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未已忽听得萧志远一声怒吼声如郁雷。原来他见叶凌风处境危险想冲出来与叶凌风会合却忘了自己的处境比叶凌风更险。那黑衣武上的本领还远在叶凌风的对手彭洪之上一条虬龙鞭纵横挥舞当真是矫若游龙早已把萧志远的前后左右四方退路全都封闭萧志远全仗着纯熟的天罗步法才能勉强支持心中一躁想冲出去灭罗步法稍稍露出破绽登时便给那黑衣武上抽了一鞭衣裳碎裂背脊现了一道深红的血痕时凌风在十数丈的距离之外也可以见到了。

    萧忐远受伤之后更加奋不顾身高呼酣斗剑光霍震每一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招数他的武功虽然是远不及那黑衣武士但他的青城剑法本来就是最上乘的剑法之一一经拼命更是锐不可当那黑衣武士也不能不有所顾忌一轮激战。

    竟给萧志远冲出两步。

    可是那黑衣武士用的虬龙鞭长达一丈萧志远的青钢剑只有三尺鞭长剑短黑衣武士长鞭一挥立即又拦在他的前头。

    萧志远且战且走他与叶凌风之间虽然只有十数丈的距离但却似隔了一道鸿沟要想会合谈何容易?

    但萧志远不必冲到叶凌风身边叶凌风已是受了他的鼓舞。

    他见萧志远如此舍死忘生要想前来救他性命禁不住热血沸腾心中想道:“萧大哥宁死不屈我岂可给他丢脸?”害怕敌人的念头登时云散烟消厉声喝道:“你这鞑子的奴才我叶某是何等样人岂能向你求饶?”

    彭洪怔了一怔似乎颇觉意处。原来他正是因为知道叶凌风是何等样人才向他招降的心道:“难道是我认错人了他不是那位叶知府的大少爷?”心中疑惑正要向叶凌风喝问叶凌风怯意一去剑招竟是凌厉非常也似萧志远一样每一招都是豁了性命的招数。

    彭洪心道:“一定是我认惜人了。一个官宦人家的少爷岂有不怕死之理?”原来他在十数年前曾见过那位叶知府的小儿子叶凌风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和他当年所见的那个十岁小儿当然差别甚大不过脸部轮廓还依稀相似彭洪不敢肯定叶凌风又攻得很急不容他仔细问话。彭洪心里想道:“管他是真少爷还是假少爷他与朝廷的叛逆一路我就可以将他杀了。”

    彭洪的武功不及那黑衣武士但叶凌风的武功也远远不及他的萧大哥他纵然拼命也总是打不过彭洪彭洪杀机一起双笔一招“敌阵纵横”交叉插出倏的就戳到了叶凌风胸前!

    “嗤”的一声彭洪的笔尖已挑破了叶凌风的衣裳时凌风心头冰冷在这瞬间蓦地起了后悔的念头“唉想不到我竟是如此死了死得当真不值!”

    也就在这一瞬之间蓦听得一声大喝原来正是李文成赶来救他。李文成这时刚刚杀了黑木大师在地上拾起了他的鬼头刀他纵目一看。见他的儿子和叶凌风都正在生死关头他不假思索立即便向叶凌风这边冲来。

    李文成虽然差不多耗尽全身气力但这一喝仍是神威凛凛俨如平地起了个焦雷。彭洪心头一震笔尖点歪没有点正叶凌风的穴道只是在他胸膛“璇玑穴”的旁边戳了三分深浅的一个伤口。

    叶凌风痛得一声大叫猛地向旁边一跳跃出了一丈开外抬头看时只见李文成脚步踉跄显是受了重伤但他脚步虽然歪歪斜斜来得仍是恍如暴风骤雨只听得“当”的一声李文成一刀劈下己是与彭洪的判官笔碰个正着。

    时凌风又是吃惊又是惭愧心道:“他、他竟然不管他的儿子先来救我!”他胸前的伤口鲜血还在沁出但奇怪得很忽然一点也不觉得痛了。他身形一稳立即挥舞长剑又杀上去。

    李文成呼呼呼连劈三刀这三刀是他凝聚了全身功力与敌人作孤注一掷的当真不是敌死便是我亡!双方性命相搏决无侥幸!

