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千千惊疑道:“布帐盖着的是甚么东西?”

    燕飞也像纪千千般摸不着头脑灰布掩盖着大堆的东西有如小山位置在纪千千的主帐外。

    刘裕记起庞义曾向他提过会先造一套桌椅以供秦淮才女坐观第一楼的重建仍有点不相信庞义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伟业大感好玩有趣笑道:“当第一楼重新矗立在边荒集时这套被布帐盖着的家伙会搬到我们边荒第一剑的旧皇位去庞老板更不需另制一套因为一张桌已足够给两个人坐。”

    纪千千雀跃道:“对我来说眼前灰布下的正是第一楼的灵魂当日我听到有人可以每天坐楼看街地过着放纵的日子千千不知多么羡慕呢?今后当燕公子外出巡视国土时我便可以重温燕公子过去了的边荒之梦。”

    坦白说扪心自问燕飞确有正在作清秋大梦的动人感觉。纪千千不但有个性还非常自主独立更会耍各种游戏弄得他差点给迷死了!唯一可令他于此沉溺情海的时刻仍保持一点灵明便是对爱情的恐惧症。

    爱得愈深痛苦愈大。

    这方面他比任何人更清楚。

    微笑道:“好一个“坐楼看街的放纵日子”小姐坐过再说吧!要有一颗万念俱灰的心方会这般笨蛋。”

    神气地站在庞义旁的高彦捧腹笑道:“燕飞终于肯承认自己是笨蛋。他***!边荒集唯一个能苦忍一年而不踏入夜窝子半步的确肯定是笨蛋无疑。枉我还以为你是明白人终于醒悟过来了吗?”

    纪千千现出顽皮爱闹的神情故作娇嗔道:“哪可不成哩!一切依旧嘛!边荒集的燕飞怎可以不安份守己不乖乖的在第一楼平台座镇而顽皮得像头猴儿般满集乱跑呢?坐楼喝酒是你每日工作不准躲懒。”

    庞义笑得弯下了腰喘着气道:“燕飞你终于有今天哩!”

    一扬手掀起布帐。

    一套以橡木制成的圆桌方椅出现眼前结实坚固只有桌面舆椅座处光滑平坦桌脚椅脚仍保留原木的粗糙没有上漆有种粗犷原始和精美幼细糅合在一起的特别风味。

    小诗笑意盈盈地拉开八张椅子向着重建场地的一张兴奋的道:“看庞老板的手艺多么好小姐快来试坐。”

    高彦接口加一句:“保证不会塌下来。”

    庞义咕哝一声“去你的”时纪千千已像蝴蝶遇上花蜜般翩翩飞过去坐入椅内欢天喜地道:“棒极哩!你们干甚么还不入座?”

    燕飞一阵轻松纪千千令每一个人都改变了平凡不过的事也变得趣味盎然。庞义设法令纪千千开心先令自己开心起来没有给予怎可以像目下般快乐?高彦动作夸张的争着坐入纪千千旁的椅子惹来哄笑。

    庞义已拉开纪千千另一边的椅子笑道:“小诗姐坐啊!”

    小诗的俏脸立即升上霞采轻轻道:“这是燕公子的皇座嘛!”

    燕飞微一错愕次感觉到庞义对小诗的殷勤侍候。与刘裕交换个眼色洒然笑道:“我是个边荒的浪人怎会有固定的座位?小诗姐不用客气。”

    趋前把另一张椅子拉得朝向东大街的方向欣然坐下手肘枕在桌边拍桌道:“老板拿酒来不喝酒如何干活?”

    刘裕大笑道:“庞老板要侍候小诗姐何来心情为你斟茶递水让我这新丁伙记负责所有粗重的事吧!”

    说毕不理庞义红着脸想扑过来把他活活捏死的神态当跑腿取酒去了。

    纪千千忍着笑朝艳婢瞧去见她连耳根都红透了轻轻道:“诗诗还不坐下你要庞老板站着吗?”

    高彦露出古怪的神情看看庞义又看看小诗也现两人异样之处。

    小诗垂头入座庞义则坐到高彦旁虽被后者暗踢一脚仍装作全无感觉。

    纪千千叹道:“假若没有花妖来行凶作恶边荒集是多么美好呢?”

    燕飞道:“我们若给花妖破坏心情便正中他的下怀。边荒集愈混乱花妖愈是有机可乘。千千放心我担保可以在三天内把他捉拿归案让边人可以欣赏到千千的琴技曲艺这可是急不容缓的事因为谁也尚未得闻。”

    纪千千欣然道:“有边荒第一剑作出保证花妖今趟定法网难逃。”

    庞义道:“最怕他给吓得溜掉便糟糕。”

    高彦哂道:“这就是耳目不够灵通的人方会说出来的话花妖每到一地必闹他两、三个月弄得满城风雨满足了兽欲始肯离开从来没有一次不是这样子的。”

    胆怯的小诗立即花容失色颤声道:“哪怎办好!”

