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得到了最新的情报,理查颇为难得做出了恍然的模样:“那块晶片,还是被张真宇拿到手了!”

    在他身边,迪亚斯刚刚从兰光回来,冰冷的脸上还有几丝疲惫,但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他的精神依然高度集中,计算也一如既往地精确。

    “这就是说,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所有的‘共用资料’都第一时间交给了他,其中包括‘灾难日’的详细资料,以及一些和丛巫合作的专案资料……”

    理查轻抚面具,灰眸中有着一丝值得玩味的光彩。

    “这倒没有什么,这些东西现在也没有什么价值了,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影响!0号晶片对一个资料上完全没有纪录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尤其,这是一个为‘魔血妖’专门订制的产品……”

    迪亚斯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暂时没有什么负面作用。”

    “那就永远没有了吧!”

    理查站起来,全不在意地道:“半年的时间,已足够让张真宇消化任何不良效果了。不用希望有什么意外的好处,事实上,我们应该庆幸在这种时候,得到这样的消息,这让我们对张真宇实力的估算,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话又说回来,评价上不上升,对于张真宇来说,也没有了意义,因为现在,他就是最强的!”

    迪亚斯没有说话,反倒是理查又低声道:“就像张云忘一样……”

    灰眸中的感情变化,在这句话后完全静止下来,禁忌的独裁者进入了最深层的思考状态。

    摆在他面前,是全新的世界形势。

    与马文道别不过五个小时,黑暗世界的态势便发生了极大转变。最近时段的新闻,当然属于丛巫和艾玛。两个原本同出一源的力量,终于完成了最终的势力归属。

    艾玛永远只能作为一个历史名词出现了。丛巫将成为黑天洲唯一的霸主,黑暗世界的势力范围,正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向南联方面倾斜。

    东极洲、黑天洲、天枰洲、坚罗洲、东罗巴洲、北极冰原,甚至还要包括索亚古大陆洲以及中天洲中西部、北部、西罗巴洲的大部,世界陆地近百分之八十的面积,都不会再任由张真宇等人自由驰骋了。

    如果还不够的话,梵天洋、天堑洋、极地冰洋乃至极天洋大部,占世界海洋百分之九十面积的大洋,也不再欢迎炎黄和神英的光顾。

    南联将整个南半球、北半球的东半球大部、西半球大部,都纳入了其“联合防卫体系”的范畴之中,即使是最具备“群众基础”的“三大制约”,也要正眼相对。

    在地理上,神英和炎黄被分割开来。除了一些高端的通讯线路,再没有任何稳定的联系渠道,简单点说,他们是各自为战;复杂点说,南联已完成了对敌对势力的战略合围。

    如果能让黑暗世界不再发生大变动,按照既定的轨迹一步一步发展,不出百年,炎黄和神英的地盘怕就要被蚕食干净。

    可是,真的能够按部就班吗?迪亚斯对此表示异议:“真正有实力的人,不会因为外在的制约而沉伏,也不会因为外在的条件而迷失……势力范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黑暗世界成员号称三百万,但真正可以在乱局中起作用的,仍是那极少数的精英。

    “正如艾玛,空有周边人员十余万,在生死一战中,仍只能用祭司团来抵抗,参战人数不过数百人而已,而其中能真正发挥作用的,又是极少数,以人推己,我们的思维方式,是否也有改变的必要?”

    理查的动作猛地一顿,在迪亚斯疑问的目光下,他点了点头:“你说的话,很像一个人!”

    “噢?哪个?”

    “亚辛,那个老先知……话说回来,迪亚斯,现在对我的位置,你有没有兴趣!”

    “张真宇,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黑天的嘶叫声中似乎带着哭腔,对此,我只付之一笑,面对一个一心逃命的“妙诣境”,这世上是没有人能杀得了他的,即使我也不行!但这个时候,我心里却没有“斩草不除根”的不祥之感,因为我知道,黑天完了!

