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珪有个秘密从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燕飞在内就是他害怕进入城市。

    他并非怕城市人多而是怕被城墙团团围起来的感觉只有在一望无际的旷野草原他才感到安逸自然。而且城市各处目标明确身处其中会使他产生出像被箭锋瞄准了般的不安全感。

    自懂事以来他一直过着东奔西逃的生活也养成了不被敌人缀上的习惯成为马贼后这种战略更被他挥到淋漓尽致。换过任何人绝不肯放弃平城、雁门这种军事重镇他却毫不惋惜的做了。

    现在离盛乐只有两里路可是他仍选择在城外立营尤其在此未知慕容宝会否中计的紧张时刻。

    从小他便是个有丰富想象力的人每晚躺在帐幕里都要沉醉在幻想的国度里想象驰骋于奇异的地方遇上千奇百怪的事物至乎如何重建代国成为无人能与争锋的霸主即使夜夜难以成眠仍苦中有乐。

    过度的联想力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会想列别人想不到的情况也多了不必要的顾虑和恐惧?身边的人或敌人只看到他坚强的一面事实上他也有脆弱的地方。

    张衮的声音在帐外道:“族主!有天大的好消息。”

    拓跋珪站了起来揭帐而出。

    十多名亲信将领聚集帐外人人脸带喜色。

    拓跋珪沉声道:“是否慕容宝中计了?”

    全体将士下跪。

    张衮大声道:“敬禀族主慕容宝在黎阳集结船只第一批二十多艘船已于二天前逆流而上朝盛乐驶来。”

    拓跋珪心中一阵激荡涌起连自己都没法明白的浓烈情绪热血直冲脑门浑身沸腾。

    慕容宝中计了。

    多少年来拓跋族一直在生与死的界线间挣扎求存从不得不为马贼到重夺盛乐其中的过程冷暖自知难对人言。多年的坚持不懈艰苦奋斗巧妙部署现在终取得一个不容有失的干载良机。

    拓跋珪暂放下心头大石肩上的千斤重担似听到自己喃喃自语道:“我们立即回盛乐去。”

    由攻克平城那一刻开始他便晓得自己在进行一场豪赌对手足自谢玄去后天下无人能敌的霸主慕容垂赌的是他拓跋鲜卑族的荣辱存亡。

    到慕容垂派出儿子率八万雄师来讨伐他拓跋珪仍是如履薄冰因为只要慕容宝懂得只和他比拼实力以稳扎稳打的方?来和他进行一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持久战逐分削弱拓跋族的战力逐寸地侵占他的土地此战必败无疑。

    现在慕容宝终于巾计以盛气凌人之势直扑盛乐摆出誓将盛乐夷为平地之态便变成深入我境的孤军再难保持一面倒的优势。

    眼前成果岂是容易得来?

    攻克平城后他每天都盼望这一刻的来临他一直在等等候任何事情会朝这方向展的征兆那种感觉便像在接受命运的考验看看究竟老天爷会否关照他还是和他开个可令人欲哭无泪的玩笑。

    梦想终变成现实。

    “族主!族主!”

    拓跋珪像从一个梦里醒过来般茫然回头方觉自己在揭开帐幕准备步入帐内去。

    “什么事?”

    张衮低声道:“公羊信和他的手下从边荒集回来了。”

    拓跋珪愕然道:“什么?”

    张衮又重复一遍。

    拓跋珪一时间仍没法掌握张衮说的话:公丰信?边荒集?想了想后终记起派遣公羊信到边荒集的秘密使命。可是一切都变得非常遥远比起慕容宝的鲁莽行事是那么的不关痛痒。

    好一会后拓跋珪道:“着公羊信来见我!”

    在鲜卑族女骑的簇拥里纪千千和小诗策马疾行风娘形影不离地追在后面穿林过野。

    大燕军像掩没大地的洪水朝西南方推进火把光照得远近林野一片明亮。

    纪千千心忖如果不是慕容垂曾和她讨论过对付慕容永的战略此刻将会如在梦中不知道生什么事。

    究竟要到哪里去?

    又或去干什么?

    总是这般的书伏夜行所为何由?

    慕容垂的兵法诡奇莫测天下间确难有能与他争锋之人。

    自己真能在击败他一事上出一份力吗?

    尤其当敌人变成燕郎和拓跋珪慕容垂当然不会和她讨论还会千方百计隐瞒实情。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能挥的本事更是有限。

    所以她必须在慕容垂尚未对她有戒心前尽量了解他掌握他军队的实力做到见微知着令慕容垂无法瞒她。

    号角声在前方响起节奏明快充盈空气的感觉。

    纪千千心中一动暗忖就凭自己对音律的造诣由燕人的号角声入手先掌握对方整套凭号角传达信息的方法:如此一点一滴终有一天她会对大燕军的行军方法了如指掌。

    地面上传来对象移动的声音。

    燕飞喜出望外却又患得患失心忖老天爷竞如此关照自己敌人竟把西瓜皮炮搬到采花居地道出门处的大堂来。又怕是一场误会敌人只是搬来其它东西使他坐失从秘道外出追踪西瓜皮炮藏处的良机。

    不过他还可以做什么呢?只好坐下来苦候在大堂内搬东西的敌人离开。

    闾着无聊燕飞抛开一切疑虑全神贯注上方大堂的动静。

    人声传来。

    以燕飞的本领仍没法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忙站立起来走到石阶顶把耳朵贴在地道出口较薄的石盖处去。

    “燕飞是否真的已离开了呢?”

