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船的航速真的是令人忧虑,哪怕这是艘改装过的渔船,其时速也就在六节左右,也就是每小时大约十公里。

    如果换成烧油的快艇,四十公里的水路,撑死也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抵达。

    但这艘电动渔船,足足走了四个多小时,才终于让程煜在茫茫的水雾之间,看到了湖岸的影子。

    “终于到了么?”程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这一路上,除了劳大鹏倒是在船舱里睡了一会儿,程煜和弗拉基米尔那是一分钟也没睡。

    弗拉基米尔要负责在黑夜里辨认方向,控制渔船,显然是没办法睡觉的。

    程煜虽说基本相信了弗拉基米尔不会害他们,但要说让他放心的去睡上两三个小时,那他也绝对是不敢的,他与弗拉基米尔之间的信任总归还是有个限度。

    不过弗拉基米尔的精神头显然要比程煜好得多,这让程煜感觉这家伙白天都是在睡觉,本来就是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

    关于这一点,弗拉基米尔倒是也没否认,他说他主要就是做夜里的生意。虽说来到利斯特维扬卡镇的游客多数都会选择住在那里,等待第二天一早搭船去游览湖上的小岛,但总也有些人会选择返回城里,或者仅仅是去不算太远的途中某个民居客栈。

    而半夜的出租车价格毫无疑问要比白天翻了一倍还不止,是以即便出车的次数少,但收入却未必比白天低太多。最主要是清闲。

    这一路四个多小时,程煜和弗拉基米尔也没闲着,基本上一直在断断续续的聊着天。

    弗拉基米尔猜测程煜是个警察,或者安全部门的人,而劳大鹏是程煜追捕的罪犯。

    程煜也不知道弗拉基米尔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大致上除了程煜的身份之外,倒是猜测的也有个八分贴近事实。

    关于这些,程煜也不去多解释,倒是不断的把话题往弗拉基米尔身上引。

    时间长了,弗拉基米尔对程煜的戒心越来越低,大概也是看出他和程煜这辈子基本上也没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加上他从事的这些勾当,平时也不能跟别人提及,所以倒是也跟他透露了不少。

    弗拉基米尔倒是一直都没说过谎话,他早年在俄罗斯的军队里服役,然后直接把他这个莫斯科人,给扔到了偏远的东西伯利亚,成为了一名边防哨兵。

    长达七年多的边防生活,倒是让他习惯了这边的日子,加上他本来就是孤身一人,十三岁的时候父母就相继去世,而且他在莫斯科也并非城市里的人口,他的父母也只是莫斯科周围农村的农夫。是以他退役后,在退役后的工作安排上,就选择了没什么人愿意留下的伊尔库茨克。

    弗拉基米尔说,他当时其实也可以选择回到莫斯科,那边也有一份工作等着他,但那真的就是个很普通的工作,在莫斯科附近的一家工厂里当工人。

    而留在伊尔库茨克,却可以成为吃皇粮的警察,所以在偏远地区和国家中心这个选择题面前,他选择了更为稳妥的警察。

    好歹是端上铁饭碗了,而且因为地处偏远,这里也没什么案子,平素接触的更多都是些酒后滋事的战斗民族大汉之间的斗殴。

    拎着警棍端着枪,加上本就是军人退下来的,身体素质在寻常人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在他当警察的期间,整个利斯特维扬卡镇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跟他叫板。

    很快,老警长退休,他就被提拔成为了新的警长。

    虽然手底下只有两名警员,但好歹也是个小官儿了,镇长搞不定的事儿都得由他出面才能摆平。

    程煜当时就笑说,没想到这家伙从前在利斯特维扬卡镇上还是一霸。

    看上去这个小镇也没什么油水,但正如弗拉基米尔所言,他在打击一家地下赌场的过程中,最终反而是跟对方交上了朋友。

    原因倒也简单,原本那个地下赌场就不是什么太大的买卖,而领头的那个家伙也是退役的军人,虽然跟弗拉基米尔不是同一个部队,可也是苦不堪言的兵种,直接就是北部冰原上的驻地,这使得他对那个家伙倒是多有同情。

    罚了一大笔钱算是勉强免去了牢狱之灾之后,那个家伙就有些畏手畏脚了,弗拉基米尔跟他喝酒聊天的时候,就建议他把赌场拆分成两家。

    一家留在镇子上,而另一家则交给他的小舅子去经营,也就是之前弗拉基米尔借口说想去的地方,而那个家伙的小舅子这两天刚好是老房有喜。

    原本规模就不大,这么一拆分,镇子上的这家就更加是小打小闹,连被抓的风险都几乎没有了。

    而他小舅子经营的那家,虽然盈利水平略高于俄罗斯对于赌博行业规定的底线,但因为有弗拉基米尔的保驾护航,是以多年下来也没什么事儿。

    弗拉基米尔也就顺理成章的得到了他们原本搞地下赌场的那个码头,也就彻底为他被开除出警察队伍埋下了伏笔。

    最初的时候,他也是觉得那个小码头有点可惜,毕竟当初赌场的主人建设这里也是颇费了不少力气,如果没人管,这儿用不了三五年就又会变成一片水林子,那个码头也就彻底荒废了。