    一个已失去最起码勇气和信心的人,无论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其所造成的破坏力,也抵不上一只绵羊。他过度依赖“魂体融合”的生命力,依赖外物带来的助力,却没有想到,正是这样的心理,已培养出难以祛除的心魔。

    当他可以挥霍的机会消耗殆尽,且又碰上他永远无法翻越的障碍时,崩溃的时刻就来临了。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永远生活在我和父亲阴影下的“怪物”,仅此而已!

    我再一次把注意力放在普鲁斯身上:“今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样?同伴的血不能白流,复仇永远是第一位的。”

    普鲁斯脸上还有微笑,但他表现得越是轻松,我这边就越是难过。他还是那天之骄子的模样,但那叱吒风云的日子,却真正一去不复返了。

    “普鲁斯……”

    “嗯?”

    “住在我那里吧!你是我弟弟……”

    “当然,我知道,如果我想住那里,你一定不会拒绝我。所以,那里是我首选的落脚处。”

    我闻言一喜:“那好啊!”

    “不过……”

    普鲁斯耸耸肩:“暂时还是不去了,我需要去处理全球各地的产业,虽然根被挖掉了,但枝枝叶叶的,我并不想白送给杜古!同时,在一段比较长的日子里,我需要在全球各地修行,提升实力。黑天也就罢了,杜古那家伙,我可不会让给大哥的!”

    “这样……”我发现自己很难说服他,普鲁斯毕竟还是天之骄子,即使基业被毁,但为人所特有的骄傲仍不容侵犯,我可以用一位兄长的身分去关怀他,却绝不能用施恩者的口吻去污辱他!

    所以,我必须尊重他的选择。

    而这时,一直在一边的玛蒂尔达忽地开口道:“如果某人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路上找个伴儿……”

    “嗯?”

    三个人一起回头,六道目光灼灼照在她脸上,却无法使她的表情有任何变化。反而是她从容淡定的态度,让我们不好意思起来。

    几声干咳之后,雅兰嘟囔了一声:“莫名其妙!”又瞪了我一眼,倒真让我莫名其妙了。

    普鲁斯的神情也是精采至极,我想,如果在以前,他大概脱口便是“求之不得”,而现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艳福”,他却傻了眼。

    如果时间倒流四、五个小时,他大概会认为自己的爱情攻势突然开花结果,而如今,他却不得不想到,是不是这位聪慧出色的少女,对自己发了怜悯之心。

    直到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自以为坚强的内心,早已是千疮百孔,以至于女人轻轻的一句话,便全面崩塌。

    或许他应该庆幸,玛蒂尔达没有显露出任何会使他更加生疑的态度,就那么平平淡淡的,仿佛刚刚只是随口说出,他同意不同意,均无伤大雅似的。

    “……求之不得!”普鲁斯终于还是选择了最符合他性格的说法,纵然现在说这种话时,已经没有数个小时前的底气,这让他觉得有些羞惭。

    对此,似乎没有人注意到。

    我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几遍,觉得他们还真相配。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早,我只能在心里送上祝福,希望这两个同样都有毁家之恨的少年男女,能用这种方式忘却痛苦。

    从表面上看,他们做得很好。

    “好了,大哥,这边真的不怎么安全。我们离开吧!”

    “……好!”

    在我的回覆声中,大家一起飞了起来,离开了这片大陆,也把一段称不上舒心的回忆暂时抛却。

    普鲁斯他们的身影渐渐消没在海天交界处,我回头看向黑沉沉的一抹海岸线。遥遥看去,那一块古老的大陆,像是被重拳击垮了半边。

    海水翻涌,滚动的白沫像是一层冰霜,粘结在海水上,举目看去,竟是寒意森森。我呼出一口气,叹道:“冬天要到了吧!”

