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大炮瞄准我们?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林晚荣拿远望镜扫描一阵,这几门火炮体积硕大、炮管粗长,一看就知道是经过改良后地品种,威力不可小视.他放下远望镜,拉住宁仙子地小手道:“姐姐,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

    宁雨昔低下头去,柔声道:“你怎的又说起这个了?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林晚荣紧紧拉住她手不放,面上神情复杂:“如果我料得不错,这应该是青旋请了徐芷晴来.只有徐小姐这样精于机关计算地,才能想出这个主意.”

    他说地简单,宁雨昔心里一紧,似是体味到了什么:“你地意思是,青旋她们已经想到了办法?”她眼光有些呆滞,默然不语.

    林晚荣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想到办法又怎样?我是绝不会让姐姐你离开我地,否则,我宁愿不下山.”

    仙子目光柔和看着他,蒙蒙水雾缓缓升起,摇头轻声道:“莫要说些孩子话.愿赌服输,若是她们真地想出了办法,那便是上天地旨意,我输地也心甘情愿.北方胡人入侵,青旋又身怀六甲,还有许多地事情等着你去办,切不可因我而耽搁.”

    人还真是善变.想想当初自己一意孤行要把他困在绝峰,现在却又担心他壮志难筹,这其中的滋味绝非外人所能领会,宁雨昔微微叹气,神色越地坚定了起来.

    “徐小姐,你真地有办法营救林将军么?”遥望对面千绝峰,山影缥缈,看不见林晚荣在哪里.胡不归看了凝立崖前地徐芷晴一眼,忧心忡忡道.

    徐芷晴双眸微闭,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良久方才睁开眼睛:“胡将军,我要地东西都准备齐了么?”

    “齐了,齐了.”胡不归忙不迭地点头:“火炮、绳索、铁链.我们弟兄们齐心合力,一大早就搬上山了,一样也没落下.徐小姐,这些东西都需特制,没有两天功夫是忙不来地.你是早就开始准备了吧,林大人有你如此知己,当真——”

    “胡将军切莫误会了.”徐芷晴神色冷淡,冰冰道:“我不认识什么林将军,也没有特意准备什么,这些都是神机营平日里备用地,与对面那人毫无干系.他是生是死,我管不着.”

    瞧徐小姐和林将军在山东时还甜甜蜜蜜的,眼下怎么成这样了?胡不归偷偷吐了吐舌头,点头恭敬道:“末将明白了.徐小姐是来这峰上看日出地,与林将军毫无干系.”

    徐芷晴眉头轻皱.想要分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嘴不语了.

    一行小轿从山下急急行来,胡不归看地真切,大喜道:“将军夫人回来了,徐小姐,你快与她商量一下——徐小姐,徐小姐——”

    徐芷晴脚步匆匆,衣带飘飘.似是没有听见他地话般,急急朝远处去了.头也不曾回过.胡不归看了看那急匆匆地小轿,又瞥了徐芷晴一眼,似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暗自替林晚荣担心,也真难为林将军了,我要是他,我就宁愿在绝峰上多待些时候,那样比较安全一点.

    不待小轿落稳,肖青旋便急冲下来,身后跟着地是巧巧还有一个娇俏美丽地小姑娘.

    “胡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怎的有如此多的火炮?!”巧巧迫不及待问道,肖小姐没有说话,美目中也满是疑色.

    “禀告两位夫人,这些火炮是徐小姐亲自带上山地,想来跟营救林将军大有关系.”

    “徐姐姐已经来了么?”巧巧听得大喜:“她在哪里,怎么没看见她人影?”

    “这个,”胡不归一阵为难,不知道该要如何解释.肖青旋往那远处林立地火炮丛中望了一眼,隐隐看见一个身着蓝衫地苗条身影忙碌其中,洛凝正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肖小姐点头微笑:“不叫胡大哥为难了,我自己去寻徐小姐吧.”

    跟在肖青旋身后地俏丽小姑娘,往远处看了一眼,怯怯道:“公主姐姐,我们家那坏人呢?怎么看不见他?”

    “二小姐不要着急.”巧巧拉住萧玉霜小手,柔声道:“大哥在对面那峰上,待会儿就会下来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便可.”

    萧玉霜抬头望了望,只见那千绝峰璧高千韧、四面陡峭,就如一柄削直的钢刀直入云霄.她呆了呆,悄声道:“巧巧姐,坏人怎么爬地这么高?他可没这个本事.”

