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普济海匪没有在漳台登6而是绕过甘棠湾驶入龙岩东侧的海域占据近岸的几座海岛为据点。六月四日三万普济海匪6续进入龙岩境内在龙岩城东面十余里的一处缓坡上扎下营寨……

    公良友琴出乎意料的行动不仅打乱青焰军在漳台的部署也使得龙岩城中的众人感到措手不及惶惶不可终日。

    公良友琴灰白间杂的鬓散在风中脸色阴悒的望着三丈余高的龙岩城墙。

    龙岩邑丞曾志战战兢兢的进入仿佛不觉生机的普济军营望着一直板着脸的公良友琴鼓起勇气说道:“郡王曾与大帅约定贵军从漳台迂回袭击建安堡而后会师虎吞峡大帅为何会出现在龙岩城外?”

    公良友琴冷哼一声含有丹息的哼声直贯曾志耳鼓曾志心头如受重击摇晃了两下差点就站不住。

    公良友琴转身剪手而立只留于曾志一个硕大的身影透出的庞然气势却压得曾志喘不过气来。

    公良友琴徐徐说来声音竟喑哑得吓人:“还轮不到你来质询我。青焰军冯远程部退入漳州城后就从漳州抽出五千兵力遣到建安堡一带我普济军逐步清除漳台的青焰军也不难只怕宗政荀达捱不到那个时候。你回城只需说:我军过境只要征得足够粮草可保龙岩秋毫无损若是龙岩城拒绝不纳就保不住要城破人亡。”

    曾志只觉嘴角微有咸意伸手一抹脸上已是汗水涔涔忙不迭的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只是城中局势不同以往还要大帅担搁一些时候。”

    公良友琴气势微敛转过身来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曾志回答道:“龙岩本是我南闽重镇常年驻军约有一万五千众去年更是达到二万众这都是忠于郡王的精锐龙岩的局势一直为郡王控制但是郡王带走一万五千精锐之后局势就有些不一样了。”

    公良友琴阴笑道:“我不是给了你一个很好的理由龙岩的世家大概也不希望龙岩城破人亡。”

    曾志心想:普济海匪没有要求入城想来这些要求不难办何况还有郡王的密令丁勉臣等人应该不会阻挠。但是策马穿过长而空的城门洞时又没有来由的忐忑起来。

    龙岩邑尉丁勉臣锁起眉头说道:“不成龙岩城中存粮也不大足如果悉数拨给公良友琴而公良友琴不如约挥军西进你我怎么办?”

    守城的把存粮给了困城的还不是自寻死路?曾志心里动摇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将宗政荀达的密令拿出来望了跪坐在奏案后的龙岩邑都府何州一眼见他的目光正停在自己身上。

    “不如先给一批让公良友琴先遣一万军西进。”

    丁勉臣冷笑一声说道:“曾大人如有把握说服公良友琴如此那我也没有意见。”

    “如何说服不得?”

    “冯远程率领五千青焰军日前通过大漳台溪谷出现在建安堡以南地域并且徐汝愚亲率领一万青焰军消失踪迹已有数日闽中山东麓极可藏有三万青焰军公良友琴让徐汝愚咬了不至一遭此时恐怕不敢独军轻入吧。”

    公良友琴在抚州就吃过分兵两路一路尽灭的苦头此时只怕不会去冒这个险。何州皱起眉头不输粮普济军不会西进解围给了粮却又怕普济违约反过来攻龙岩。一时不知如何决断只是挥了挥手让两名助手退下去自己留在幽黯的厅堂内思索。

    丁勉臣微须白面而立之年额上却刻着数道深皱颧骨隆起下巴狭窄紧抿的双唇淡而薄人看上去显得刚直佝偻着身子身影十分孤寂。脑中让这月来生的事情填满丁勉臣在数名家将拥护下信马由缰、歪歪斜斜的徐徐策马向城西的府宅赶去。

    七个月前宗政荀达率领一万五千南闽卫军围攻建安堡三日堡破而屠堡中四千人无一人存活。

    宗政荀达率领的一万五千卫军都是宗政家的族兵事先龙岩世家也没有丝毫察觉。当年参与屠杀的一万五千尽数被困在虎吞峡以东不仅如此泉州还有一万七八千的兵马被困在那里。

    被困的三万多南闽卫军八成是宗政家的族兵。

    青焰突袭西营得手将南闽三万余卫军困在虎吞峡时南闽世家一下子想到漳台惨祸。

    徐汝愚若真是要为父亲当年的部属复仇的话这三万卫军怕是不会有多少人能够出来。

    以前南闽世家还以为永嘉堡的防守空虚不足虑现在却都猜徐汝愚在永嘉堡设下无中生有的计策待到南闽卫军真去攻永嘉堡势必会受到顽强的抵抗。

    南闽众世家这次没有料错永嘉堡不仅有八百堡丁还有清江骑营五百精锐(其中百夷秘营战士二百名)还有一千百夷精锐其他二千五百名新丁也是从十万屯田民中挑选出来的并且经过半年的训练此外还有近万名青壮助防使得小青山上的永嘉堡一线长垒固若金汤。