    江雅兰偏过头来,冷冷一哼。

    冬天真的降临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自极地的寒流大步前进,逐渐蔓延到整个北半球。

    北极天洋、北天堑洋近海岸地区,近数十年来首次出现大规模的海面冻结情况,绵延数千公里的海岸线海浪凝空,玉雕冰塑的奇景引得人们啧啧称奇,也说明了,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在冷空气的肆虐下,人们的活动范围似乎也被冻结了,好像大家都希望坐在家里,围在火炉旁,享受温暖,而不愿意在冰天雪地里拼死拼活。

    这是有理由的。

    所谓震惊,绝不是那种“虎躯剧震”,随即“失声惊叫”的档次,而是“闻声不起,呆若木鸡”的境界!

    黑暗世界的局势,在艾玛灭亡之后,正是“呆若木鸡”!大家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局势上的变动,当然更重要的是,势力范围的变化带来利益上的消长,有人是要消化,有人却要勒紧腰带了。

    我不得不承认,虽然人多,但今年的春节过得没滋没味。

    中天帝国,甚至包括炎黄各门派,都开始了紧张的整合工作,一连串从天而降的俗务,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以往最具效率的决策人员因产假休息,重组后的智囊团显然还磨合不够,来自各个部门、门派、世家的问题千头万绪,毕竟,已经有数千年的分裂局面了,即使只是暂时的联合,其中恩怨情仇的复杂程度,也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慨叹,炎黄人的思维方式真麻烦!

    “终于完了!”我站起身来伸懒腰,解决完今天的“作业”,我难得有了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而这时候看外面的天色,已经要天亮了。

    昨晚上刚下了一场雪,淡淡的天光映在雪地上,亮晃晃的,不像是一个冬天的早晨。唯有扑面而来的寒风,才会提醒你:今天是新纪二0五八年二月二日,正月十一。

    倏忽间,有三个月了。

    相较于去年秋季霹雳横飞,天崩地裂般的冲击波,冬日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难受。从去年十月十五日起,黑暗世界就再也没有发生一起“极限阶”对战的事情。就是普鲁斯那小鬼,满世界找丛巫的晦气,也没有惹出哪个高手来!

    就好像往深不见底的山谷扔下块石头,却听不到一点回响。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但我绝不敢认为,这个世界还是去年十月十五日那天的模样。从那一日起,炎黄没有一天停止改变,我又凭什么认为其他各方停止了变化?只因为表面上的平静?

    见鬼去吧!

    既然开始了,就一定会继续下去。我从没听说过决堤的洪水能够再回归河道,即使洪水消退了,水分也会渗入地底,继续流动,等到下一次决堤,再一起继续。

    我现在等待的,就是第二次决堤。

    天色也已经大亮了,家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起来,禁卫军也开始交班了,这种情形看得多了,我闭着眼睛也能勾画这个时间里,哪些人干些什么事,这种感觉有些单调,不过,和那所谓“刺激的生活”相比,我宁愿选择前者。

    走进庭院,我和每一个人打招呼,在屋外深吸一口冷冷的空气,向四面随意眺望。

    三个月前兰光大地震,以及林荫大道附近规模空间的极限战,让原本的豪宅区化为一片焦土。事后,虽经苏怡等人全力抢救,但仍有数十人死亡,其中不乏商业大亨,相比之下,财产损失反倒是微不足道了。

    受此教训,我们已不敢把人烟密集的地方作为战时大本营,只有借着“林荫惨剧”做理由,举家移至容老爷子家里。

    这里是高山地形,方圆数百平方公里的山区,都是老爷子的产业,只需稍做安排,便可将此地经营得如铁桶般稳固,较之于高级住宅区的脆弱,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山中的清晨空气远比都市清新,温度却也要低得多,即使我早已是寒暑不侵,长时间立于寒风中,也无此必要。变化了几次呼吸法,排出体内浊气,活动腰腿,我开始做例行的晨练。

    说是晨练,还不如说是现场教学。除了在各处警戒的人,几乎所有的禁卫军成员,包括齐贤、胡峰在内,布下一个“不动本心”级的结界,便兴高采烈涌了进去,早早布好各类阵式,等待我的“检验”。