    彭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剧盗但见李文成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喝声如宙刀光如电心中也不禁有几分慌了。大喝声中刀光闪过彭洪蓦地一声惨叫天灵盖被劈去了半边兀自向前冲出几步这才倒下。李文成刚好是最后一刀才杀了他但时凌风都还未曾赶到。

    叶凌风几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吓得目瞪口呆半晌惊魂稍定讷讷说道:“李英雄你你——”李文成道:“没什么你快料理你自己的伤吧。”倏地一个转身又向白涛道人奔去喝道:“你欺侮我的儿子羞也不羞来来来!有胆量的你再来与我决一死战!”

    其实在对方四个人中正是只有白涛一个稍有几分羞耻之心他追赶李文成的儿子倒并非有意取他性命而是想把他活捉的。白涛道人受了一处刀伤这孩子又机灵之极东躲西闪忽而在地上打滚忽而跳上树梢以白涛道人的本领要杀这孩子不难但要想在一时三刻之间活捉这个小孩在受伤之余倒还当真不易。

    白涛道人以玄门正派万妙观主持的身份追逐一个黄口小儿心里本已有几分惭愧如今被李文成这么一喝更是羞愧赃当禁不住面红过耳。

    这时他们四人之中黑木大师和彭洪都已先后给李文成杀了白涛道人自己也受了伤见李文成如此凶猛也不觉暗暗胆寒连忙说道:“我这次是奉命而来身不由己。并非和你李舵主有甚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好如今你我也已见过真章了你砍了我一刀我也刺了你一剑彼此扯了个直算是各不吃亏何必再性命相搏?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吧青山绿水后会有期。少陪了!”插剑入鞘抱拳一拱行过了江湖礼节便即匆匆奔跑下山。

    白涛道人由于对敌怯惧避战下山这对李文成来说却是天大的侥幸。白涛哪里知道李文成所受的伤比他不知要重了多少倍!而萧志远叶凌风二人也受了伤虽非要害也是伤得不轻。倘若白涛道人不跑与那黑衣武士联手对付这三个受伤的大人和一个小孩李文成这边人数虽多一倍决计不是他们的对手定要被他们尽数擒获无疑。

    这时对方那四个人已是两死一逃只剩下那黑衣武士尚未受伤还在与萧志远恶战。

    萧志远被他接连抽了几鞭身上伤痕累累眼看就要不支倒地。叶凌风见只剩下一个强敌胆气陡壮草草裹了伤口便跑上去助他。李文成想要过去双脚已是不听使唤。

    但这时那黑衣武士也早已慌了一见叶凌风舞剑冲乘而李文成又正在双目圆睁向他怒视。虽然李文成身躯尚未移动但神态威猛之极无须举手投足已是含有雷霆不测之威!比叶凌风的舞剑狂呼还更令人骇俱!这黑衣武土哪里还敢恋战?

    黑衣武士猛地反手扫出一鞭叶凌风刚好碰上给他鞭梢一绊“卜通”跌倒萧志远忙不迭的前去扶他黑衣武土也就趁此时机转身便跑他顾不得伤害萧、叶二人萧志远也顾不得追他了。

    可是还有个李文成虎视眈眈。不肯将敌人放过心中想道:

    “我可不能给林大哥留下…个祸根!”猛地牙关一合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头剧痛之下气力陡生鬼头刀脱手掷出这一掷乃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威猛无伦只见一道银虹快如闪电倏的追到了黑衣武土身后“唰”的一声从他的琵琶骨插入穿过了肩头那黑衣武士大叫一声骨碌碌就从山坡上滚下去

    一场惨酷之极的恶斗突然在这黑衣武士凄厉的叫声中结束了。对方四人黑木、彭洪被杀白涛道人负伤而逃这黑衣武士被尖刀穿过了琵琶骨又从乱石鳞峋的山坡上滚下即使还能活命也必将是废人了。

    叶凌凤这时刚刚爬了起来似是从恶梦之中醒转不更恰切他说是从死门关上逃了回来山风吹过还带着一股血腥的昧道他摸一摸胸部的伤口这时才觉得疼痛但他也知道战斗是确实结柬了他还活着!他有一种难以名说的喜悦不单是为了自己还保住往命还为了自己第一次参加了战斗像个英雄般的参加了战斗虽然敌人不是给他打败的他也感到了骄做觉得自己无愧于“侠义”二字够得上称个“英雄”了。

    但回想刚才惊险的情形他也还禁不住不寒而栗!