    庞义对付高彦自有一手冷笑道:“高彦你勿要在我面前放肆否则我会把你逐出第一楼你不肯走也没有羊腿子吃。小诗姐不用害怕燕飞说出口的话从未试过办不到的。”

    刘裕此时回来一手提着坛雪涧香另一手托着放满杯子的木盘笑道:“谁敢开罪我们第一楼的大老板不怕没口福吗?”

    燕飞心中一动向高彦道:“你该听过七省总巡捕方鸿图此人吧!”

    高彦点头道:“当然听过苻坚曾任命他负责领导一批高手天涯海角的去追捕花妖后来忽然失踪据传是给花妖宰掉了。”

    纪千千瞪他一眼道:“不要胡说他正活生生的在这里还成为除妖团的统帅边荒集最了得的英雄都听他指挥哩!”

    高彦愕然以对。

    小诗轻笑道:“高公子触礁哩!又说自己耳目灵通。”

    燕飞与正为纪千千斟酒的刘裕交换个眼色均暗叫不妙。以小诗的靦腆羞怯是不会轻易和别人说笑。现在肯开高彦玩笑摆明对高彦有好感。

    问题在高彦已“移情别恋”庞义则对小诗生出爱意形成复杂的关系。

    庞义却没有任何异样继续为各人摆好酒杯。

    高彦大失面子不服道:“没有可能的最近一年从没有收到羊脸神捕的任何消息苻坚也因家丑不外扬把方鸿图被杀的事硬压下去。”

    燕飞默然不语。

    刘裕把椅子拉到燕飞旁学他般面向重建的场地坐下近二百人正在郑雄等人的指挥下在场地落力工作清理场地填平凹凸不平的地基。

    初夏的灿烂阳光洒遍边荒集东大街人来车往特别是刚从东门进入的旅人都不由在途经时驻足观望。

    纪千千问了刘裕想问的问题柔声道:“燕老大今天开会前为何如此沉默寡言呢?”

    燕飞淡淡道:“边荒集现有两个花妖方鸿图也不是真的方鸿图高彦你待会给我诈他一诈不用我教你也该懂得怎么办吧?”

    众皆愕然。

    此时有人穿过重建的场地往他们奔过来燕飞认得是与高彦在古钟场碰头说话的跑腿小子晓得边荒集又有事生了。

    “天师”孙恩傲立高崖之上远眺东面漫天阳光下的边荒集从这个距离望过去边荒集只是个棋盘般大小由街道组成分隔的房舍有如一粒一粒的棋子。

    在这战争的年代里边荒集亦因淝水之战变成了一盘棋有资格去下这盘棋的人天下屈指可数而他孙恩正是最有资格的人之一他任何一个决定都影响着棋局的胜负。

    自十八年前孙恩击败当时有汉族第二高手之称的“南霸”李穆名他的威势攀上巅峰直至今天从没有人能动摇他“外九品”席高手的地位。近十年来又精研道术尽览古今道经贯通天人之道南方能令他看得上眼者惟谢玄一人而谢玄也是他最想杀的人以证明外九品高手实优于九品高手。

    可是当他专诚去杀谢玄时谢玄身边的两个人却令他打消主意因为他的法眼一丝不误地看出其中一人拥有的是一副仙骨已越寻常武功的范畴而另一人则有乎常人的体质。即使以孙恩之能亦没有把握可一击得手只好错过明日寺外唯一的机会。

    现在他已知道此两人一名燕飞一名刘裕而他们刻下正在眼前边荒集内有血有肉地活着这个想法令他有很大的乐趣。

    对手难求如此他将不愁寂寞。

    事实上他最享受反是孤寂的感觉每隔一段时间他便要避入深山一人独处。

    只有这样他更能反省自己的存在与天地之秘作最紧密的接触他的武功道术方可不断作出突破。

    一般高手已不被他放在眼内燕飞却是个例外因为他是有机会比自己更快成仙成道的人。

    风声响起一道人影从崖旁密林窜出迅抵达孙恩身后单膝着地恭敬道:“道覆向天师请安。”

    竟然是“天师”孙恩两大传人之一人称“妖侯”的徐道覆。

    孙恩淡淡道:“道覆因何事心中填满压不下的兴奋情绪?起来!”

