了亲之后,那表哥就得风寒没了。锦带便自梳不嫁。这又是哪儿冒出来一个锦带的丈夫?

    宜萱便道:“叫达礼审问一下!”说罢,便下车,上了肩舆,一路被抬到宜娇堂。

    玉簪第一时间捧了一盏热茶奉上来。道:“今日外头好生吵嚷了一会儿呢,都怪那些侍卫不当心,不早早把人撵了走。”

    宜萱这会子思索着,道觉得有些不寻常,既然那人是公府下人。应该没单子敢消遣到她头上吧?如此一来,那人只怕很有可能说的是实话。而锦带乍然配了人,也着实有几分不寻常。

    玉簪又道:“对了,京中的国公府出事了,听说戚姨娘小产了。”

    “小产?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了?”宜萱疑惑地问道。

    玉簪摇头,“奴才也是道听途说,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这时,紫苏急匆匆进来,万福道:“那个自称是锦带姐姐丈夫的人说。戚姨娘是被秦姨娘推到才小产的,秦姨娘已经被禁足芜园,断绝饮食三日了!”

    “什么?!”宜萱听到这样的消息,不能不愕然,她来不及多询问些什么,急忙吩咐道:“让吴嬷嬷亲自走一趟!记得多带几个人!不管到底怎么回事,先把秦氏带来这里!”

    宜萱心中只觉得事情十分微妙,可是她吩咐秦氏去查戚氏怀孕底细的,怎么偏生这么巧,她一离京。戚氏就小产,而且罪名还是落在秦氏身上!虽然宜萱也不敢笃定非秦氏所为,而也的确存在秦氏为了想她尽忠,所以也就不能排除为宜萱除去戚氏腹中孩子的可能性!但是。以宜萱对秦氏了解,她并不觉得秦氏是个如此鲁莽之人!就算她要除掉戚氏的胎,也不会用这样堂而皇之的法子!

    不管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宜萱都得保住秦氏的命才是!人饿上三天不会饿死,但是不喝水三日,那可要脱水危及性命了!

    三日前。勇毅公府。

    芜园中,秦氏看着锦带查到的底细,不禁为之惊愕,“这个戚瑛瑛胆子真是包天了!她竟然打着假孕抱养、混淆公府血脉的主意!!”

    锦带小脸发白地道:“城外两户人家,早就提前安排好了,全都和戚姨娘月份差不多大!只待他们谁先产子,戚姨娘便要做出临盆之态了!还有那个给戚姨娘开安胎药的大夫,前前后后已经收了戚姨娘上千两银子的好处!”

    秦氏剧烈喘息着:“她想儿子想疯了吗?!就不怕一旦被揭穿,国公府岂能容得下她?!”

    锦带撇嘴道:“还不是仗着额附宠爱,否则她哪儿来的那么多银钱?”――买通城外农户,买通大夫,还有买通日后的接生嬷嬷,要堵住那么多人的嘴巴,可不是几百两银子能妥帖的!

    秦氏冷静了下来,“她自寻死路,那就怨不得我了。”

    锦带忙问:“姨娘要写信给公主吗?”

    秦氏摇头道:“此事关系体大,锦带,你立刻亲自去一趟昌平,记得悄悄的,别惊动任何人,我会对外说你是病了……”

    秦氏的话尚未说完,只听碰的一声,房门便被巨力踹开了。

    “谁这般放……”秦氏骤然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愕地看着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三五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以及――小腹微微隆起的年轻妇人――戚瑛瑛。

    戚瑛瑛面带娇媚的笑容:“青天白日的,秦姐姐怎么大门紧闭,和自己贴身侍女密谋什么呢?”

    秦氏贝齿紧咬,戚瑛瑛既然出现在芜园……那就表示,她的一切都已经暴露了。

    戚瑛瑛眉梢突然浮起几分凛冽之意,“我的好姐姐啊,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你好好安安分分过你的日子不就得了!何苦与妹妹过不去呢?妹妹我又是碍了什么事儿了?你非死咬着我不放?”

    秦氏袖子底下的拳头微颤,却极力使自己保持着镇定,“是你自己太胆大妄为。”她冷冷扫了一眼戚氏的肚子,倒还颇像真的呢!

    戚瑛瑛嗤嗤笑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的性情,自然是宁可撑死,也决计不能饿死的!”说着,戚氏那姣好的容颜陡然变得狰狞,“我这一切原本安排得堪称天衣无缝,都是你多管闲事!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罢。戚氏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秦氏的手腕,“我的好姐姐!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恨我。要恨就恨怀恪公主!若非她指使你查我,我也不至于非要灭口!”

    秦氏脸色煞白:“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哼!”戚瑛瑛冷冷一笑,却突然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狠辣之色,她突然凄楚地大叫一声“啊!!我的肚子――”

    噗通一声,戚瑛瑛摔倒在地。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在地上翻滚,一副疼痛的无比的模样,旋即她的裙袂上晕染开一片鲜红的痕迹,就像是小产一般,戚瑛瑛大叫着:“快!快去找二爷来!”

    “你――”秦氏如何能不明白戚氏这般举动是要做什么?!她咬牙切齿地道,“你想嫁祸我?!”

