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八十七,八十八。”坐在床铺上的夏冉衣放下手中最后一枚铜钱,转身从平时睡觉的蓝色小方枕下取出一个小包袱,把这几十颗小小的铜钱小心地放在包袱里的两颗碎银子旁。然后在从身上穿着的褐色棉袄里又取出了一颗碎银子,口中喃喃:“加上今早楚公子打赏的一块碎银子,一共就有三两银子和八十八枚铜钱了。”

    “小冉衣,你在哪呀。”屋外传来几声叫喊,夏冉衣赶紧把银子放好,系好包袱,拿小方枕压好。匆忙扫了一眼确定看不出一样后,跳下床,麻利地穿好鞋袜,打开房门,便瞧见一个微胖的妇人朝她屋走来。

    “花大娘,什么事呀?”夏冉衣一见来人,忙跑到妇人跟前,张嘴脆生生地询问道。

    “刚才叶妈妈寻你,说是要给紫竹厢房的上官公子送些糕点,东西都做好了,趁热乎你赶紧地给送过去吧。”花大娘温和地叮嘱道,顺手抚了抚夏冉衣身上有些褶皱的小棉袄。

    “诶,好的,我现在就去。”夏冉衣微微一愣,甜甜地应了一声。

    “嗯,乖,下回可不准偷懒了。不然我可兜不住你这小鬼头了。”花大娘看着这笑容,心头一暖,不由地点了点夏冉衣的小鼻尖儿。“你这调皮鬼。”

    “嘿嘿。”夏冉衣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好了,快去吧。”花大娘拍拍夏冉衣瘦弱的小身子。目光柔和的看着那扎着两个牛角辫的小人儿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厨房。

    夏冉衣进了厨房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精美的朱红色食盒,心里想着上官公子可是花满楼的常客,出手也大方,自己这次可要机灵点,好多得一些打赏才行。只是一般这恩客都是晚上来,怎么今天白天也来了?

    不过这大人的事,小孩子怎么会想得明白。

    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这些复杂的事情,小心翼翼地把食盒取下,抱在胸前,抬脚就要往紫竹厢房去。

    “哟,我瞧这谁呐,这不是我们花满楼当家头牌的小野种嘛。”‘当家头牌’四个字咬得尤其的重,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语气中夹杂的浓浓讥笑的味道。夏冉衣脚下一顿,抱着食盒的手紧了紧。两个都略比她高上半个头的童孩把她围了起来,眼前光线也挡掉了大半。

    “喂,我好不容易混进来,在跟你说话呢。”为首的穿着崭新锦缎外衣,宛如一只花蝴蝶一般的女童,见夏冉衣一言不发,盯着她恶狠狠的说道。

    “我要去送糕点,麻烦你们让一让。”夏冉衣冷着脸说完,抬腿便想离开。

    “诶,我还没说完呢。”女童眼见夏冉衣如此轻而易举地从他们两人中挣脱,心里一急,便伸出手想要一把抓住她。

    “算了,妹妹。”女童旁,一直站立不语的男孩拦住了那只伸出去的手。“她要去紫竹厢房送糕点,那里面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搞砸了的话,到时候知道是我们惹的祸,就算是姑姑出面,叶妈妈没法拿我们怎么样,但那房里的人就不同了,可是会去跟姑姑告状的,何况那人家的曾祖爷可是。。到时候可没那么容易解释我们为什么能进到这来。”

    有人阻拦,哪里还有不走的道理。夏冉衣也没有兴趣听他们说些什么,找准机会闪身就从两人件的空隙钻了出来。

    一提起叶妈妈,想起那双看穿一切的眼睛,女童打了个冷颤。不过她更为在意的是传闻那位曾祖爷就算是自己姑姑也不能惹的人物。

    可就这么歇火了,女童觉得心里憋闷得慌,于是不甘示弱地朝夏冉衣的离去方向冷哼了一声。“神气什么,果然跟她娘一样长了一张狐媚的脸,哥哥,你可不要被他迷惑了。”女童心里暗暗想着,这次看先放你一马。下次她再一起算账。她姑姑是仙人,可厉害了呢。

    而且等过完这个冬,明年开春的时候,她和哥哥被仙人选上,学了本事,成了仙,她才不怕那姓叶的老姑婆和那位曾祖爷呢,难道还怕拿捏不了一个凡人小姑娘吗。这么一想通了,感觉自己挽回了脸面,女童转身拉着男孩离去。

    夏冉衣提着小食盒熟门熟路地来到了紫竹厢房门前,轻叩了一下门,而后推门进去。随着门口的打开,里面传来了几声说话的声音。脚下又是一顿,这明明经历过很多次的场景,可她还是迟迟不敢上前。

    “冉衣,进来吧。”像是知晓她的到来,屋内传来一声叫唤,夏冉衣硬着头皮踏进了房门。

    她低着头把食盒放在座椅上,打开精致小巧的盖子,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精美的糕点一叠一叠地拿出来摆放在桌子上。