    我和新近进入“妙诣境”的江雅兰,是他们的武技教官,我负责早上,其他时间则由江雅兰主持。由于修为上和性格上的差异,我们的手法也不相同。

    我出手恰到好处,一招一式都直指他们的弱点,以巧破巧,不恃强凌弱,指导性的意味更大一些。

    江雅兰则不同,她只要一上场,便是“天界净火”、“修罗暗炎”齐施,不管别人怎样,只要自己打得痛快就成。

    呜呼,就算禁卫军是黑暗世界“三大武装”之一,精锐中的精锐,面对这炼狱般的攻势,禁卫军士们往往都是哭爹喊娘,恨不能一头撞死地上,免得受江大小姐的荼毒。

    说起来,大概也只有每天早上和我的练习时间,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了。

    没什么废话,由齐贤和胡峰示意后,大伙儿开练。结界完美复制了周围的环境,禁卫军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保护这里的重要设施,而我则临时充当坏人,演出破坏者的角色。

    数月来,禁卫军为了抵挡我的攻击,穷尽心思,不知做了多少战术准备,花样翻新,变化精妙。我都敢为他们打包票,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就算是十个以上的“破障境”同时来攻,也奈何他们不得。

    大家正打到酣处,结界里突地跳进一个人,也不看现在的局势,张口大叫道:“大新闻啊,异党和失落开战了!”

    容可为的大嗓门让我差点呛住,几个做势要出手的禁卫军士也一头栽了下来:“开玩笑吧!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看着一两百人瞪大眼睛看他,容可为得意之余也有些尴尬:“我是说,因为某些原因,他们有可能开战……”

    “什么原因?”

    “五大党魁之一,里兹。休斯,是失落‘暗金部队’的一员,也是七大仲裁者中,惠齐洛波契特利的亲弟弟!”

    除我以外,结界内近两百人同时倒抽凉气,毫无疑问,这是自神英的“酒神”欧林希尔。路易以及沙加之后,又一个惊天动地的间谍大案。

    尤其可怕的是,这一次牵扯到的,是“三大制约”的高层领导,异党五党魁之一!即使其本人的含金量有些不足,但论地位,也是能与各大力量最高领导平起平坐的人物。

    “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容可为一脸幸灾乐祸:“这位最新间谍先生,在身分暴露的第一时间,被伟大的塞戈。克鲁斯皮尔党魁当场击毙,现在尸首都送回故土了!”

    新纪二0五八年二月二日,大概是近千年来,黑暗世界局势最诡异的一天。

    首先是异党高层先发制人,在处理完“内部事务”后,第一时间发表声明,表示对“失落文明力量”的行为,“十分失望”,并公开声称,怀疑其仲裁委员会的政治头脑及声誉。

    同时,将在近期内,同“失落”商谈的一系列合作项目,做无限期延后,并重新考虑对“失落”的战略定位。

    就算是外交词令,这样的口吻,也已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在这样的“丑闻”之下,就算是奥丁冷静、伊丝塔尔多智、马尔都克稳重,也一时间方寸大乱。

    而可称之为当事人的惠齐洛波契特利,则当场怒发冲冠,嚎叫着要去和克鲁斯皮尔拼命!和奥丁等人不同,他与休斯这位亲弟弟的感情堪称深厚,杀弟之仇,不共戴天,他绝不可以忍受!

    仲裁委员会立时乱成了一锅粥,连内部问题都尚不能解决,又怎能做出合理的回应?

    在外人看来,“失落”不正常地缄默了。

    在这个时候,不论是教廷又或圣战、禁忌,又或丛巫、梵河,包括炎黄、神英在内,都保持着外交上的静默。虽然内部的联系是不会停的,但只要失落不开口,其他人说话,便是落井下石,喧宾夺主,任谁也讨不到好去。

    所以,在失落未曾做正式回应前的一段时间里,黑暗世界的秘密线路很是热闹。

    当代教皇陛下眼下正在称病中,理由是,西罗巴洲寒冷的冬季让他得了重病。在知情人眼里,这自是个天大的笑话,但这种理由也足以使他免去耶诞节前后繁琐的“杂务”了。

    只是,教皇陛下的“病况”似乎总不见转好的迹象,从十一月开始一直到现在,三个月的时间,这也病得太长了吧!

