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手中紧攥着那片苜蓿的叶子。



    刚刚,荼盈娘娘就是用这片紫花苜蓿叶子作为媒介施展巫术治好他的伤势,而且荼盈施展的巫术极其神妙,非但治好他的伤势,就连他随行多日积累的病痛疲累也都一扫而空。这让王景惊奇于巫术神妙之余,也更加地感激荼盈皇妃。



    走到营帐前,猛地一抬头,只见莫清江身边的两个小太监正守在门口,正阴笑地看着他,顿时心底一沉。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两个小鬼儿摆明了是为自己老大出气来。



    看到王景走了过来,两个小太监阴阴一笑,也向他迎了过去。



    在靠近他的时候,小徐子故意高声大气地指指点点,说道:“就是他,认识点字儿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小李子一甩手中的拂尘,阴阳怪气儿地说道:“可不嘛,娘娘给他叫走又怎么样,最后不还得回来吗!”



    王景充耳不闻,脚下又加快几分,向营帐走去。



    虽然他足够精明,但到底刚进宫没多久,对宫里的潜规则还是不太了解,宫里面的奴才生来都是一副攀高踩低的势利眼,若经此一事后王景气势高涨,两个小太监反而不敢造次,谁知道他是不是攀上荼妃的高枝呢?现在王景这一躲,反而露出了破绽,让俩人确定王景还没有攀扯上荼盈娘娘。



    想通这一点后,小徐子胆气也壮了,故意提高声音说道:“哟,和娘娘说过一次话就这么趾高气扬了啊。往日当班的奴婢都入不了你眼了是不是?”



    一边的小李子一唱一和地说道:“咱们啊,天生就是条贱奴婢的命,别忘想有一天能飞上枝头做凤凰。这往往啊,是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王景不想理会他们,可两人就并排堵在营帐门口,诚心不让王景进去。小徐子轻笑两声:“你是不是以为今日和娘娘说上话了,明日就可以和皇上说话?甚至有朝一日还能和皇上聊上几句国事?”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王景额头青筋暴跳,他一冲动就想把荼妃今日对他说的话,讲出来,看看这两个势利眼脸上的表情!不过,他转念一想,看到两个小太监毒蛇一般的眼神,他随即就生生将到口的话语咽了下去。



    宫中斗争凶险,自己若将荼盈的话说出来,说不定对娘娘也是一种影响。娘娘如今可是自己唯一的靠山,也是自己儿子未来唯一的希望,万万不可出事。



    一想到这里,他生生咽下了这口恶气,两个小太监见他无动于衷,狠狠地讽刺他几句之后,哼了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



    …



    夜色渐深了,营寨内却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一队队盔甲森然的士兵将皇帐围的如铁桶一般。大帐之内的宫女和御医进进出出忙碌不停。



    守在皇帐外的都是荼盈的宫女和太监们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因为荼妃生子可是直接关乎到他们以后几十年的前程富贵。站在当中的王景也抻着脖子往里看,手指因为紧张而变得骨节有些发白。



    比起荼妃贴身的宫女太监,他更加的紧张,因为荼妃生子不仅仅关乎到他未来的命运,更加关乎到他将要出世儿子的未来前程!



    皇帐门外,大太监莫清江如门神般站在门口,抱着一杆拂尘不停地驱赶周围蚊虫,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紧盯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



    他眼神不经意地在旁边宫女太监堆一瞟,看到正抻着脖子的王景,心中陡然一沉,微微眯起了眼睛。



    看了眼帐门外堆放的接生杂物,他眼珠提溜一转,登时计上心来,他立刻吆喝一声:“没眼力见的,把这盆水进来,快,娘娘等着呢!”



    一名宫女立刻提着裙子小跑了过来,连连答应:“哎哎,这就来,这就来!”



    骤听到莫清江的声音,正翘首期盼的王景心头不由地打了个突,本能地扭头一看,已对上莫清江毒蛇般的眼神。



    王景本能地想要溜走,却听莫清江阴恻恻一笑,指着他说道:“还有你,新来的那个,就是你!站住!”



    看到周围太监宫女同时望向他,正准备溜走的王景心头一震,还是硬着头皮慢慢地走了过来。



    看到莫清江阴毒的眼神,王景深吸一口气,拱手缓声说道:“公公有何吩咐?”



    如今荼妃尚未分娩时,燕帝就已下令不得狩猎杀生,这关口上莫清江或许会找借口折磨他,但却绝不会动手杀了他!



    莫清江三角眼一瞥,阴恻恻地眯起眼睛来,说道:“怎么,咱家还支使不动你了?”



    王景深深弯下腰,低头说道:“请公公吩咐。”



    莫清江踢了踢脚下的药罐子,鼻孔朝天地说道:“去,把这药罐子端去倒了!”