    李文成兀立峰巅遥望远方心中一片安宁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的战斗了雄心尚在命已难留死亡的阴影已降到他的身上但他并没有在死亡的阴影中感到恐惧他已经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虽有遗憾遗憾不能再与昔日的战友并辔驱驰但一个人总是要死一次的这也算不了什么了他兀立峰巅四顾茫然在他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此刻回顾过去一生轰轰烈烈的事迹既有苍凉更多悲壮情绪兴奋但心境又是一片平和。他四顾茫然忽地仰天大笑笑声中一口口的鲜血吐了出来!

    萧志远慌忙向他跑去叫道:“李英雄你怎么啦?”那孩子也过来扶着了他的父亲叫道“爹爹你可不能抛下我啊!”

    李文成喘着气大笑道:“我好好得很!这一次真是意想不到的好敌人只跑了一个还是受了伤的。夏儿你的林伯伯和你的轩哥是可以安然脱险了!”笑声未了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霎时间面如金纸。

    萧志远道:“我有治伤的丸药。”正要拿出李文成道:“不用费事了人总是要死一次的死得其所又有什么可悲?我如今是纵有仙丹也难续命的了你们两位伤得也很不轻啊你们试试我这金创药和九转还阳散或许比你们的丸药更有灵效。”

    萧志远稍懂医理手搭他的脉门只觉脉息散乱知他所言不假确是生机已绝只是凭着深厚的内功支持一时的了。萧志远黯然无语李文成道:“你们接过去啊试试我的药看。你们还能活下去的就应该爱惜身子!你们快敷了药我还有话和你们说。”叶凌风心头充满了感激暗自想道:“这人在临死的时刻还是只知照顾别人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叶凌风敷上他的金创药只觉触体清凉疼痛果然立即止了。萧志远知道李文成受伤之重已是回天乏木无可奈何也只好含着眼泪服下他的九转还阳散问道:“李英雄有什么吩咐?”

    李文成道:“李某父子今日多承两位义士拔刀相助大恩大德今生是不能报了李某还有身后之事要麻烦两位。……”萧志远连忙说道:“我们只恨本领低微帮不上李英雄的忙。李英雄有什么吩咐我们力之所及赴汤蹈火决不推辞。”李文成道:“客气的话别多说了两位义士是——”萧志远道:

    “我是青城萧志远家祖萧青峰。这位是我的义弟叶凌风。”

    李文成双眉一轩道:“哦原来你就是萧志远萧大哥久仰了。”他听得萧志远的名字知他是个江湖上人所称道的好汉子越放心便毫不隐瞒的将他所要交代之事说了出来。

    李文成道:“我们天理教的总舵设在保定这次教中出了叛徒总舵被破教主张廷举当场被害副教主林清逃了出来。他要给各地分舵报讯今后如何收拾残余再图恢复重担子也都搁在他一人肩上清廷派出四大高手专为了追踪他一人情势实在危险得很。

    “我也是天理教的一个头目给总舵主做联络各地分舵的秘密使者。在保定城中则以木工身份掩蔽。我的身份在教中也不公开的朝廷鹰犬知道的就更少了。这次林副教主逃了出来还带着他的一个孩子他的孩子名叫林道轩和我的夏儿一般年纪今年都是十二岁。我的孩子名叫李光夏。

    “我和林副教主是结拜兄弟他比我大一岁两人的身材也差不多。我和夏儿冒充林大哥父子的身份却操着天理教的‘切口’故意在朝廷鹰犬之前露出形迹引起他们的疑心杀了几个鹰犬之后最后那四个高手以那黑衣武士为也以为我定然是林大哥了就这样我吸引他们转移了目标一路跟踪追我。我还不放心又故意冒用林大哥的名义托丐帮弟于在他们留宿的客店送去柬帖约他们在泰山绝顶决一死战林大哥的硬朗脾气他们是知道的他们只道是林大哥被追得急自知无法躲藏故而现身邀斗见了柬帖果然毫不疑心被我引到泰山的玉皇顶来。以后之事两位都是亲眼见了。敌方高手四去其三剩下一个受伤的白涛道人那是决计不能为害林副教主的了。哈哈你说今日的结果不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么?”