    终于,在二月二日这一天,教皇陛下难能可贵接待了一位来自远方的神秘客人。在闲杂人等全部退出之后,客人才从阴影中走出,露出那张年轻而沧桑的脸庞。

    教廷、异党、梵河的三料叛徒,黑暗世界身价最高的通缉犯,比索亚克!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笑。

    马文懒散地倚在床头,没有一点教皇的威严。他明白比索亚克的来意,所以也不废话,直入正题:“塞戈的作法,比我想像的要激烈很多。”

    “如果他不通知你和亚辛,又怎么会做得这么不留情面!”

    “好吧,我承认,我和亚辛都点头了,可这又怎样?”

    “天知道!”比索亚克没好气地回答:“我只是接到仲裁委员会的命令,来‘征询’你的看法!”

    他在“征询”二字上格外用力,以至于说到最后,他自己都笑了起来。

    马文也在笑,但笑容就没有这么单纯:“我的看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黑暗世界要变一副模样!我个人极为欢迎动荡的世界,因为那样才精采,不过呢!因动荡而毁灭的结局,却一定要避免!”

    “这和杀死里兹有什么关系?”

    “这是榜样!塞戈要用异党的行动,为所有人做一个榜样!让他们明白,战斗、战争,也有合理与不合理之分。在这种事上,要做明智的选择!

    “可以再透露一些‘机密’,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将推出一个体系庞大的建议书,里面有一些很有趣的内容……可以这么告诉他们!”

    比索亚克微笑一下道:“明白了!”

    马文伸了个懒腰,雪白的头发被蹭得乱糟糟的,看得比索亚克忍俊不禁。

    马文没有一点儿自觉,他打着哈欠道:“路易完了,休斯完了,沙加也暴露了,还有已是人人皆知的蜜儿,以及在历次的清洗中‘牺牲的同志们’,现在,暗金中只剩下了我,嗯,也算上你这个失败品,这个所谓的‘秘密’还能保持多久?”

    “你比我更失败!”比索亚克先捍卫一下自己的荣誉,继而笑道:“这也算不得秘密了。有了这样的好局面,最多一个月内,我们的身分大概就是人尽皆知了。我倒奇怪,张真宇也真能忍,明明知道我们的身分,却锁得比我们还严!”

    马文淡淡地道:“知道了又如何?伤的只是失落,而不是我们。这只能说明他们对局势的把握很出色!不做枪头子弹,而是轻巧地顺水推舟,谁都不能说他们有错。”

    “真的伤不住你吗?”比索亚克一脸好奇:“你已经把身分暴露带来的影响,都提前消灭掉了?”

    “当然,保存秘密的最佳途径,就是让许多人都知道它。现在亚辛知道、塞戈知道、枢机团也都知道!那又如何呢?十二年的牢狱生活,让我的身世更加精采,也让我有更多可以感动他人的精神告白……其实,我准备在三十年后出一本自传呢!”

    比索亚克为之哑然。

    马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朋友难得来访,他的谈兴很高:“倒是你,三个月一直都在闭关?”

    “彼此彼此,其实,我来这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你我闭关的效果如何,能不能顶得住某些人的拳脚……愿意奉陪吗?”

    “在十三层地牢里?”

    “开玩笑!你不说在那里,连张云忘都没可能吗?”

    “我说过?”