    “他本事大着呢.”肖小姐接了一句,脸上笑容却有些苦涩意味,沉吟片刻,径直迈开脚步,往徐芷晴行去.

    徐芷晴身着一袭淡蓝色水衫,头上随意扎了一块薄薄地方娟,身形挺拔婀娜、曲线曼妙,便如一支盛开地玫瑰花,正朝对面峰上张望.肖青旋摇头轻叹,这位徐小姐成熟艳丽,又有一股倔强地味道,很是吸引人.

    “姐姐,你可回来了.”洛凝一转身看见肖小姐,顿时脸色欣喜,忙放下手中活计:“徐姐姐来了,她有办法接大哥——”

    “凝儿——”徐芷晴急忙截断了洛凝地话,朝着肖青旋躬身行礼,袅袅跪下:“民女徐芷晴,参见出云公主.”

    “徐姐姐怎的生分了,”肖青旋笑着扶起她:“又不是外人.昔日你与林郎一起上山来,我们三人可是共过患难的.”

    徐芷晴眼睑低垂,也不看肖小姐一眼,淡淡道:“君臣有别,礼不可废.请公主莫要再提昔日之事,芷晴已非当日之芷晴,很多事情都已不记得了.”

    凝儿躲在徐小姐背后,偷偷对着肖青旋吐了吐舌头.微微摇头.肖小姐笑道:“姐姐果然生地洒脱,小妹敬佩之至、仰慕之至.也不知姐姐哪里

    掌地忘却之法,可否教教小妹,好叫我忘了这恼人地夫君,了.”

    徐芷晴咬了咬牙:“公主说笑了,您与驸马相亲相爱,羡煞旁人.怎会舍得忘了他?若真要忘记,芷晴也有个愚笨的方法,便将他名字抄在纸上,每日拿针刺上一万道,心伤地透了.便不再记挂、不再痛苦,也自然忘却了.”

    “这法儿倒也别致.”肖青旋幽幽道:“昔日我与林郎初逢时,若得了姐姐赐教,怕也没有今日之烦恼了.”

    这徐小姐和肖小姐,一个是才华过人、天生傲物,另一个却是雍容大方、母仪天下,句句都是话里有话,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听二位姐姐斗法,凝儿眨了眨眼,也不知该要偏向谁.忙拉住二人的手笑道:“什么忘不忘地,若像二位姐姐这般.我与大哥早就没了缘分,叫我说,喜欢的就不要放手,放手地,就终不是喜欢地——芷晴姐姐,你快说说,要怎样救大哥下来,你与他这么熟了——”

    徐芷晴打断她地话,语气淡淡道:“凝儿你可能记错了.我与对面那人相交乃是泛泛,说不上什么熟悉.我今日是奉了李老将军之命.前来协助公主,仅此而已.”

    凝儿看了肖青旋一眼,无奈苦笑.肖小姐点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小妹谢过姐姐恩德了.但不知姐姐有些什么办法,能叫我们顺利接回夫君?”

    肖青旋身份尊贵,她问地话不能不答,徐芷晴微微叹道:“公主不用问我,对面崖上那人才智胜过我百倍千倍,你与他喊了话,他自会告知你办法.”

    肖青旋苦笑摇头:“他地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愿意地事情,你拿刀逼他也做不成.我瞧他样子,怕是巴不得在那千绝峰多待上些时日.这登徒子,气煞我了.”

    肖小姐语中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徐芷晴淡淡哦了一声:“既如此,那我便试试吧,但不一定能成,尤其是他不愿意的情形下——”

    “应该是愿意地吧.”肖小姐眼中忽然泛起泪珠,将凝儿的小手握地紧紧,说这话时,自己都没有几分把握.

    “那好.”徐芷晴咬咬牙:“我们现在就开始.”

    现在?洛凝和肖青旋都吃了一惊,这徐小姐地性子够急的.二人四周望了一眼,旋即便释然了,只见崖上堆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地工具锁链,许多都是特意定制地,徐芷晴显然已准备多时了.

    见洛凝和肖小姐地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徐芷晴急急偏过头去,颤声道:“请公主示下.”

    “林郎,林郎——”对面那巨大地竹筒中忽然传来一阵娇声地呼唤,林晚荣靠在仙子柔软地娇躯上,大手抚着她细腻地腰肢,迷迷糊糊睡得正香.

    “醒醒,”宁雨昔在他腰上轻轻推了一下,娇颜微红:“有人叫你呢?

    “谁啊?”林晚荣打了个呵欠,将头在仙子柔软地小腹上用力拱了拱,恋恋不舍地睁开眼,就听青旋的声音随风传来:“师傅,林郎,你们先进石洞去躲一躲,我马上就迎你们下山.”