    “这就是你说的冉衣?”一个穿着月牙色长袍的青年走到夏冉衣面前,一把紫檀香扇子轻轻地挑起夏冉衣的下巴。夏冉衣随着视线的上移,眼睛对上了一双微眯着的丹凤眼。

    内室里放着一把看不出年份的古琴前坐着一袭红衣女子,女子也不在意青年的举动,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她怕生得很,上官公子莫为难她。”

    “生得跟茹兮你一样美,我又怎么舍得为难她呢。”上官浩看到夏冉衣尚且稚嫩的脸孔,眼中精光一闪,放下手中的紫檀扇,丢出一锭银子后,又开口道:“你家小女小小年纪便如此清丽,我看得心喜,不如让我赎她出来,收做妾吧。虽是妾,但也比在这花满楼做这些粗使活好得多。”

    “冉衣这粗鄙丫头,怎能得公子如此青眼呢?公子当另配良人才是。”红衣女子依旧坐在古琴前,面不动声色,声音也依旧是柔柔软软,但却让人感觉不可违抗。“冉衣得了赏,就下去吧。”

    “好好好,我就喜欢茹兮你这样的性子,这气质这语气,那些献媚的庸脂俗粉和你比起来全都黯然失色索然无味。”上官浩一点都不意外也不介意夏茹兮的话语,也不恼,打开扇子在胸前摇了摇,走向她身侧的茶几上坐下。而夏冉衣拿起那锭银子,拽紧了拳头,最终还是退出房去。

    这么一折腾,太阳也下了山头。

    夏冉衣跨出紫竹厢房的门口,只看到点点余辉和五彩的晚霞盘绕在山顶之上。她去厨房吃了晚饭后,歇了一会,养足力气。因为夜晚的来临才真正开始进入整个花满楼的忙碌时间。

    在隆冬的夜晚里,花满楼到处都是衣着baolu的莺莺燕燕,四处游走着,招呼着门外衣冠楚楚的公子哥们,或穿着体面的达官贵人,亦或是其他的不知名的人物。在这里有钱就是爷,有银子就有人招待,伺候。外面的冷风呼啸也挡不住楼里的满园chun色,纸醉金迷。

    夏冉衣跑前跑后送糕点都累得够呛,何况是其他的人。好不容易忙完了,夜也深了,拿着一个花大娘塞给她热热的窝窝头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因为自己娘亲是头牌的缘故吧,她的待遇也比一般的下人好,虽然也要干活,但至少有自己的房间,不用几人挤着睡大通铺。

    夏冉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掏出今天得到的银子压在枕头底下后,静静地望着床边升起的新眉月。

    这里是沼离国的京城,是全国最大的城池,来来往往的商人络绎不绝,繁华无比。而花满楼是这里最大的qing楼。她今年八岁了,从有记忆以来,她似乎就在花满楼里,而她娘亲维持了这家最大qing楼的头牌整整四年。这八年来,夏冉衣一天天的长大,但夏茹兮却八年如一日,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夏冉衣一直坚信夏茹兮是有什么苦衷才在花满楼呆着的,为什么那么坚信,那是因为她五岁那年,亲眼看到她娘亲口中念念有词了一会儿,那房里的恩客就忽然倒地睡着了一样,脸上还挂着痴迷的笑容。小小的她虽然知晓的事情不多但是也知道自己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这件事一直埋藏在她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知道这是仙法!她听说过的,每隔三年仙山上就会派仙师下来挑选合适的孩子上山成仙去。上一次就是在五岁的时候来过,只是因为楼里恰巧有活要干,她只能远远的站在门口往上一眼,为此还被叶妈妈狠狠的骂了一顿。但也就是这一眼,就已经被那些从天上踩着五颜六色的光剑飞下气度不凡的仙人们所折服。她始终记得那时开春的时候,满树的桃花像是给他们做得配衬,他们经过的地方都像是有一层淡淡的光芒,让人感觉神圣不可侵犯,夏冉衣眼里都是羡慕。

    夏冉衣翻了个身,脑子里一转,如果她娘亲也是仙人,那她不就是仙人的女儿了吗?那她就可以学习那些仙法,也可以像那些人一样会飞,且受人艳慕。

    小小的她也很单纯,花大娘说过钱是很重要的东西,qing楼的女子要有足够的钱才能赎身。所以她就努力很努力的攒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娘亲脱离这里,不再被别人背地里骂,说她是个不好的女人。

    虽然她的力量很小,但是她会一直努力的。

    想着想着,夏冉衣揪着软软的小方枕甜甜的睡着了。月亮慢慢上升到了树枝间,一切都十分的安静。

    夏冉衣的房门被轻轻的打开了。一袭红衣缓缓地走入房内,似怕惊动了房里的小人儿。夏茹兮用柔软的帕子擦掉夏冉衣嘴边亮晶晶的口水,随后便在她身旁盘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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