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容的院落中。

    平妪一边忙着招呼众人,一边喜得眉开眼笑。刚才她还为粮钱短少而发愁,不过这么一下,便都补充充足了。这么多帛和布,别说是布置院落,购置新衣,便是再去购一个普通的宅院,也已够了。

    看着这些钱物,又回头望着依然沉思中的陈容,平妪直觉得自家女郎真是深沉莫测了。她拿着那把短剑出门时,她自己直心头惴惴不安,没有想到女郎不但平安无事回来了,还得到了族中长辈地看重。

    时间流逝如电。

    转眼,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得到嘱咐的陈容,不但闭门不出,还下令众仆不得喧嚣,不得大点灯火,整个院落中安静得死寂。

    随着一轮浅浅的弯月挂上天空,笙乐声开始响起,箫笛等丝竹之音相互交融,弥散在天地间,沁出一缕二缕的秋愁。

    站在院落中,都可以听到主院方向笑闹声不绝于耳。

    今晚的宴会,其实对每一个陈氏族人都很重要。北方来的众士族,需要通过这个宴会,告诉南阳的上流贵族们,他们回来了。

    年轻的子弟们,则需要通过这场宴会,让所有人知道,陈氏还有这么一个待嫁待娶的少年少女。

    要不是有了前世的记忆,陈容是万万不会拒绝这种宴会的。她不但不会拒绝,还会大力地展现自己,尽量让所有的南阳上层人士,都记得自己。

    想到这里,陈容垂下双眸。她踩着林荫道上的枯叶,朝着自家院落后的树林中走去。

    天空,一轮明月,地下,一个人影。人与月都是亘古便有的形只影单。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灯火通明中,几个仆人跨入她院落的拱门。不等尚叟问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陈氏阿容可在?”

    找我的?

    阿容一凛。

    尚叟迟疑间,平妪急急地说道:“我家女郎病了,正卧床不起。”

    那几个仆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人说道:“王家七郎在席间不见女郎,便向陈家郎主询问。郎主令我等前来相请女郎前去。”

    顿了顿,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仆人叫道:“王家七郎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连南阳王也不敢对他失礼。还请妪去问问你家女郎。如果她还撑得住,便好好打扮一番,见一见七郎吧。这种机会实是难得啊。”

    这话说得十分诚恳。

    平妪自是知道,这人既然敢这样说,事实就一定是这样。正如他所说的,这机会十分难得。

    不知不觉中,她转眼看向陈容所在的黑暗处。

    直是看了好一会,平妪也没有听到那黑暗处传来什么声音。

    暗叹一声,平妪只得假模假样地走到寝房外,提高声音唤了几声后,平妪转向那些仆人,“失礼了,我家女郎看来是睡着了。”

    “真是可惜。”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仆人行了一礼,转身就走。直到他们转过身去,平妪才发现,这两个仆人穿的是琅琊王府的服饰!他们竟是跟随在王家七郎身边之人,怪不得谈吐温文,举止礼数十足了。怪不得了!

    一时之间,平妪直觉得心中揪揪的,看向黑暗中陈容的所在时,眼神中都有着埋怨。

    灯火一远去,陈容便从黑暗中走出,她也没有理会平妪埋怨的眼神,径自盯着喧嚣热闹的主殿处,说道:“这个机会,确实难得。”

    黑暗中,陈容的双眼幽亮惊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突然说道:“妪,若是在这场合,有个女郎当众向王氏七郎求爱,会是如何?”

    平妪一怔,她眨了眨细细的眼睛,一脸迷糊。

    陈容没有看向她,她皱着眉头,兀自双眼炯亮地盯着主殿处。半晌后,她喃喃说道:“只要他不要太驳回我,只要他给我留一点点颜面。。。。。。”

    这时,平妪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急叫道:“女郎,不可,万万不可。你怎么配得上王氏七郎?这样做,只会让女郎你沦为南阳人的笑柄啊!”

    陈容垂下双眸,寻思了一会后,她突然转身朝寝房中走去。

    平妪最是熟悉她的性格,一看她这样子,便知道她的决定已下。心中大急,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她一边伸手扯向陈容的衣袖,一边急急说道:“女郎女郎,不可啊,不可啊。不是还有叔父陈公术吗?他看重你啊,如果你有事,他会愿意帮忙的。”

    陈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他不会。他给了我十车帛布,又给了金叶子,对我已无亏欠。以他的性格,不会。”他的意思那么明白,只是帮我这么一次啊。如果明天,后天,南阳王起了意索求,或别的长辈坚持,自己便会被逼到绝路了。

    现在,王家七郎居然当众提到了自己,他的重视,足够引起南阳王的重视。说不定,今天晚上南阳王一句话,自己便会在半夜抬进南阳王府中,从此后,天下间再无陈氏阿容!

    不行,她一定要把所有的变化控制在自己手中!哪怕只有五成的把握!

    ‘吱呀’一声,陈容重重推开寝门,然后她衣袖一甩,便巧妙地甩开了平妪地牵扯。

    这一进去,便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再出来的陈容,还是这个陈容,不过换上了白日那套粉黄与淡紫相间的华服。

    她的长发依然披散,足上踏着木履。

    唯一与白日不同的是,她的腰间佩了一柄剑鞘华美的短剑。她行走时,那镶满珠玉的剑鞘与腰间玉佩相撞,‘叮叮当当’的珠玉相击,好听得紧。

    平妪没有想到,女郎进去一个时辰,居然什么事也没有做。她不由瞪大眼,错愕地看着陈容。

    陈容对上平妪的眼神,微微一笑,弯下腰,从一侧抱起那七弦琴。

    她越过平妪,足上木履‘哒哒哒’,悠然之极地向前走去。在她行走间,那披在肩膀上的墨发,随着步履而飘荡。发尾更在她圆俏的臀间摆动着。望着她的背影,平妪竟不合时宜地暗暗赞叹:我家女郎这身段,当真窈窕可人。别说是陈氏,便是整个南阳,也很少有大家族的女郎有这种妖娆风姿啊。

    她怔忡了一会,见到陈容已经走远,连忙急步跟上。刚跟出几步,平妪想到陈容是那么的固执,自己的话她肯定不听,不如叫过尚叟一道,便又急急转身朝内院跑去。

    而这时,陈容已在‘哒哒哒’的步履中,走出了自家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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