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梵师兄!”荼盈失声喊道,本能地抱紧怀里的刘宸瑞。出现的不止是哈梵,还有穆特以及数名草原大巫。



    术业有专攻,荼盈不但是巫道天才,所学法术更是以自保为主,有的是护身保命奇法秘术,若在往日遭遇纵然不敌,也有十足把握逃脱。可是如今她神倦力弱,更有幼子拖累,可是没有这份把握。回想起自己血色幻形残留在空中的雾气,她也就明白对方为何能找上来,喃喃道:“没想到……”



    哈梵呵呵笑着:“没想到什么……你现在这个状态,还能维持幻形出了城门,该是我没想到吧……”哈梵的眼睛,死死盯着荼盈怀里。天命之子!那孩子一定就是天命之子!



    “废话少说,你要怎样?”



    穆特从旁微微颔首,左手抵胸行礼:“荼盈公主,我们奉大王之命……”穆特还未说完,就被哈梵打断:“别费嘴皮了,你骗不了她。”随后哈梵面向荼盈,下巴昂起:“你跟我回去,念在你公主身份,同门之义,可以饶你不死。”



    荼盈冷哼一声:“别妄想了。我是刘威扬的妻子,才不会跟你们回去。我丈夫堂堂大燕皇帝,你们敢对我不利,就不怕牵连整个神狸遭殃?。”



    穆特道:“刘威扬,他早被卡萨剁成肉酱了……”



    荼盈心中一惊,随后却又一笑:“吹牛!要是威扬有什么不测,你们就不会倾巢而出去追了。在城里都没把他留住,出了城就更追不上。”



    她生性活泼爱笑,此时虽然生死一线,却还是控制不住天性笑出声来。看着她的样子,哈梵心头也微微一酸。本是同门师兄妹,这么个可爱俏皮的巫术天才,自己也不想赶尽杀绝。但是为了神狸大业,却无可抉择。



    他也笑了笑:“我告诉过你了,师妹冰雪聪明,你骗不了他。师妹,我们不提燕皇只说你。如今你自己也该知道处境如何,只要交出这个孩子,我可以饶你一命。”



    荼盈的脚慢慢的往后缩,于哈梵的条件她压根不曾考虑,所想的只是如何逃脱。放眼四顾,附近有无定河,这里植被繁盛水草丰茂,或许……还有机会。



    她摇头道:“我不可能把宸瑞给你。”



    “逆天改命必受天谴。神狸失去天命之子,也难以复兴,你别忘了,自己也是神狸子民!”



    “我只知道自己是燕皇妃子,是一个母亲!世上哪有牺牲自己骨肉的母亲?”



    荼盈边说边退,退往无定河边,哈梵冷哼道:“师妹,你聪明我也不笨,你这点心思还想瞒过我?既然道理讲不通,只好手上见高下了!你想要水,我就给你水!”



    哈梵说话间举手一招,无定河水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水龙卷向荼盈,荼盈毫不示弱,手指在空中迅速划动,一股河水升腾,形成一面水制盾牌,挡住水龙。水龙与盾牌相撞,都化作无数水珠纷纷落下。



    可是哈梵伎俩并不止如此,水龙方散,那些水珠便化作无数水箭,疾射向荼盈以及她怀中的刘威扬。荼盈连忙转身,以身体硬接水箭。只听一阵噗嗤之声,荼盈身体随之倒地。



    穆特眼看荼盈倒地,上前便要去抓孩子,哪知人还没到近前,却见荼盈所在位置炸起漫天水花。那些被她吃下的水箭居然化作无数冰刃席卷而来。



    哈梵大惊:“不好!移形换影,这个荼盈是假的!”



    穆特手忙脚乱地应付着那些冰刃,也顾不上寻找荼盈真身下落。就在这变化发生的同时,无定河中浮现出一道血线逆流而上。虽然血线从出现到消失不过眨眼工夫,也未曾逃过哈梵法眼。



    他举起法杖朝着血线方向一指,大叫一声:“追!”



    众人顺着血线追上去,而在他们离开不久,河面上忽然出现一双纤手,手中高举一个婴儿,顺着流向下游飘去。



    无定河下游,左邻江水,越过宽阔江面,对面就是草原,右边三四十步路,是一片顺着山脊生长的森林。



    王景用木棍当拐杖,蹒跚着来到河边,往后看了看,只能约莫看见无定城的半个城墙。放松下来。就着河水贪婪的饮了几口。



    太监服上的血已经凝成了黑块,硬邦邦的杵着王景的皮肤,王景就着河水,搓洗了几下,血水顺着河水流淌出去,把河水都染红了。可搓洗了一会儿,王景提起衣服来一看,却发现上面还是那么多血。王景索性把外褂外裤都扯下来丢了,好似也把城中的记忆,随着一起丢掉了。



    谁没罪恶呢?那杀红了眼的神狸士兵,那说出燕皇所在的太监,生死之间,众生平等,万物皆为刍狗,自己不过是那苟延残喘的一份子罢了。何况他身上还有家庭的责任,也……不想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



    破晓了,草原上一道红霞瀑撒开来,照在王景身上,天地交接一片金黄,伴着霞光,隐隐看得见极远处的蒙古包和马群都镶上了金边。太阳一抖,从地平线上蹦了出来,苍茫之间,华光万丈,蔚为壮观。



    王景停下手中的动作站了起来,他已经洗净这身血污,似乎被这阳光照着,就依旧是个“无罪之人。”



    熠熠光辉下,王景似乎看到了希望。活着,活着多好啊。



    这时候,大臣也是死,达官也是死,太监也是死,在那无定城中,生死之前,大家都是平等的…



    悉嗦的声音将王景从情绪里揪了出来,只见河边,一个妇人抱着个襁褓,艰难地爬上岸边。王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竟是皇妃荼盈!自己本来苦寻荼妃无果,没想到她孤身一人,居然带着孩子从城中逃了出来!