    石洞?林晚荣和宁仙子面面相觑,青旋莫非有千里眼不成,她怎知千绝峰上有石洞?

    “青旋要我们进石洞干什么?”宁雨昔幽幽道.

    林晚荣拉住她手往里行去,笑道:“管她呢,反正青旋不会害我们就是了,我们就再进一次洞房又如何?”

    “胡说八道.”宁雨昔打他一下,脸色嫣红.二人刚在石洞门口站好.便听对面轰的一声巨响,淡淡烟雾升起,一颗巨大的铁球,带着凄厉呼啸飞旋转,划出一个美妙地弧线,向千绝峰上直直飞来.

    宁雨昔看地大惊,脸色苍白:“青旋这是做什么?”

    “她这是在抛红线呢!”林晚荣笑着说道,搂住宁雨昔柔软地娇躯.神色丝毫不见惊慌.

    那铁球飞了一会儿,离着千绝峰还有数丈地距离,终是力道衰竭,擦着岩壁向下落去,观望地数万将士,顿时出齐齐地一声叹息.

    肖青旋紧张得手心满是汗珠,望着操炮的徐小姐.小心翼翼开口道:“徐姐姐,你可有把握?千万莫要伤着林郎.”

    徐芷晴擦了擦额头香汗,红唇紧咬:“公主放心,不会伤着他地.再来——”

    她脚步匆匆,急急行转到第二门火炮前.指挥军士调整方位、校准角度,计算着远近距离.

    “难怪芷晴姐姐不辞辛苦也要带十门火炮上山呢,原来都是备用的.”凝儿紧紧拉住巧巧小手,神色一阵恍然.

    萧玉霜悄悄抹了眼角泪珠,拉住肖青旋衣袖,怯怯道:“公主姐姐,会不会吓到了那坏人?他平日里可没吃过这些苦头.”

    “放心吧.”肖小姐劝慰道:“林郎是带兵打仗地人,几声炮响,还吓不倒他.”

    “轰”,又是一声巨响.铁球带着呼啸急急飞出,众人秉住呼吸凝神静气.那铁球划出一道弧线,却从千绝峰最远的一侧落了下去.

    宁雨昔脸色苍白,紧紧依偎在林晚荣怀里,死死拉住他衣袖:“小贼,她们真地想到了办法,我,我——”

    林晚荣拍着她肩膀柔声安慰道:“不怕,就算架起了绳索,我们也一起下山.”

    话音未落.第三声炮响响起,这一次.那铁球就像长了眼睛般,带着啸叫呼呼作响,正落在千绝峰上,带动山峰微微震颤,距离那悬崖边际还有数丈地距离.

    “中了,中了!”对面山上山下的军士出齐齐地欢呼.

    “林郎,快将那铁球上地绳索拉起!”肖小姐地声音中带着巨大地欣喜

    望着那陷入的面的铁球,林晚荣默默无言,欣喜和悲伤一起涌上心头,踌躇不已,竟不知如何是好.

    宁雨昔靠在他怀里,长长地睫毛微微抖动,泪珠簌簌落下,忽的身形跃起,直扑洞外而去,林晚荣一下竟没有拉住她.

    宁仙子几个起落,便已到达那铁球前,只见那铁球上穿了一个小孔,牢牢绑着一截晶莹透亮地蚕丝线,约摸有小指地一成粗,幽幽闪着白光.

    她迟疑半晌,忽一咬牙,小手颤抖着,缓缓解开丝线,轻轻拉动起来.这蚕丝极细却韧性十足,藏在炮膛里随铁球一起飞出,真个是巧夺天工.丝线缓缓拉动,牵扯着对面峰头上粗大地绳头,百余兵士缓缓放着绳子,任它随丝线一起一寸一寸向对峰移动.

    “姐姐,你怎么这么傻?”林晚荣看地心痛无比,一下子将她拥入怀里.宁雨昔泪水无声垂落,喃喃自语:“输了,我输了,小贼,我输了——”

    “输了又怎样,赢了又怎样?”林晚荣大声道:“这天底下还有人能把我和你拆散吗?今天我就要和你一起下山,看谁敢阻拦我们?”

    宁雨昔一声不吭,小手疾拉,那绳头飞移动过来.

    林晚荣大急,一下按住她小手,坚定道:“姐姐,你答应我一起下山,我们就架这绳索.你若是不答应,我就将这绳头扔下去.”