    王景一声不吭地走过去,伸手要去拿药罐子。



    他手指刚一触到药罐子,只听“嗤”地一声,他手上传来肉烧焦的滋味,王景吃痛下大叫一声,药罐子啪嗒一下就打了个粉碎。



    刚刚因为荼盈分娩,宫女御医手忙脚乱下,这一罐熬好的安胎药自然也用不上,等到人发现的时候,整个药罐子都被烧透了,被丢在了这里。结果莫清江立刻计上心来,准备整王景一把。



    王景低头看了下十根手指上,已被烫出几个大泡。疼的他想要再叫,看到眼前皇帐,他忽然明白了过来,立刻强行忍住。



    但此刻为时已晚,一旁莫清江阴恻恻地说道:“来人呐!”



    一旁摩拳擦掌的小徐子和小李子立刻就跳了出来,狞笑一声,上前鹰拿燕雀般狠狠地拗住王景的胳膊,然后按住他脸庞死命地往泥地蹂躏。



    王景的嘴巴、鼻腔里面灌满了泥土草叶,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算是明白了过来,莫清江如今已经和自己结下死仇,现在盯上他,早晚是要弄死他!虽然被这两个小太监恶整蹂躏,他胸中的一股倔强死死地支撑着他,咬紧牙关不肯认输。



    等王景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时,一柄拂尘银丝垂落在他的面前。莫清江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这奴才好大的狗胆呐,打坏了药罐,还敢在贵妃分娩时大叫喧哗!任凭那一条都足够咱家把你杖毙了!”



    被死死按住的王景,忽然抬起布满泥污的脸,对他露出一口雪白牙齿,对莫清江嘿嘿地笑了,那渗人的笑容骇得莫清江一阵心悸,他冷笑说道:“你笑什么?”



    “公公你真敢打死我么?”王景努力地昂起脖子,眯起眼睛,看着他嘿嘿笑道:“陛下有令,皇妃分娩期间,禁止狩猎杀生!公公连陛下的命令也敢违背么?”



    “你!”莫清江心头倏然一惊,一张肥脸庞阵青阵红,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他死死地看着咧嘴微笑的王景,点点头说道:“行,你想跟咱家玩,那咱家就陪你玩到底!”



    他手中拂尘一甩,喝道:“来人呐,把奴才拉下去笞十杖,让他张长记性!”



    “喏!”背后的小李子和小徐子应诺了一声,把王景架起来拖走。俩人有心折磨王景,竟然是捉着脚,倒拖着王景走,王景只得用手护着头脸,磨的手臂手掌上全是伤。



    莫清江眼中凶光一闪,扫过在场的宫女和太监,说道:“都给我嘴巴严实着点儿,否则我割了他的舌头!”



    “奴婢不敢!”在场宫女和太监同时跪倒在地。



    皇帐之内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宫女转交着热水、毛巾等物品。荼盈痛苦的呻吟声不停地响起。



    燕帝刘威扬此时已顾不得身份了,他半跪在荼盈锦榻旁,不停地给她擦拭汗水,连声说道:“盈儿,再坚持一下!”



    “啊哦——”荼盈口中死咬着一块汗巾,额头上青筋暴起。



    一旁的稳婆不断观察着婴儿的状况,不停地呼喊:“娘娘,用力啊!马上就要看见孩子的头了!”



    此刻面对满头大汗淋漓的荼盈,即便身为大燕帝王他也手足无措,烦躁地扔掉一块汗巾后,一旁乖巧的宫女立刻取出一块新汗巾,被刘威扬一把夺过亲自为荼盈擦汗。



    “呃——”荼盈又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这一次呻吟叫的一旁刘威扬脸膛都发紫了,他收起胳膊来,看着上面被拧紫的一大块不由吸了口凉气。



    看着已经精神涣散恍惚的荼盈,刘威扬心疼之余,忽然灵机一动,凑到她耳边说道:“盈儿,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片草原上,那时朕换上便装去打猎,正巧碰见同样在打猎的你。你穿着一身火红的罗裙,比朝霞还要明艳灿烂。”



    荼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一旁刘威扬,涣散的眼神忽然泛起一丝清醒,说道:“是啊……我还记得,当天你穿着一身黑色便服,笨拙地骑马开弓模样。让我现在想起来都想笑……呃!”



    她痛吟一声,一旁刘威扬动了动肩膀,把她扶的舒服些,继续说道:“朕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深深吸引了,如此动人的女子,难道是昆仑神的女儿下凡了么?”



    荼盈痛苦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可是,臣妾当时只是觉得皇上好傻!”



    刘威扬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朕那时候就在想,哪怕不是为了联盟,也要纳你入宫,与你举案齐眉,比翼双飞!”



    荼盈迷离的眼眸中泛起一丝甜蜜:“哼,妾身可是记得很清楚,最后皇上是耍了赖皮,从臣妾手中夺走那头麋鹿!”



    刘威扬哈哈大笑,说道:“一头麋鹿算得了什么,从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朕就认定了,爱妃你就是朕草原之行最大的猎物!”



    荼盈赌气的把头背过去:“确实!当时……陛下抢了臣妾麋鹿,臣妾就跟陛下杠上了……隔三差五去找陛下比试,最后……”



    她脸颊蓦然泛起一晕红,恨恨地说道:“还是被陛下花言巧语给骗了!”



    说到这里,刘威扬的脸上忍不住泛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借着这一头麋鹿,他依仗着自己才学,最终还是俘虏了荼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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