    “当然……”

    失落终于还是做出了回应,但回应的内容,在之后“三大制约”联合发布的《致黑暗世界全体成员关于纠正世界发展进程以期达到合理可持续发展的倡议书》的光芒下,显然苍白无力。

    也许有许多人不记得当时的失落说了些什么话,做出了什么保证,但却有绝大部分的人,死死记住了以上那个冗长拗口的名字。

    并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把它同“神话时代”、“黑暗时代”、“灾难日”、“英雄时代”等历史名词联系在一起,将其放在与之平等的地位上。

    《致》文是在国际标准时间,二0五八年二月二日中午十二时正式发布的,当时,异党召开了记者会,所有与会记者都以为,异党只是针对失落的解释做出回应。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召开会议的,除了塞戈。克鲁斯皮尔,还有亚辛,还有古德。马文。

    稍有不同的是,后两者是在万里之外,通过卫星直播参加。

    “三大制约”的领导人绝口不提失落间谍的事情,而是共同拿出一份由黑暗世界最庄重的“金缕原石”做封面,以黄金页为纸张的薄册子,向世人展出。

    封面上,是用罗巴语、穆斯林语、索亚古语、炎黄语、黑天语、梵天语六种语言,写下的冗长的名字。

    《致黑暗世界全体成员关于纠正世界发展进程以期达到合理可持续发展的倡议书》!

    《致》文中,共提出五条,三十目,近千个大大小小的“合理建议”,每一条目、建议,都由六种文字写成,极尽详细之能事。

    第一条:任何黑暗世界成员,均有义务维持星球环境最低水准之行为。强势者当有承担更多义务的自觉。

    第二条:任何黑暗世界成员,均有义务保证星球上所有非黑暗世界成员的正当生存权利。强势者当有承担更多义务的自觉。

    第三条:黑暗世界任何一方势力的决策者,均有义务维持世界正常的社会秩序,也有义务保证世界秩序的良性发展。

    第四条:任何黑暗世界成员均有自由生活、维护尊严的权利,同时,亦有自力更生、获取生存资料的义务。任何势力都具有有条件调配成员生存资料的权利,同时也有培养成员社会谋生技能的义务。

    第五条:世界只有一个。

    “世界只有一个!”我喃喃重复这句话,仰头靠在椅背上,微一用力,转椅旋了四五圈,又回到最初的状态。

    中皇集团除苏怡之外,所有高层都集结在会议室里,手上拿的,正是《致黑暗世界全体成员关于纠正世界发展进程以期达到合理可持续发展的倡议书》的复印件。

    对“三大制约”这奇怪一手,大家都挺苦恼。可以想像,在世界各个角落,这样苦恼的人群还有很多。

    苏伯父正尝试着解读:“前三条,自然环境、社会环境以及个人的生存权利,是‘三大制约’一贯标榜的信条,虽不可少,但实际意义不大。

    “第五条,似乎颇有深意,但更像是一句总结词。

    “至于第四条……”

    容知雅微笑接道:“这是关键!涉及到人才培养和人才使用的关键!”

    江老爸挠了挠头,很是奇怪:“关人才培养什么事?”

    容知雅横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问:“你平日怎么训练?”

    “当然是把孩儿们往死里练!好酒好肉地送着,好器械好补药地花着,大把大把的钱供着,烧出来的呗!”

    “钱从哪来?”

    “做生意、占码头,什么都沾点儿!”

    真是黑社会的典型!我们这些听的一个个笑成了掩口葫芦,在江老爸极度不满的一声咳嗽后,又做一本正经状。

    容知雅用复印件敲打桌面,点头道:“各门各派各世家,大都是这种赚钱法,不仅要赚,而且要大赚!否则拿什么去培养人才?只药材、器械等日常开销就是一个大数目,这还是在‘精耕细作’的炎黄,放到外面,这种开销会更可怕!

    “大家培养出后继人才,不是让他们去赚钱养家,而是为了继承道统、光大门楣的!炎黄核心成员数十万,又有几个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家庭?又有几个能真正填上花在他们身上的心血钱财?

    “炎黄可能还好些,多以亲情联系,世家门派,世代传承,师徒长幼,钱不钱的也就算了。可有些人、组织,养兵如养狗,狗并无自身之生存资料,也就没有什么自由可言。

    “‘三大制约’就是看清了这一点,他们的目的,就是把惯例上的‘私有物’变成‘雇佣军’,使各大力量的成员,具有更强的自主意识,具有把握自我的能力和机会,嗯,挺有现代民主气息!”