    李文成目光缓缓移到孩子身上含笑说道:“难得这孩子年纪虽小也懂得要‘舍生取义’的前贤教训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我跟着我冒充林清父子的身份如让那些鹰犬更无疑心。如今幸得他毫无伤这更是意外之喜我纵身死亦已瞑同!”

    萧、叶二人这才知道李文成把孩于带上泰山参加这“死亡约会”的内里因由对他的高风亮节、侠义胸怀都是佩服无已。萧志远满怀激动含泪说道:“李英雄可要我给林副教主捎个信儿?”

    李文成逍:“我已杀了二个敌人死亦无憾无需别人给我报仇了。我也不想林大哥知道今日之事要是他问起我是怎么死的还请你们代我隐瞒一二不必把详情都告诉他免得他心里不安。我本身实已无甚奢求更无后事需要料理。但有一件关系我教机密之事却要拜托两位义士代为转达。”萧志远道“多谢李英雄信任我们我们决不敢有负知己之托。便请李英雄示下。”

    李义成道:“刚才那一场大雷雨两位可曾碰上了?”萧、叶二人都是一怔不知他何以说到紧要关头却高题万丈谈起雷雨来了叶凌风道“碰上了。这却有何相干?”李文成道“目前的局面就正是与雷雨之前相似看来大家都已给鞑子压得透不过气来到处都是一片粉饰升平的麻木气象其实却是人心思变积怒待有如雷雨将临!

    “我一向给总舵主做联络各地分舵的密使经常在江湖走动除了给本教各地分舵沟通消息还结纳了不少志士英豪联络了许多江湖帮会可以和咱们联谊共谋大事的。这些我已有了联络的帮会大部分林大哥是知道的但也有若干我连总舵主都来不及禀报的他却是无从得知。如今我把最重要的几处的领人物告诉你们请你们记下来可不要写在纸上要在心里牢牢默记这些人是山东武城的程百岳河南虞城的郭泗湖山西绮氏的侯国龙川北广元的徐天德小金川的冷天禄陕北米脂的三张:张十龙、张汉潮与张天伦……”每一个地方名和人名他都说了几遍萧、叶二人用心记住复述无讹之后李文成才接下去说道:“我和这几个人已经约定用两句暗号作为联络说得出这两句暗号彼此就知是自己人最为紧要必须牢记不能泄漏。”说到此处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忽地望了叶凌风一眼似乎心里稍稍有点踌躇。

    叶凌风七窍玲珑鉴貌辨色心里想道:“李文成莫非对我有相疑之意?知人秘密者不祥嗯这暗号嘛我不听也罢!”便站起来想要找个藉口行开却又暗自思量“我今番舍了性命救助他们父子本是不图报答但若由此得以结纳天下英豪他日风云际会说个定就对干出一番事业。这暗号我知道了也未始没有好处最少可以用来与那些帮会中的义面人物结交也可以让他们知道我是大英雄李文成推心置腹、临终付托的朋友。”

    正自踌躇李文成已赴忙说道:“我已知得清楚除了那四个鹰火之外别无党羽随来这泰山绝顶也不会有外人突如其来的叶兄弟也无须大小心了。这两句晴号是:‘专等北水归汉帝大地乾坤一代转。’‘乾坤的‘乾’字暗指乾隆意思是说传了乾隆这一代他们满洲鞑子的国运就要完了。这是假托符截激励弟兄们的斗志的”李文成轻轻巧巧的几句话把时凌风突然站起来这个举动解释为是由于谨慎小心眺望把风丝毫不着痕迹的就把时凌风的“失态”掩饰过去同时也无异向时凌风解释他对叶凌风决无疑心。

