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沧确实倒霉透了,成百上千的考生,就那么十来个臭号就被他给摊上了。

    正如姜二老爷所想,分到臭号的考生别说考试了,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

    姜沧是个不甘平庸的,自小就认准了科考这条道,毅力自然不缺,所以硬生生挺了两天多才实在受不住臭晕了。

    此刻姜沧躺在架子板上被抬着往里走,已经苏醒过来。

    “沧儿——”肖氏跌跌撞撞迎上来,看清儿子的模样脑袋嗡了一声。

    进考场时意气风发的儿子此刻脸色白中透黄,丰润的双颊深深陷了下去,瞧起来就如病入膏肓的痨病鬼差不多。

    她儿子怎么会成了这样子!

    “沧儿,你觉得怎么样?”

    姜沧费力睁着眼睛看着神情惶然的母亲,惨淡一笑:“儿子让您失望了……”

    吃力说完这几个字,姜沧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沧儿,沧儿——”肖氏撕心裂肺哭喊着,这一刻觉得天都塌了。

    这时以冯老夫人为首的众人都赶了过来。

    姜二老爷怒道:“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请大夫来!”

    长子是运气差,并不是没有实力,如今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只能等三年后再来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身体才是一切的前提。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可看着模样凄惨的长子,姜二老爷心中还是堵得透不过气来。

    有实力没运气,这才是最令人窝火的。

    姜沧主要是被考场环境折磨的,请来大夫开了几服药服下,身体就渐渐缓了过来。

    人缓过来后,精神却一下子萎靡不振。

    十年寒窗苦读,本该在秋闱中一鸣惊人,谁知道却因为运气不好连第一场考试都没坚持完,这怎么能不令人懊恼痛苦。

    更让姜沧痛苦的是他的四书答得极好,别说中举,就是夺得桂榜前三都有可能。

    对于乡试,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三场重首场,首场重四书。

    第一场有七道题,四书三道,五经四道,决定首场考试成绩的就是三道四书题,所以考生们都会选择先做这三道题。

    姜沧忍着恶臭把三道四书题做得花团锦簇,可惜到了最后一日没有坚持下来,一切心血付诸东流。难受之余,姜沧情不自禁把答好的题写了出来,魔怔般念了一遍又一遍。

    看了姜沧对答的姜二老爷同样想吐血。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入过翰林院学习的,眼光当然有,哪里瞧不出儿子的答题多么精彩。

    越是如此,心中越滴血。

    可惜了,太可惜了。

    一个人实力不变的情况下,成绩的起伏很看运气,这一次的四书题明显对了姜沧胃口,再等上三年,谁知道出题人会有什么偏好?

    这是到手的举人飞了啊!

    姜二老爷几日来没少得到来自同僚的“安慰”,心一横把姜沧的答题传了出去。

    很快关注科考的人便知道了一件事:东平伯府大公子是个有解元之才的,奈何运气太差分到了臭号,考试没有坚持下来。

    这样一来,姜沧退考就成了人们颇觉可惜的一件事。

    肖氏的打击比姜二老爷父子还要大,一连几日连饭都吃不进几口,很快就病歪歪起不来床了。

    陆陆续续不少人来探病,肖氏从这些人口里听闻儿子的情况更觉心碎。

    等姜二老爷过来,肖氏忍不住啜泣道:“沧儿的答题传出去了,现在人人都替他可惜,说他有解元之才,这话让沧儿听到了可怎么受得了……”

    听着肖氏的抽气声姜二老爷就觉得心烦,甚至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那日要不是这婆娘跟他讨论号舍的好坏,说不定沧儿还不会这么倒霉。

    都是蠢婆娘的一张乌鸦嘴!

    “不要哭了,你懂什么!”

    肖氏啜泣声一顿,一张蜡黄的脸吃力抬起看向姜二老爷。

    肖氏出身寻常,在大事上向来听姜二老爷的话。

    “每一次秋闱因病退考的考生不知凡几,沧儿是个有才的,可退考的人姓名不会出现在桂榜上,谁会知道他有才?靠我们自己到处解释吗?现在把他的答卷内容传出去,那些有眼光的人看了就会替他惋惜,进而记住沧儿的才华。等到三年后沧儿再次下场定然会受到关注,这对他是极有利的。”姜二老爷耐着性子解释道。

    说白了,姜二老爷是在最坏的情况下替姜沧造势,为三年后的乡试做准备。

    慈心堂里,冯老夫人听到外面的风声烦闷之余重重叹了口气。

    说长孙有解元之才,她不觉得是夸大其词。长孙幼时启蒙,启蒙先生就断言他是块读书的料,将来一门父子双进士定会成为一桩美谈。

    父子双进士啊,这是何等的风光!

    冯老夫人只要想到这个就犯心绞痛。

    要是长孙不成器那是没办法,可长孙明明有这样的能耐却因为运气差而与此届乡试失之交臂,这就太让人难受了。

    一连十数日东平伯府都气氛低沉,弄得姜湛都不好意思显摆了,每日里老老实实前往金吾卫当差,倒是很快适应了新身份。

    三场考完,很快就桂榜揭晓,头名解元立刻跃入世人的视线。

    新出炉的解元居然是一位少年,正是名扬京城的如玉公子甄珩。

    放榜次日便是宴请新科举人的鹿鸣宴,甄珩可谓众星捧月,不知接了多少同科递过来的美酒。

    少年得意,总有人瞧不惯,就有人说酸话道:“可惜东平伯府大公子姜沧没有考完,他的答对我看过的,确实有解元之才。”

    甄珩可不是那种被人堵心了还装君子的书呆子,从父亲那里似乎也没学过忍气吞声,当即微微挑眉笑道:“那我的答对兄台看过么?”

    他说罢招人拿来笔墨纸砚,洋洋洒洒把第一篇四书题默写出来,随即把笔一扔,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少年解元酒后张狂些,谁能不原谅呢?

    甄珩默写出来的答题很快就被在场举子传遍,紧跟着又以惊人的速度传到了外边去。

    如果说姜沧是个读书的人才,那么甄珩就是个天才,两份答题放在一起一对比,姜沧那原本被无数人惋惜的答题立刻被甄解元惊才绝艳的答题衬成了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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