    苏老爸愕然道:“这不好吗?”

    大家一起苦笑:“心聚心散,力合力单,其中利害,见仁见智啊!”

    炎黄之内,多是门派、世家,有其固定的传承体系,上下之间、师徒之间、长幼之间,多以感情、亲情为纽带,相比之下,有着颇为牢固的内部联系。即使近些年来,受外来思潮的影响,有一些细微变化,但总体来说,仍是传统力量占优势。

    而《致》文第四条,分明就是把这种关系变化为**裸的利益联系,把本来还隐在温情之下的利益网整个揭开,这对炎黄一贯的思想基础,是一次不小的冲击,相比起来,利益问题倒是其次了!

    远在大洋另一边,接近坚罗洲西海岸的沿海地带,失落文明力量修建的另一处海底基地中,类似的会议正在举行。参与人数或许少了些,但品级之高,却远在炎黄一方之上。

    迪亚斯、卡陀、杜古以及东道主伊丝塔尔,分宾主落座,面色均称得上凝重。

    会议已经进行了大半,与会人员的平均智慧,远在另一个会议的参加人员之上,得出结论的时间也非常之短。但想做出一个正确的回应,却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还是伊丝塔尔开口问道:“如果这建议具备了实施的条件,大家会怎么做?”

    先是一阵沉默,在气氛已凝重到让人难堪的时候,出人意料的,卡陀第一个开口,话语却是十分简短:“精兵!”

    “废话!”

    杜古心中暗骂,他也知道精兵是个好办法,与其培养一群庸碌之辈,还不如通过各种手段,造就几个既忠诚且又具备极强能力的高手,便是给他们再多的自由,也不会担心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反而会提高效率,进入良性发展的轨道。

    好主意!

    谁不知道梵河向来施行的都是精兵政策,新生代中,余者碌碌,却有卡陀和蜜儿两人相辅相成,支撑大局。如果都施行精兵之策,最高兴的怕就是他们了。

    而这种情况放在丛巫身上,却是万万不能。所谓的人身自由问题还是其次,真正麻烦的,是那个“自力更生,获取生存资料的义务”的狗屁条款!

    寻遍整个丛巫,能挑大梁者仅杜古一人而已。如若对敌,十几个“破障境”,怕是不够张真宇一人杀的!还要加上“魔兽武装”这样的大集团战斗力量,方有几分胜算!

    “魔兽武装”的培养,绝不是一些“平常的投入”所能支撑的,每年丛巫在这里面砸下的钱,都超过了数百亿!培养出来的,则是一群绝对忠诚,且一心扑在武技咒法上的纯粹战士。也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丛巫日渐辉煌的明天。

    现在,竟有人说,这法子不行!

    让这么一群人来搞自力更生,谋生技能,是要把丛巫变成超级大市场还是建设工地?而且,把已经形成系统的培养模式拦腰截断,丛巫还能不能捆住各有所欲的成员,还是一个问题!

    杜古觉得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能压抑着怒气,听其他人的意见。在他看来,失落的态度比较暧昧,从伊丝塔尔嘴里,未必能得到什么好的结果,不过,迪亚斯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相比之下,禁忌可能是最讨厌《致》文第四条的势力,其高科技、大规模的发展模式,绝不允许这种制约的出现。想想也好笑,难道让禁忌大量没有自主意识的改造人、魔血妖去公司上班,然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我们有能力应对一切变化!”

    迪亚斯冷淡的一句话,便让杜古完全呆住,他猛然回头,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只可惜,迪亚斯著名的冷脸,不会给他任何把握的痕迹。

    伊丝塔尔笑了起来:“似乎大家都没有太大的困扰呢!杜古大人?”

    杜古抽动嘴角,勉力露出一个笑容:“我们会让事件向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乍一听,他的回答与迪亚斯类似,但仔细想想,话里面便很值得玩味了。

    迪亚斯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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