    其实在李文成心里的确是曾考虑了一下的这倒不是由于他对叶凌风有所怀疑而是由于他的江湖阅历看得出时凌风是个未曾经过怎么锻炼的贵介子弟说不定还是官宦人家这种人若是落在敌人手上到了紧要关头确难保他不把秘密泄漏。正是基于这个理由他曾稍稍有所踌躇。但后来他看见叶凌风站了起来似是颇有愤懑之意李文成是个胸襟宽广光明磊落的汉子立即想道:“这姓叶的舍命救我孩子我若见外于他岂不冷了他的心?何况这只是我的疑虑而已不见得这姓叶的将来就会那样。”因此还是说了。

    叶凌风的不平之气登时消散舒服下来问道:“北水归汉帝这又是什么意思?”李文成道:“这是帮会中一种假托符遗的说法林大哥听了自然会明白的。两位义士若是找不着我的林大哥在天理教中还有聂人杰与邱玉两位舵主可以告诉他们这个秘密。这是我天埋教的‘海底’交与你们你们读熟‘海底’可以随口应答我教中兄弟就会认你们是自己人了。”

    原来当时的任何帮会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特殊暗语称为“海底”帮会弟兄查问身份称为“盘海底”。萧、叶二人未曾入教李文成将“海底”交与他们本来不合规矩但此时事出非常也只好从权了。

    萧志远熟谙江湖规矩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将小册子接了过来却交给了李文成的儿子说道:“这‘海底’应由令郎保管我可以在路上请世兄口授。”这样一则表示他愿意接受李文成的嘱托二则表示他不敢以教外人士的身份占有他们教中的信物。帮会的“海底”等于是证明身份的证件。

    李文成笑了一笑说道:“也好。这孩子本来应该到十六岁才能宣誓入教的就让他提早几年吧。夏儿你接过爹爹的“海底”以后见了林伯伯再请他给你补行仪式。”

    萧志远道:“李英雄还有什么吩咐?”李文成道:“夏儿你给两位叔叔叩头”萧、叶二人欠身道:“这怎么敢当?”李文成道:“两位义士若是避不受礼我底下的话可就不敢说了。”萧、叶二人见他如此说法只好受了李光夏的大礼。

    李文成道:“我只怕不能照料这孩子了还请两位多多费心。

    我与两位萍水相逢就要两位代我挑起一副重担大恩大德只有等待这孩子长大再图报答了。”

    萧志远将李光夏扶了起来说道“我们何幸得李英雄当作朋友敢不尽心。我正有个主意不知李英雄可肯赞同?”李文成见萧志远老成干练对他十分信赖说道:“萧大哥所想的主意那一定是好的了。便请萧大哥指教。”他将萧叶二人合你的时候称作“义士”对萧志远一人则称作“大哥”口吻之间不觉已是有点亲疏之别这在李文成是无心之失萧志远也未注意但叶凌风听了却是有点不大舒服。

    萧志远道:“我与江大侠江海天有点世谊此行正是去拜访他的。我的意思是把令郎带去就让世兄拜江大侠为师。一来可以跟他练武二来可以无须忧虑鹰犬加害你看可好?”李大成喜道:“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实不相瞒我与江大侠素昧平生却也正有这个意思呢。如今有你引见那更好了。夏儿过来!”

    李光夏道:“爹爹有何吩咐?”李文成道:“你自小与别的孩子不同从来没有哭哭啼啼的爹爹去了之后你只要记着爹爹平日是怎么期望你的不负爹爹的期望那就是好孩子了。我可不许你多流眼泪!林伯伯已经脱险你又有了安顿我大复何求?哈哈我夫复何求?”大笑三声忽然寂然不动萧志远一探他的脉息原来已是死了。

    李光夏抱着李文成叫道:“爹爹!”他眼眶里泪珠滚动却在说道:“是爹爹我听你的吩咐我只记着鞑子的仇恨我要像你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不哭我只要报仇!”他说是不哭泪珠却也滴下来了。

    萧志远虎目蕴泪把李光夏扶了起来说道:“死有重于泰山令尊今日为国尽忠为友尽义。慷慨捐躯足以名垂千古请世兄还是遵从令尊遗嘱暂且节哀早点给他办理后事。”李光夏道:“小侄年幼无知一切还得请两位叔叔作主。”

    萧志远道:“这里玉皇观的主持涵虚道长是我朋友虽是出家之人但古道热肠对朋友却最是热心不过的。他观中存有各方善士施舍的棺木咱们可以请他泰山之上人土为安吧。”李光夏道:“是多谢萧叔叔费神了。萧叔叔你的伤碍不碍事?”

