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是我的门下自然也是你梁王府门下,这有什么分别?”苏子诚听的眉飞色舞:“就是这话,你和我有什么分别?往后你尽管放宽心,象今天这样的小事,当街抽过了鞭子,还让人送到府衙,你也小心的太过了,这样的小事,不过拉回来一顿鞭子就够了。”李小幺看着苏子诚,只笑却没应和他的话。

    “还有件事,我的意思,让安在海进吏部先做个堂官,昨天让安在海进来见了,他竟执意要到梁地做个州县官,说这也是你的意思,你看,俞远山在淮南路,你又打算把唐公孙放到鹿港修码头去,就是不放到鹿港,他那迂腐脾气也办不了什么事,钱谦是个清廉能吏,擅细务,性子却有些苛厉古怪,守牧一方最佳,若放在中枢,也只好去御史台,倒可惜了,我和大哥商量过了,打算把他先放到商州做一任知州,任满后调任京西布政使,往后与吴地、南越开战,京西路是咱们筹粮筹银的重地,有他这个清官守着,就算多抽些粮银,也不至于出什么事。安在海为人精明,圆滑懂变通,最适宜放在六部,小幺,你门下诸人不宜都放到地方去,地方要和中枢相互照应通连才最佳。”

    李小幺仰头看着苏子诚,被他说的心里酸酸软软的,半晌才低声问道:“你替我打算这些做什么?”

    “我不替你打算还替谁打算?你跟大嫂不一样,大嫂后面有尉老丞相、有整个尉氏家族,尉氏族里多的是人才,你大哥他们几个都是老实人,就魏水生还不错,可惜他又姓魏,俞远山几个人我都让人查过了,除了安在海,都是科举出身的读书人,家族都极弱,安在海虽说巨富,可从他祖父起才脱了商籍,到他这一代才勉强能科举,他这一代男丁不多,除了他,也没个能成才的了,这些人依附与你,后面的家族自然也只能依附与你,往后这些能是李家的助力,要用些心,好好安置才行。”苏子诚抬手轻轻卷着李小幺散下来的一缕头发笑道。

    李小幺往苏子诚身边挪了挪,抬头笑道:“开平府这边有水家,放不放安在海还不是一样?倒不如让他到地方好好做点事,再说,地方勾连中枢,也是犯忌的事。”苏子诚听的怔了怔,失笑起来:“你怎么想这么多?大哥怎么会忌讳咱们?”

    “不是怕你大哥忌讳,是不该这样,你想想,若咱们这样,别人家也有样学样,不乱了套了?你大哥不忌讳,咱们也得替他着想,让他好做才行。”李小幺转了个方向笑道,苏子诚赞同的点头道:“这是你想的周到,倒是这个理儿,行,那就依你,春节前后梁先生从南越回来,让他入吏部做个左侍郎。”

    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摇头,苏子诚忙辩解道:“梁先生长谋略短实务,做地方不合适,再说,大哥也极欣赏他,说他虑事周到稳妥,我这是因才而用。”

    “你自然处处因人而用,海棠今天熬了莲子茶,你尝尝?”李小幺笑着岔开了话,苏子诚忙点头应了,李小幺扬声吩咐海棠送莲子茶进来,苏子诚吃了莲子茶,又和李小幺说了一会儿闲话,外面夜色深浓,才被李小幺催着回去了。

    皇上的身子一天比一天不好,苏子诚和李小幺成亲的日子匆匆定在了腊月二十四,原本要五个月才能走完的礼仪匆匆集中到这不到两个月里头,苏子诚谦意之余又欣喜无比,这成亲,自然是越早越好。

    忙碌中进了腊月,开平府已经是天寒地冻,张嬷嬷披着厚厚的斗篷进了垂花门,在正屋厚厚的棉帘前将手炉递给跟着的小丫头,理了理衣服,扬声禀报了,帘子从里面掀起,一股温暖扑面而来,张嬷嬷忙进了屋,去了斗篷,见李小幺只穿了件薄丝袄,歪在炕上看着本厚厚的帐册子,也不抬头,只挥着手里细细的毛笔示意道:“嬷嬷先坐,喝杯茶驱驱寒气,我一会儿就好。”

    张嬷嬷忙笑着应了,轻手轻脚的在炕沿上侧身坐了,接过淡月递过的茶,一边安静的慢慢抿着,一边看着专注的看着帐册的李小幺,她侍候先孝慈后时,孝慈后刚生了第二个孩子,她头一趟见孝慈后,也是腊月里,孝慈后也是这么穿着件半旧的丝绵小袄,半歪在炕上批折子……都说媳妇踩婆婆脚后跟,若论起来,还真是姑娘最象孝慈后……

    “好了。”李小幺合上帐册子,紫藤忙上前取走收好,李小幺净了手,转头看着张嬷嬷笑道:“看的怎么样?”