    于是弗拉基米尔本着废物利用的心理,琢磨着投点钱,试试看能不能在这里弄个小旅馆——这也是因为他跟游客接触的多,很多游客都提到过利斯特维扬卡镇上没什么靠近湖边的湖景旅店。

    可小房子建了两间,也就是现在那个规模,他在警局的那个下属,也就是现在的警长斯米尔诺夫,也即弗拉基米尔口中的老斯米尔——那是个正经读过大学,并且学的还是财务专业的家伙,他给弗拉基米尔算了笔账。

    建房子倒是不着急,也花不了几个钱,主要是劳动力可以从镇子上一点点的凑,今天找俩人弄点儿,明天找俩人再弄点儿,时间可能会拖得比较长,但好在没什么开销。

    但路就麻烦了。

    要么自己修条路通到那里,总不能每次带着客人过去,都得冒着车子陷在湖滩淤泥里的危险吧?

    要么呢,就得跟镇长以及码头的那位局长商量,让他们在码头上给弗拉基米尔留个位置,好让他能从水上把客人送到旅馆里去。

    这两点,都行不通。

    前一条,费用太高,别说弗拉基米尔没钱,就算是有钱也不能这么干,就凭那个小旅馆,哪年哪月才能把修路的钱收回来?

    后一条呢,镇长和码头那位都走不通,因为那个码头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要说是非营利性的事儿,比方说谁家有事需要走水路,或者是谁家自己的小船放在码头拴着,平时开出去只是钓钓鱼或者游玩一番,倒是没啥。

    可弗拉基米尔如果放条船在码头,那就是盈利机构的性质了,这是必须要上报的。

    不说镇长和码头的局长会不会帮他上报,即便报了,层层审批下来,这费用估计也不会低。

    思前想后,好在那两间屋子也没花什么钱,于是这个旅馆的副业就算是被叫停了。

    再之后呢,也是那位斯米尔诺夫,给弗拉基米尔介绍了个买卖,也就是现在这个,利用那个小码头帮人跑路。

    当然,这必须用到弗拉基米尔在边境上的关系,而那个时候,弗拉基米尔还有不少战友依旧在边防服役,他尝试着联系了一下,倒是一拍即合,这买卖就这么干了起来。

    常在河边走,就没有不湿鞋的。

    这个营生一干就是七八年,还别说,收入倒是不错,可时间长了,也就被发现了。

    谁也不知道弗拉基米尔这些年帮助过多少人跑路,于是乎上边知道这件事的人,也真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往狠了追究这件事。

    真要追究下去,万一再往上说要清理一下这些年的旧务,再要把那些已经堆满了灰尘的案子搬出来,别说根本没那么多精力去处理,光是因为这件事遭受牵连,就不是伊尔库茨克那位局长所能够承受的。

    于是乎,这件事就被压了下来,但是弗拉基米尔也被要求自己辞职。

    他辞职之后,这买卖也算是几乎停顿下来了,利斯特维扬卡镇调来了一个新的警长,弗拉基米尔也不会找死似的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勾当。

    这一晃又是两年多。

    那位警长突然就病倒了,斯米尔诺夫稀里糊涂的就被提拔成了警长,他当年在这事儿上本来就是牵线的家伙,只不过弗拉基米尔觉得自己一个人顶锅就够了,所以没把他一起牵连进去。

    现在他成了警长,自然就跟弗拉基米尔商量起来,打算重操旧业。

    但这个重操旧业需要一定的时间,首先得先把荒废了的码头重新修缮一遍,其次还得把之前拒绝导致断绝了的各方对跑路有需求的势力重新联系上。

    所以呢,虽然今天弗拉基米尔是帮着程煜和劳大鹏“跑路”了,但那个码头,实际上在他脱离警察队伍之后,还没有被重新启用过。

    今天算是第一次。

    弗拉基米尔也说:“今天只收了你们十万卢布,一来是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们不是坏人,至少你不是。二来呢,这不算正经业务,我不用跟老斯米尔分钱,边境那边也由你打点,我算日行一善吧。”

    程煜也问他一般来说怎么收费,弗拉基米尔表示通常都是一个人二十万卢布,凑齐五个人可以给打个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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