    萧志远道:“你急着下山不是?多谢你家的金创膏我的功力虽未恢复跑总是跑得动的。待会见过了涵虚道长交代了令尊的后事咱们便可以下山了。至于给令尊建碑立墓之事待到你他日学成归来再尽孝思吧。”

    李光夏道:“是两位叔叔也应换一套干净的衣裳才好下山。”要知他们经过一场恶战之后满身泥土血染衣裳自是不便在人多之处露面萧志远暗暗赞这孩子细心小小年纪已经是很懂事也会替别人想了。

    萧。叶二人上泰山观日出就是寄居在涵虚道长的玉皇观中这涵虚道长也是个武学深湛之上而且还是个暗中赞助反清义士的同道中人但他一向深藏不露知道他的底细的不过萧志远等有限几人。青城山是道教圣地之一涵虚道人在未做泰山玉皇观主持之前也曾在青城山修过道与萧家两代都有交情算起来是萧志远的长辈。所以萧志远可以毫无疑虑的信赖他泰山绝顶虽是游人少到胆那几具尸体总是越早掩埋越好免得惹出祸来。当下萧志远就带了那个孩子与叶凌风急急忙忙赶回玉皇观。

    赶到观前只见涵虚道人早已在那里等候脸上大有惊惶之色萧志远只道他是因为自己满身血污故而惊惶亦不足怪正想说话涵虚道人忽地伸出一个指头贴在唇边摇了几摇示意噤声却悄悄的带领他们在角门进入避开正殿绕过回廊进入他练丹的静室。

    双方都是惊疑不定涵虚道人先问道:“你们怎么这个模样?”萧志远将刚才所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涵虚道人抚摸李光夏的头顶道:“好孩子你放心你爹爹的身后之事都交托给贫道好了。但贫道现在可还不能出观还要马上应付一桩事情!”萧志远连忙问道:“是观中出了事么?”

    涵虚道人道:“这倒与玉皇观无关是你们两位的事情。”叶凌风吃了一惊抢先问道:“什么事情?”涵虚道:“有两个贫道所不认得的陌生人来找你们两位。”萧志远道:“叫什么名字?”涵虚道:“其中一人姓冷留下拜匣是给你的拜帖上想必具名也不肯说出姓名到来的情形也比前一个人古怪得多”萧志远道:“他们不是同来的吗?”涵虚道:“不是。那个姓冷的先来。”

    涵虚道人取出拜匣说道:“我先说这个姓冷的看来像是个江湖汉子很是豪爽他一到来便说有紧要之事要找萧志远、萧大侠我说我不知道谁是萧志远但我也怕真是你的朋友不敢立即回绝说你不在这儿我说:‘这里是有几位游客寄宿可是游山去了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要找的那位萧大爷你是他的什么人找他可有何事?可不可以告诉我待这几位客人回来要是其中有你所找的那位萧大爷我就替你传话。’那姓冷的说他和你是没有见过面的慕名朋友有要事和你当面说。他留下这个拜匣就是让你先看了拜帖若有意见他那固然最好若是不愿见他那就原帖掷还他也不敢勉强。我让他坐在知客房里等你。”

    萧志远道:“哦不认识的慕名朋友他却知道我的行踪这倒有点奇怪了。”当下将那拜匣放在香案上说道:“叶兄弟你护着光夏世兄躲过一边提防里面藏有暗器。”他自己则从正面走过七步掏出一柄匕旨一抖手飞出匕手法高明之极匕筒将拜匣横剖剖开毫无异状。叶凌风心道:“萧大哥果然是江湖上的大行家我就想不到有此一着。”

    萧志远这才过去取出拜帖只见帖上画着一轮红日旁边半弯眉月下面四个大字竟是:“知名不具。”叶凌风诧道:

    “闹了半天还是没有姓名”萧志远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冷寨主派人找我还可真是慕名已久的朋友了。”叶凌风道:“冷寨主是准?”