    “都好!”张嬷嬷忙收拢了思绪笑道:“织坊地方大,虽说占了几处做家俱,倒一点也不妨碍织工干活,那几处原本是打算做织房用的,房子高大宽敞,都有火墙,一进屋就跟春秋天一样,一点也不耽误干活,那些梁地急赶过来的木匠,手艺半分不差,木头也足够,今天我过去,正巧碰上元丰会馆的钱大管事,过去看织物的,还问顺才木头够不够,若不够,他们库里还有几根上好的黄花梨,东西够、人手够,来得及!东西做的不错,虽说半分雕刻花也没有,也件件大气耐看,朝晖院屋子正气宽大,倒正好适合摆简单大气的家俱……”张嬷嬷细细说着各色嫁妆,只说了小半个时辰。

    李小幺耐心听着,不管什么时候出嫁,都是这些琐碎的东西和规矩,张嬷嬷说完了嫁妆的事,笑着转了话题:“听说宁安侯郭侯爷嫡长子,郭家三爷要和尉家姑娘结亲了。”

    “宁安侯?和尉家哪位姑娘?”李小幺微微有些意外,张嬷嬷忙笑道:“结的是尉家十二姑娘,太子妃嫡亲的堂妹,今年十七岁,和郭三爷同年,听说姑娘脾气性格都好,生的也好。”李小幺微微蹙了蹙眉头,看着张嬷嬷问道:“郭家大爷、二爷,四爷,我都遇上过,就是这位三爷没机会见识一二,这宁安侯不声不响的倒安份。”

    “姑娘说的极是,郭家三位侯爷,就数这个老二最本份老实,风评口碑都好,从前也领过一两回差使,后来说身子不好辞了,宁安侯夫人宁氏,也是个本份人,我从前见过几回,人温温厚厚的,说话慢声细语,这位三爷,性子极似其父,在国子监读书用功也本份,就是书读的很一般,不过这也不打紧,他是侯府嫡长,往后在袭爵的,又不用下场科考。”张嬷嬷笑应道,李小幺点头笑道:“那倒是,这样的人家,本份不惹事就是成才了,你从哪里听到的这话?”

    “我有一个自小的姐妹入了官媒行,如今也是戴盖头披紫背子的上等官媒了,专一跑官亲宫院这些上上等人家,这一门亲事,两个媒人,她是之一,我刚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她家,就进去说了一会儿话,倒还有件事,她影影绰绰的说了几句,说是宁意侯夫人随氏跟她打听咱们家四爷,人长得如何,脾气如何,识不识字,跟姑娘隔了几房,都是这样的话。”张嬷嬷看着李小幺,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小幺眼睛都要睁大了:“随夫人问这个?……”

    “我跟那个姐妹说了,若再有这样的信儿,让人过来给我捎个话,这事关着咱们家,她一口答应了,郭氏是大族,除了这三家侯府,远的近的嫡支分支多的很,有的是年貌相当的姑娘。”张嬷嬷看着李小幺提醒道,李小幺重重呼了口气,烦恼的看着张嬷嬷低声道:“不瞒嬷嬷,我可不想和郭家攀亲,再说,这娶媳妇是一辈子的事,总得贵子哥自己看中了才行,嗯,你让人捎个话,让二嫂明天赶早过来一趟,贵子哥年纪也不小了,赶紧寻门合适的亲事定下来,定了亲也就安生了。”

    张嬷嬷忙答应了又劝道:“姑娘也别为这几句话着急,就是托了人上门探话,不过花心思寻个合适的缘由回了就是,不过也是,早点给四爷定门亲事,连这些口舌也省了。”

    第二天一早,水莲就赶到了半亩园,李小幺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将张嬷嬷昨天听到的闲话说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再说贵子哥年纪也不小了,你在这开平府长大,认识的姑娘多,想一想有没有合适的,赶紧把贵子哥的亲事定下来算了。”

    水莲忙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姑娘嫁进梁王府,咱们家如今就不比从前,没有郭家打这个主意,还有赵家、钱家、孙家、李家,倒是咱们先动手寻门合适的亲事定下来最好,现有几个,说给姑娘听听,看看门第家庭合不合适,桐姐姐大嫂娘家二叔有个嫡出的九姑娘,我见过几回,年纪相貌脾气都不错,就是家里穷些,还有……”

    李小幺一边凝神听着,一边不停的问这问那,两人直商量了一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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