    丁勉臣暗暗计算被困卫军的存粮还能坚持几日心想:或许不需半个月宗政家就要退出南闽的天空了只是如何仅凭一己之力将普济海匪拖在这里半个月?丁勉臣轻轻敲了敲前额俄尔又想:宗政荀达若是果然抛弃被困的三万卫军宗政家在凤竹、莆田还有相当多的兵力泉州水营拥有两万水军也完全归属宗政家所有。

    想到这里心中忿恨难平喘气也粗了抬头远远看见父亲的随待站在街中向这边遥望心里一惊暗道:父亲此时有什么要紧事寻我。催马驰到府前将缰绳与马鞭交给门倌问道:“府中生什么事?”

    随待说道:“阀上只说让你回来就去见他具体何事也不清楚。”

    丁勉臣疾步跨进内宅看见容颜苍老的丁西若恭恭敬敬的行过礼问道:“父亲你让人寻孩儿有何事?”

    丁西若说道:“丁家正值生死关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丁勉臣谔然无语心想:父亲怎会猜到我的想法?

    丁西若叹道:“你不觉得这半年对我这个父亲太恭敬了吗?当年如果不是我意气之争怎会断了你与郑家丫头的姻缘你今日还没有原谅我吗?”

    丁勉臣垂下头低声说道:“孩儿不敢。”

    丁西若说道:“当年郑梦淮与我因一式而生岐意争辩无果席间舞剑我百招不过就折在他的上一时顿感颜面无存拂袖而去却忘了我本是去替你提亲的。从此家不相往来使你错过那段姻缘。”

    “孩儿早已经忘记了……”

    “我本来也以为你忘记了可是前年建安堡惨祸的消息传来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你忘不了郑家那个为你誓死不嫁的丫头……”

    丁勉臣泪垂满面哽咽道:“孩儿是丁家嫡长不可不娶是我负了她是我负了她……”

    丁西若长叹若无睁眼望着窗外久久不语。

    城墙上的流霞变幻就像不测的人生。若是当年丁、郑两家联姻漳州世家的势力就会拧成一团就不会被宗政荀达一一击破了。虽然这么想却知道一切无法挽回儿子的悲剧是自己一手铸就无可更改。

    丁西若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受人之托给你带来一件东西。”

    丁勉臣将心中的悲戚藏好随父亲来到东侧的偏厢见屋中暗处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感应到丁氏父子到来站起转身看来一双眼睛在幽昧的房间显得异常明亮。

    丁勉臣诧然一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又警觉的收住口低声说道:“杨尚?”

    来人正是青焰军骁卫校尉、甘棠主将杨尚。杨尚两个月前率领在龙岩城外游击与丁勉臣遥遥打过照面。

    杨尚说道:“我受人之托带给丁将军这件东西。”从怀中掏出一方略有褪色的红罗帕来“我家主公去年十月经过刚刚遭屠的建安堡现这方罗帕后来交给郑公郑公让我交给丁将军。”

    丁勉臣闭目转过身去那个日日夜夜会出现脑海的明艳面容再次浮现清泪止不住的长流坠下。

    杨尚继续说道:“郑公深信丁将军若是知情定然不会让漳台惨祸生。”

    丁勉臣茫然望着父亲。

    丁西若长叹道:“局势已不容我等世家隔岸观望了从今之后我把家主之位传给你你自己决定吧。”

    六月六日滨海的龙岩城生了一起火灾龙岩内城中的备粮仓连同周边的刑曹厅、刑椽厅、右狱、户曹厅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龙岩邑都何州、邑丞曾志在数名书吏、百多名扈从的拥护下望着眼前的焦土欲哭无泪。

    邑尉丁勉臣掠步过来脸上蒙了一层飞灰衣服染了几片黑迹显然刚火场出来。

    丁勉臣说道:“火势有丁西街相隔没有烧到西面去又有内城城墙相隔也没烧着外城的民众只是……”

    “只是什么?”何州知道事实如此却忍不住问了出来。

    丁勉臣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内城丁西街以东在天火中化为尽烬八万余石贮粮都成了焦炭。”

    曾志冷笑数声站了出来说道:“纵火点遍布备粮仓周围二十余处丁勉臣你见过这么奇怪的天火没有?”

    丁勉臣听曾志如此不客气直呼其名心里腾起恼怒冷声说道:“内城守备森严备粮仓又是重中之重这其中的防备都是何大人一手布置哪里会出什么差池?”