    徐道覆长身而起其高度只比高硕的孙恩矮上少许拥有可令任何男性羡慕的体魄像豹子般既充满爆炸的动力又是线条优美显示出一种极吸引人的非凡素质。紧身的素装武士服挂背的佩剑其形像非常引人注目。

    在浓密的剑眉下他有一双锐利深邃和带点孩子气的眼睛乌黑的头以黄巾扎作英雄髻脸容近乎完美的俊伟几近无法挑剔嘴角似常挂着一丝悠然自得的微笑令人看来是既自信又随便年纪在二十四、五间确是女性难以抗拒的风流人物。

    他对被孙恩看破心内的情况毫不讶异若不是如此反令他奇怪。孙恩的贯通天人之道尽览众生玄微他早习以为常。

    徐道覆骄傲自负天下间只有孙恩一人可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有信心在孙恩的领导下大地终有一天臣服在天师道的脚下征服南北的不会是**的南迁世族而是南方本土备受排挤剥削的门阀。

    他恭敬道:“道覆刚收到消息刘裕今晚会动程回广陵去见谢安和谢玄事情极不寻常。”

    孙恩凝注边荒集。

    现在边荒集已成天下最具战略和经济价值的重镇是能同时影响南北的水6枢钮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大肥肉可是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最后只有他一个赢家。

    当天下统一在他脚下佛门将会被连根拔起天师道将成为唯一的宗教。

    他最大的敌人不是南方的第一名僧支遁而是“大活弥勒”竺法庆。

    从容道:“消息从何得来?”

    徐道覆禀告道:“消息来得有点奇怪是边荒集一个小风媒泄露出来的。不过经我们查证燕飞见过拓跋仪后飞马会便把一匹上等战马送到燕飞的营地去而高彦则到黑市搜购了一批斥堠惯用的物品。若我没有猜错消息该是拓跋仪故意泄漏好让有心人除去刘裕破坏燕飞和谢玄的关系。”

    孙恩神色平静像说的是与己无关的事般道:“际此非常时期刘裕怎会分身回广陵去?”

    徐道覆沉声道:“当然是为更重要的事既晓得慕容垂即将大举进攻边荒集刘裕赶回去向谢玄求援是合乎情理的。”

    又道:“据师兄所言刘裕此子在谢玄指导启下刀法突飞猛进而谢家如此看得起他此人自有非凡之处若不趁此机会除去早晚会成大患。”

    孙恩淡然自若道:“道覆你错哩!我们现在最该杀的人不是刘裕反是任遥而最想杀刘裕的人也不是我们而是任遥。”

    徐道覆愕然道:“任遥不是正与我们携手合作吗?至少在眼前的情况他对我们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孙恩仰望长空哈哈笑道:“任遥算甚么东西?在我面前耍手段只是班门弄斧他对我的用处只是为我们与慕容垂间的关系铺桥搭路现在协议已成留下他只会成为心腹祸患。”

    徐道覆皱眉道:“可是我们可以通过他影响司马氏牵制谢玄教他无法直接插手边荒集。”

    孙恩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刘裕今趟回广陵不是要召援兵而是警告谢玄勿要迎战慕容垂。以刘裕的才智当可看破一向爱用奇兵的慕容垂是故意放出消息引谢玄来援。”

    徐道覆道:“哪我更不明白北府兵一向以飞鸽传书与边荒集互通消息刘裕若不是亲自回去领兵因何要如此长途跋涉置边荒集的伙伴于不顾呢?”

    孙恩微笑道:“或许他已看破任遥与司马道子结盟的情况此关乎到司马氏皇朝的安危在信上怎都说不清楚故亲身回广陵向谢玄陈说。”

    徐道覆同意道:“如此确是事关重大不容有失。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孙恩漫不经意的道:“当然是通知任遥即使明知是笨人出手任遥仍没有别的选择。”

    徐道覆欣然道:“天师果然算无遗策今次刘裕必死无疑。”

    孙恩摇头道:“必死无疑的是任遥刘裕则要看他的运道。”

    徐道覆为之愕然。

    孙恩别过身来负手身后审视徐道覆惊讶的神情平静的道:“任遥与黄河帮关系密切在边荒集又有经过长期部署的潜伏势力若给慕容垂攻陷边荒集最后能分一杯羹者将是他而非我们天师道他还可以利用司马道子切断我们往边荒集的水6交通有建康的支持他比我们更有本钱与慕容垂对分边荒集的利益不除此人我们最终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徐道覆垂头道:“道覆该怎么办请天师赐示。”

    孙恩转过身去目光投向边荒集轻叹道:“现时在边荒集打滚的人每一个都快将变成输家因为他们根本不晓得面对的是甚么。任遥的事不用你去理你给我回边荒集去把想飞走的美丽彩雀弄回手上其他的事自有我亲自处理包括通知任遥一事。”

    徐道覆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孙恩这么说正表示他要亲自出手搏杀任遥不论任遥在北方如何纵横不倒遇上孙恩势将难逃死劫再没有人可以改变情势的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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