    萧志远道:“是川北手屈一指的英雄人物也就是李文成刚才提过的那几位帮会领袖之一小金川大芒岭寨主冷天禄他以反清复明为职志日与月凑成一个“明”字这是他的旗号。

    我和他虽没见过面却有几个共同的朋友我在朋友处见过他的手书这几个字也的确是他的笔迹替他送拜匣这个汉子既是姓冷想必定是他的子侄辈了。他远道而来定有要事我当然是非见不可了。”涵虚道长忽道:“旦慢!”

    萧志远道:“道长有何指教?”涵虚道:”还有一个客人呢!”萧志远道:“不错我正要问你这个客人又是如问?你说他比那个姓冷的更为古怪?”

    涵虚道:“姓冷的一来就张口找人这个人却深沉得多像个普通香客的模样他入庙之后先参神拜佛东张西望我看他有点可疑就亲自出来招呼他和我搭讪了一会不待我开口就说要签香油出手倒是豪阔得很三锭大元宝每锭都是十两重的足色纹银。”萧志远笑道“这人落足本钱自是有求于你了。”

    涵虚笑道“可不是吗?他只当我是个寻常的贪财道士他签了三十两香油钱就容易打听消息了。嘿嘿我也落得受落。他签过香油这才笑嘻嘻地问我说出你们的相貌问我你们两位是否住在这儿?”

    萧志远道:“你怎么回答?”涵虚道:“我见他形迹可疑但也怕他真是你们的朋友就像对待那位姓冷的客人一样说是你们游山去了请他留话。他却说有点私事一定要和你们见上了面才说。他没有拜匣也不肯说出名字我只好让他也留在知客房里等候你们。”

    萧忐远眉头一皱连忙问道:“他和姓冷的那位客人可是同一个房中?”涵虚笑道:“贤侄放心这点江湖世故贫道还有怎会让他们同在一处?我让他们隔得远远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彼此都不知道。”

    萧志远这才放下心上的石头笑道:“姜是老的辣道长应付得适当不过倒是小侄多此一问了。”他怕叶凌风听不明白接着解释道:“这两人若是同道中人那自然毫无问题。只怕其中有一个是朝廷鹰犬那就要闹出事了。还有即使不是这种情形但江湖上宗派复杂倘若他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的做主人的一个不知让他们碰上了头也会闹出祸来的。”

    涵虚道:“如今姓冷的来历已弄清楚了这个客人的底细尚未摸到分毫依我看来这人比姓冷的深沉得多只怕未必是正路人他练有歹毒的邪派功夫。”叶凌风心头一动忙问:

    “道长怎么知道?”

    涵虚道“他签香油的时候提笔写字我暗自留心他掌心有七点红点这是七步朱砂掌的功夫。倘若给他运起毒功打中一掌走不出七步便会毙命当然若不是内功深湛他的朱砂掌也就未必能七步追魂了。不过对付这种练有毒掌的人总是要加倍小心才好。萧贤侄您想想看你的朋友之中有谁练过七步朱砂掌的?”萧志远交游广阔江湖上各式朋友都有是以涵虚道人先向他查询。

    萧志远沉思半晌皱眉说道:“奇怪我却想不起有哪个曾练过七步朱砂掌的朋友。”叶凌风忽道:“这人形貌如何?”涵虚道:“稍微有点胖的中年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嗯对了有一处地方与一般人有点不同他的眉毛疏落而且是淡黄色的。”叶凌风道:“哦疏唇毛淡黄色的?”萧志远道“叶兄弟可是认得此人?”