    何州沉声喝道:“回府再议。”

    曾志望着何州黑沉下来的脸不甘的闭上嘴。

    龙岩邑守府的西北角也被卷入大火之中府墙倾塌了一大片何州嘴角抽蓄了数下吁了一口气径直走入军议堂中。

    曾志回望一眼只见丁勉臣冷冷的扫过自己一眼就转头看到别处心头一悸心想:丁勉臣定是看出什么了。紧追了几步凑到何州身侧小声说道:“青焰军的密间无法进入内城这其间别有曲折。内城只设官衙、备粮仓、武械库、兵营平民与商贾根本没有可能进入内城青焰军的内间即使渗入内城也有限得很却无法将重兵防守的备粮仓一把火烧得如此彻底。”

    “这些还要你来教我?”何州又急又怒斥道“只是军粮尽焚公良友琴又在城下催促如何是好你们倒献上计来?”

    丁勉臣在后面说道:“龙岩的乡绅不会坐视不理大人还是不要为军粮愁。”

    “可是允诺公良友琴的第一批两万石粮草如何去筹?”

    却在这时门外的精卫进入禀报:“城中世家知道烧粮尽毁捐粮千石、猪羊各十头以缓燃眉之急。”

    曾志眼前一亮说道:“从可世家急调周转。”

    丁勉臣冷哼一声暗忖:曾志到此时还看不清状况?定睛看着何州见他隐约猜到实情却不敢道破腹中冷笑不止。

    何州问道:“世家不售若何?”

    “军令当前可强征之。”

    丁勉臣笑道:“不售自有不售的理由可是曾大人强征得了的。”

    曾志欲言何州挥了挥示意他退下。

    何州目光扫过丁勉臣说道:“勉臣你丁家是龙岩诸世家之这军粮果真强征不得?”

    “若是抵抗青焰军或许可征若是资匪则强征不得。”

    “哦?”何州狐疑的审视着丁勉臣神色的细微变化说道“青焰军一万精锐四日前欲下漳台然而得了今日还不见踪迹丁家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丁勉臣哈哈一笑说道:“龙岩总哨是直接向何大人您密呈军情的青焰军的下落该是我丁家向大人您询问才是。何况现在普济海匪就在城外或许他们知道也不一定。不过大人以为勉臣尚无权知闻军机的话自可不提。”

    何州神情一肃压低声音说道:“郡王被困虎吞峡东丁家倒底是什么意思?”

    丁勉臣敛起笑容眸中寒光如电说道:“普济兵若侵入内6郡王能不能解困还是两说但是龙岩的根基势必会毁于一旦。普济竟可以从漳台登6从建安堡直下虎吞峡欲从龙岩借道则万万不行想让龙岩世家资粮给宿敌更加万万行不得。”

    何州心想:这火果真是龙岩世家放的就是烧掉也不愿送给宿敌公良友琴。

    以丁家的势力丁勉臣是龙岩邑都府的当然人选不过宗政荀达即位之后将龙岩当为北部防御的重点重兵驻守丁家的力量就显得有些弱了结果莆田何家何州出任龙岩邑都府当地势力之丁家只捞到邑尉第三权职。

    宗政荀达在执政期间借助普济海匪的力量肆意打击其他世家除了漳台龙岩是匪患最厉害的地区世家凋敝早就怀恨在心。此时宗政荀达与数万精锐被困在虎吞峡、永嘉堡、漳州城之间龙岩世家的势力又重新在龙岩占据上风。

    且不论丁勉臣与郑家的秘辛正如徐汝愚所分析的那样龙岩世家宁可青焰军入主漳台也不愿被普济海匪洗掠一空、四野白骨。丁家出头为青焰军振臂呼喝其余世家一呼百应

    普济出兵漳台最大问题就是粮草供应。

    普济在温岭的贮粮不多进入漳台的普济军若不想大费周折从普济岛运送只得求助龙岩那边。

    何州见丁勉臣如此强硬的**裸的表态挡不住心里的寒气一屁股坐到高背太师椅上颓然问道:“你们如此肯定郡王无法从虎吞峡脱困?”

    “虎吞峡被封已过去六日普济海匪未曾深入内6一寸泉州未能集兵百人。就是郡王解困又能如何青焰军与南闽卫军两败俱伤最终会便宜了谁?这其中的道理还要勉臣向大人解释吗?”

    何州慌忙说道:“公良友琴与郡王早有约议不会违弃的。”

    丁勉臣心想:果真如此长叹一声说道:“这理由怕是大人自己也无法信服吧。”顿了顿又说道:“莆田何家与宗政、颜氏并无大多干系大人莫要因为宗政荀达对您的赏识而毁去整个家族的基业。”

    何州猛的站起来猛捏剑铗上的机括一泓剑光骤起微茫划向丁勉臣半出鞘的长剑横在他的颈项上恶狠狠说道:“丁家真不知道徐汝愚亲率的一万青焰军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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