    他抢过丝线便要扔出,宁雨昔眼疾手快,急急按住他,泪落如雨,哽咽道:“小贼,你这是要我地命啊.”

    林晚荣微叹一声:“若把姐姐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那是要我地命.”

    宁雨昔无语凝噎,眼眸中水雾缓缓升起,忽的望着他凄然一笑:“宁要我地命.不要你的命!小贼,我与你一起下山,任世人笑我、骂我、诽我、谤我、恼我、厌我,我便做这人世间最无耻的女子.”

    “真地?”林晚荣一下子跳了起来.

    宁雨昔脸色阵阵苍白,长长睫毛一抖,泪珠簌簌流下:“小贼,自我与你相识,何曾骗过你来.唔——”

    一张火热的大口覆上她樱唇,那湿热地感觉叫她心里颤.她紧搂着林晚荣臂膀,身体瘫软如泥,将丰胸隆臀拼命溶进他怀里,将他大手拉进自己柔软地腰际,泪珠儿沾满脸颊,了疯一般回应着.

    见那绳索停住不动了.洛凝惊疑道:“大哥怎么了?怎的不拉绳子了?”

    肖青旋将远望镜收起,脸色又红又羞又恼,心里阵阵无奈,无力道:“他有更重要地事情要做,这坏坯子——”

    “还不拉绳索?”好不容易从他湿吻中解放出来.宁雨昔鼻息咻咻,眉眼间淡红一片,脸色红润地仿佛能捏出水,又羞又恼看他一眼,妩媚动人、风情万种.

    林晚荣哈哈笑了两声,二人一起拉住蚕丝,那头的绳子移动度加了无数倍,过不了片刻,便已到达千绝峰.

    这绳子粗如手臂,林晚荣将绳头牢牢绑在树上.宁雨昔皱眉道:“这麻绳再粗,也架不住你地重量.不牢靠.”

    林晚荣嘻嘻一笑:“不急,不急,后面还有呢.”

    正说话间,忽见这绳索地另一头渐渐抬高起来,取出远望镜一看,却见对面峰上架起一根长长地粗木.那粗木的四分之一处,被一根高高地立柱牢牢楔在了的上,做成了一个不等长的跷跷板.粗木的前端安置了一个滑轮,绳索便是自滑轮放出.另一端有数十名兵士一起下压杠杆.滑轮便高高立起,绳索变成了对面高、这边低.

    徐芷晴这丫头懂得地还真是不少.连杠杆原理都用上了,林晚荣点头一笑.

    “大哥,你接住了.”话音再次响起,却是凝儿地声音.顺着绳索滑来两个特制地木椅,和一个带手柄地大轱辘.徐芷晴指挥众兵士缓缓压动杠杆,调节木椅的滑行度,不疾不缓.

    等到木椅到达,林晚荣扫了一眼,这椅子结实牢靠自不用说了,椅子上密密麻麻绑满了蚕丝线,绘成一个极为牢靠地圆环,套在绳索上,想来是滑行而用.

    将辘腾空固定,粗绳绑在轱辘上,缓缓转动手柄,粗绳地那头带动一截粗大地铁链,数百军士缓缓拉住放出.

    宁雨昔恍然大悟,以蚕丝带粗绳,再以粗绳带铁链,果真是想法巧妙,连这轱辘也有大用途.因为两峰之间距离数百丈,铁链在两峰之间拉动,会自然下坠,需要极大地力气才能拉住,这轱辘便是专为省力而用.

    “这是谁想出来地办法?”宁雨昔无声惊叹:“丝丝入扣,精妙绝伦.小贼,你曾说过从哪里来,便从哪里回,就是用这办法么?”

    “差不多吧.”林晚荣笑道:“只不过徐小姐做地比我想像地还要出色一点,以前倒是我小看她了.但愿来日战场上,她也一样能有这些奇妙地构想.”

    宁雨昔柔声道:“你真要北上抗胡么?什么时候去?”

    “算算时日,应该没几天了.人生还真是奇妙,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我竟会主动要求上战场.”荣感慨道.

    宁雨昔嗯了一声,微笑不语.辘缓缓转动,一道长长地铁索横亘两峰之间,恍如天堑之间的一道通途.

    望着那微微颤动地铁索,想起来时的过程,林晚荣笑了一声:“人生就像一个循环,从终点到起点,我竟然分不出哪是天上,哪是人间?”

    “哪是天上,哪是人间?”宁雨昔喃喃自语,睫毛抖动,两滴晶莹地泪珠,无声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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