    戚瑛瑛冷笑着看着惊慌失措的秦氏,“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锦带见状,急忙安慰秦氏道:“姨娘别怕,奴才会为您作证的!”

    可是锦带的话才刚落音。一个壮硕的仆妇便上来,如抓小鸡一般轻松地见纤弱的锦带钳制住了,仆妇狞笑道:“锦带姑娘,跟我去个好地方吧!”

    “你放开锦带!”秦氏急忙上去拉扯,可那仆妇的力气太大了,蒲扇是的巴掌狠狠推向秦氏,秦氏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狠狠推倒了靠墙的一方梅花式香几上,碰的一声,香几上的珐琅熏炉被摔裂在地。秦氏也吃痛地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锦带被那仆妇带走,珐琅碎瓷扎晋了秦氏的手心里,嫣红的血滴滴答答,染红了地板。绽放开一朵朵梅花。

    秦氏看着满身血污的戚瑛瑛,突然冷静了下来:“我是怀恪公主的人,你难道还敢杀了我不成吗?!”――她的身份,可是过了明路的。

    戚氏冷笑道:“我当然不敢,但是二爷敢!!”――二爷冲动起来,可不过在乎怀恪公主是否会不悦!

    “你以为公主会轻易放过你吗?”秦氏咬牙恨恨道。

    戚氏扬唇一笑:“这个就不牢姐姐费心了。我自然早就想好了出路!姐姐还是想想怎么寻个痛快的死法吧!”

    秦氏此刻何尝不是在绞尽脑汁想如何从哪个一冲动起来,就不计后果的额附爷手底下逃生?!只是她也清楚,额附爷何等盼着能有一个健康的儿子,如今的状况,是“她害死了戚氏腹中骨肉”,额附暴怒之下,只怕会要了她的命!

    这时候,秦氏突然想到这段日子以来,额附对她的纠缠……或许这是可以利用的地方。旋即,他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纳喇星德愕然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狼狈的姬妾,身躯隐隐发抖:“这、这到底怎么了?”

    戚瑛瑛见状,生恐秦氏抢先一步,便急忙眼泪汪汪,无比凄婉地道:“二爷!咱们的孩子没了!秦姐姐她……好狠的心啊!”

    “瑛瑛――”纳喇星德飞快上前,一把将倒在地上满裙鲜血淋漓的戚氏抱了起来,他惊呼着喊叫道:“来人!!来人呐!快叫去请大夫来!!”

    秦氏左手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她咬牙将扎在右手手心的碎瓷拔了出来,手心传来的刺痛,却让她无比清醒。

    戚氏伏在纳喇星德怀中,泪流不止,她哽咽中含着杜鹃啼血般的哀鸣:“为什么为什么秦姐姐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这番话一出口,纳喇星德的目光嗖地将怨恨转向在墙角摇摇欲坠的秦氏身上,可当他看到秦氏满手满袖俱是嫣红的鲜血,不由眼中怨恨消解了大半,转而浮现一丝怜惜之色。

    秦氏飞快地捕捉到了这位额附爷的目光转变,心中不由冷笑,说到底,额附就是这么一个耳根子软又好色之人,自诩多情,实则薄情寡义。不过她的脸上浮起地却是浓浓愧疚之色――她早年也是被当做瘦马培养长大的,演戏的功夫又何尝逊色于戚氏?

    “妹妹……”随着这一声唤,秦氏眼中两行泪水齐齐而下,脸上随之浮现起哀痛绝然之色,她道:“是我失手推到了妹妹,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子――我、我给你的孩子偿命!!”

    随着“偿命”二字,秦氏转头碰的一声,便撞在了墙壁上,她应声倒地,额头上一抹鲜血从她娇媚无暇的面孔上蜿蜒而下,平添了三分凄婉之色。血,鲜红刺目,与她白皙如玉的面庞形成鲜明的对比。

    “容儿!!”怀里抱着戚氏的纳喇星德惊呼变色。

    ――秦氏的名,唤作德容。

    此刻戚氏已经恨得睚眦尽裂,她如何能想到秦氏竟然用这种法子引发二爷的怜爱之心?!那墙壁距离戚氏不过一步之遥,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力气再大,又怎么可能把自己撞死?!

    戚氏看着纳喇星德那一脸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的面色,顿时恨得指甲都深深扣进了手心的肉里。秦氏……她什么时候已经在二爷心中有这般分量了?!――就算为了保有二爷的宠爱,秦氏,也一定要死!!戚氏下了这般决心。但是她眼前一阵发黑,便不禁暗恨之前服用的催前经期的药物当真药力厉害!她哀哀唤了一声“二爷”,便昏迷在了纳喇星德怀中。

    看到戚瑛瑛晕过去,纳喇星德忙迫不及待地将戚氏放在一旁美人榻上,急忙跑到秦氏跟前,用颤抖的手触碰秦氏的鼻息,旋即他露出欣喜之色:“还好!还有呼吸!容儿没死!”他急忙将秦氏抱在怀中,一副视若珍宝的模样,他神情地道:“容儿,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子,你肯定不是故意的推倒瑛瑛的……”

    若戚瑛瑛此刻醒着,只怕要恨得直接上去掐死秦氏了。若秦氏此刻清醒着,只怕也要为纳喇星德这番话作呕了。(未完待续。)

    ps: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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