    叶凌凤道:“我似曾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不过也不敢断定要见过了面才知是也不是?”萧志远道:“他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叶凌风道“小弟是一概不知但我也怀疑他不是正潞人。此人曾和小弟有点小小过节说来话长待我见过了他再说吧。我看他多半是冲着小弟来的。萧大哥你去会那姓冷的这个人就让我打吧。”言下之意即是想单独会见这个怪客。

    萧志远见叶凌风眼神不定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似是有难言之隐。江湖人物常有些意想不到的纠纷萧志远心想叶凌风或者是有些什么事情不愿当着涵虚说的他并不怀疑叶凌风却是有点为他担心当下说道:“好那咱们就分头会客吧。贤弟。你可得多加小心了。”叶凌风站起身未萧志远想了一想忽又说道:“道长你先带我去会那位姓冷的客人回头再给叶兄弟带路这两个客人既然不是一路咱们也是避免一同出去的好。”

    原来萧志远老于世故也善于体贴人。他是要拜托涵虚道人代他暗中照顾叶凌风却怕伤了叶凌风的自尊心所以要把涵虚拉出云房之外再说。

    叶凌风在房内忐忑不安思如潮涌心道:“这人一定是当年那个姓褚的死囚了。我自小离家难道他还认得我?我爹爹当年有意给他开脱后来想必定是办到了故而他重出江湖?”又想:“我风闻他已摇身一变从一个独脚大盗变为专门对付江湖义士的鹰爪不知是否属实咳若然属实这也是我爹爹作的孽。”再又想道:“我的相貌与名字都已改了又与萧大哥一道说不定他当作我是与萧大哥同路之人要来对付我的?”最后想道:“莫非我爹爹已知我南归竟要派他来接我回家的?哼我如今己是另一个人我怎还能回家?我也不愿再有人知道我原来的姓名来历。”

    正自胡思乱想涵虚道人已经回来。他打开丹橱取出一颗药九说道:“这是可以防卸毒气侵害的九转辟邪丹有备无患你先把它服下吧。”叶凌风也不客气谢了一声便即接过。

    涵虚待他服了药丸再又说道:“练这种毒掌的人身上必有三处单门是最怕敌人攻击的一是左胁的冷渊穴一是手心的劳宫穴一是脐眼的丹田穴。专挑这三处地方攻击纵使他武功远胜于你也是只有招架的份儿了。”叶凌风道:“我先看他来意如何?也未必就要动手。”涵虚道:“能不动手那是最好不过。好我现在陪你去吧。”

    玉皇观规模颇大从涵虚这问云房出去还要经过好几重院才是卸客房知客房也有十数间之多参差错落在大殿的两侧。将近大雄宝殿叶凌风忽地停下脚步说道:“道长那人是在哪一间房子你指给我便行。”涵虚听他的意思是不想自己在旁涵虚老于江湖世故本来也并不准备和也一同会客。

    只是给他带路而已但却想不到叶凌风迫不及待先说了出来。

    倒似显得与那人之间似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幸而涵虚是个胸襟宽广的人心里虽然稍稍有点不大高兴心想“我何须劳你嘱咐我也岂是偷听别人的秘密之人?”但他也想到叶凌风是个刚出道的雏儿对他礼仪上的“无心之失”也就曲予原谅了。当下指着一间房子说道:“就是这西的第一间知客房你可以在外面张一张望看看是否真是你认识的人。”尽管涵虚不大高兴但他还是把应付江湖人物的经验对叶凌风不吝指点。

    叶凌风到了那知客房前果然依涵虚之教先在外面张望一下似乎踌躇了一会又向后面望了一望这才推门而入。涵虚却并未曾回去而是躲在一座假山后面他为人甚是热心他既曾受萧志远的托要他暗中照顾时凌风他也就宁冒偷听别人秘密的嫌疑了。不过他躲得远远的叶凌风那回头一望却也没看见他。

    涵虚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但过不多久忽听得有人大叫:

    “三官你干什么?你你下得好好……”声音粗犷而又凄厉“好”字底下大约是应该接着“毒手”二字了却忽地嘎然而止似乎是当真遭了毒手了!

    这不是叶凌风的声音这么一来倒是大大出乎涵虚道人的意料之外。他一直担心的是怕叶凌风遭受那怪客的毒手想不到刚刚倒转过来是那怪客遭了叶凌风的毒手。

    那人的声音突然中断但随即听得乒乒乓乓的重物翻倒的声音想来是那人虽遭了一下暗算却并未伤及要害此时正在与叶凌风在客房里打得落花流水!正是:

    毕竟是谁遭毒手事乖情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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