    荼盈上岸,发现有人在,也是警惕,等看清王景之后,大大松了一口气,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发现襁褓里面还是干的,刘宸瑞也还在酣睡,欣慰地笑了笑,便不管不顾,倒在了地上。



    王景一惊,赶忙上去扶住荼盈,发现她只是昏睡了。王景只觉得她身子很轻,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那双胳膊,也是瘦的见骨。可当王景要去抱起小皇子时,却发现那襁褓好似和荼盈的手臂铸成一体,搬都搬不动。



    她是怎么做到的?即便是昏睡之中,还是紧紧抱着孩子,可这力度,却又不会伤到孩子分毫?王景心中一阵暖流,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已经临盆的妻子。女人成为了母亲,就会变成这样吗?



    他看了看襁褓里熟睡的小皇子,心想,这是我孩子以后的主公呢!王景四顾之下,将荼盈与小皇子一同挪到了树林之中,捡些枯枝,生了一堆篝火,烧了一会儿,就把火挪开,把荼盈和小皇子放在火堆的原位上。



    不等多久,暖气熏蒸,荼盈悠然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抱紧了襁褓,发现还在,便开始检视刘宸瑞。完了,才看向王景,微笑道:“倒是运气,一跑出来就遇到你。我睡了多久?”



    王景见娘娘醒来,担心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情被她怪罪:“没多久。娘娘,草原的人杀进城了……我找不到皇上,也找不到娘娘……趁乱逃了出来…”



    但荼盈只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忠心可嘉,大势如此,怪你做什么。现在形势还不安全……”



    王景搀扶荼盈做到石块上,关切问询道:“娘娘,皇上没事吧?”



    荼盈皱眉道:“兵荒马乱,皇帝如何,我也不清楚,两位大将在他身边守着,应该不会有问题。现在,最危险的反而是我这一边。”



    “什么……”荼盈不在意:“边走边说吧,我们往林中走,或有一线生机……这火得灭了,还不能出烟,会引来追兵的。”



    王景吓了一跳,原本放松的精神彻底紧张起来,先是去搀扶荼盈,又赶紧跑过去,用布袍兜起一大包土,盖在火堆上,再用脚踩严实了,让烟不会冒出来。



    荼盈被这行为提醒了,在这设了简单的禁制。她发现王景行动不便,目光落在她的腿上。



    “你受伤了?”



    “被胡人扎了一刀,没什么……”



    “过来。”



    荼盈朝王景招手,王景不知所以来到荼盈面前,却见荼盈把手放在自己的伤处,只见一道绿光萦绕于伤患,很快那伤口便不再疼痛,反倒是分外清凉舒适。他知道这是娘娘在用法术为自己治疗,虽然不知道这法术的难度,但是看荼盈头上的汗水就知道不容易。



    且不说法术的消耗和难度乃至效果,单是两人身份悬殊,这种行为就分外难得。自己不过是个小宦官,性命轻如草芥。便是宫中贵人养的猫狗宠物,也比自己这般宦官金贵。贵人怎么会触碰下人的身体,何况是肮脏血污的伤口?



    王景只觉得周身热血直往头上涌,面红耳赤汗出如浆,连声道:“娘娘,奴婢不配……”



    “大家都是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什么配不配的。”荼盈收回手,又擦擦额头的汗,羞赧一笑:“对不住。我如今法力不济,还不能让你痊愈,等我恢复之后,肯定可以治好你。”



    “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奴婢能遇到您这样的主君,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值得!”



    “粉身碎骨干什么?咱们都得活着。我现在法力不足,斗不过对头,咱们得避一避。”



    “奴婢明白,娘娘慢些走动,奴婢扶着您。”



    王景搀扶着荼盈,向着林中走去。转过山脊,到了背风的一面,从这里恰好可以看到无定河一条支流。这一条河,也是无定原上最接近南曜的河流,因此南曜人也称之为望乡河。



    荼盈找个地方坐下来,她要恢复一下精神,好应付接下来的逃生之路。直接逃过望乡河自然是上上之选,可哈梵不会猜不到的。如今力所不敌,就得动脑子……



    王景顾不得休息,在林子里想要找些食物裹腹。陡然间,断崖对面河岸边,烟尘大起,无数人马追逐着冲过来,前后绞成一团。而在那战斗最为激烈的核心处……



    王景定睛一看,再看,急忙跑到荼盈身边:“娘娘,你看,你看那儿!”



    荼盈睁开双眼,顺着王景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失声叫了出来:“威扬!”刘宸瑞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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