    因隔了一重石板的关系声音空洞古怪不过燕飞仍认得是宗政良的声音暗叫一声谢天谢地放下心头大石。

    西瓜皮炮真的被送到这里来安置妥当后敌人的领袖顺道在这个好地方继续商议。

    狄伯友道:“事后我们曾遍搜边荒集包括所有地库秘室仍不见燕飞的踪影应该早已离去。”

    慕容麟叹道:“换了是别人我敢肯定早夹着尾巴有多远逃多远但燕飞嘛!却很难说。他是个可怕的刺客。”

    宗政良道:“荒人行事不依常规只看燕飞在边荒集失陷后仍有本事斩杀竺法庆便令人不敢对他掉以轻心。事实上的确没有人目击他离开。”

    慕容麟道:“太子在想什么呢?”

    姚兴道:“我在想边荒集这么多废弃的空楼房说不定还有尚未被我们现的秘室或秘道令燕飞可轻易找到藏身之所问题便非常严重。”

    燕飞暗叫不好如对方由采花居开始找寻秘室秘道自己只好杀出边荒集去。

    宗政良道:“若他躲在夜窝广外的废墟我们反容易对付我们已在夜窝子扼要的楼房高处派人轮更放哨任他身法如何高明仍难避我方耳目。”

    狄伯友道:“这个燕飞真累人不浅累得我们费尽工夫精神到现在仍有三百多人尚未复元。”

    又叹一口气道:“至于秘道地室更令人头大我们难道须搜遍夜窝子的数百幢楼房吗?”

    慕容麟道:“不搜索清楚怎能安心说不定在我们脚下便有秘室秘道如此便糟糕至极点。”

    下面的燕飞听得大吃一惊心呼不妙。这条秘道的入口虽设计巧妙可是对方如出动精于此道的工匠肯定再难遁迹潜形。

    姚兴道:“这个倒可以放心这座楼房前身是著名妓院采花居只是个风花雪月的场所没有人会弄间秘室又或开辟秘密通道。反是我所居住的洛阳楼以前是边荒集名人红子春的大本营必须仔细查察。”

    宗政良道:“对!我们只须专挑边荒集有头有睑的荒人居所搜查当可不用白耗人力。”

    慕容麟咒骂道:“若给我找到燕飞我会割下他的肉来尝尝始能泄我心头之恨。”

    姚兴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办希望再忙一晚可一劳永逸**他娘的燕飞。”

    足音远去然后回复宁静。

    燕飞在石阶坐下来暗抹一把冷汗。

    敌人将会忙碌一晚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哈!

    反攻前最后一个军事会议圆满结束刘裕提醒各人道:“明天天亮前我们全体在湖西的练兵场集合于第一线曙光出现时举行出征誓师大典这是我们卓名士拣选的良辰吉时。”

    众人轰然答应气氛热烈。

    高彦道:“请恕小弟要缺席因为老子我必须连夜立即赶赴前线侦察敌情。”

    庞义笑骂道:“你究竟是小弟还是老子?”

    屠奉三道:“理你是老是嫩必须特别留意颖水东岸的情况查清楚除了箭楼石垒外是否另有伏兵此事至关紧要。”

    阴奇笑道:“你如办事不力第一个遭殃的将是你老广我:”

    众人放声大笑阴奇罕有和人说笑的所以忽然说起笑来特别有趣和亲切。

    拓跋仪动容道:“对!以姚兴的擅守、慕容麟的狡猾绝不容东岸如此轻易落入我们的手上必有防备。”

    红子春笑道:“日防夜防大雾难防伏兵有屁用!”

    他的话又惹起一阵哄笑。

    高彦怪叫一声打个觔斗出帐去了。

    卓狂生追在他身后出帐摇头叹道:“这小子愈来愈爱耍猴戏该是因追求小白雁不遂愈来愈猴急显露出猴性。”

    笑声中众人纷纷离开。

    刘裕道:“屠兄文清请留步。”

    等帐内剩下他们三人江文清道:“还有什么事要商量的?”

    屠奉三道:“此战现在的成败已系于颖水的争夺战上:敌人始终占有上游之利像我们以前便有以檑木对付敌船之法所以必须计划周详方可以夺得颖水的控制权。”

    江文清沉吟片刻道:“水战最厉害的手段数火攻敌人夹岸设箭楼放置投石机正是要以火箭投石对付我们闯关的战船假如我们没有6上的配合与送死没有分别。”

    刘裕道:“照红老板的顶测大雾来前会有一场豪雨。”

    江文清欣然道:“如此敌人将没法以火攻对付我们?”

    层奉三道:“我敢肯定届时敌人在柬岸的密林区襄会藏有伏兵以敌人雄厚的兵力不如此做便足大蠢材所以我们必须于大雨降临前光收拾这支部队否则我们姬太少精制的毒火弹便无用武之地。”

    刘裕道:“这支埋伏的部队对我们的计划是很大的威胁虽然据探子的回报颖水东岸的密林区不见敌踪不过这该是合理的过早部署只会暴露行藏照我猜测那送粮资到边荒集的二十多艘货船可轻易运送大批兵马到上游远处登6再偷偷的折回来埋伏在选定的秘处。”

    江文清动容道:“如每船可连人带马载送百名战士这支部队将有三千之数。”

    屠奉三道:“第一批出的并不是慕容战的五千先锋军而是阴奇的五百人突击团高彦会和他们一起上路乘坐司马道子送的三艘战舰在离边荒集士里处登上东岸然后绕往敌人伏兵的北面。凭高小子的风媒本领必可摸清楚敌人伏兵的情况。”

    刘裕补充道:“这五百人全是原振荆会的兄弟最擅打这种突击战配合火器又攻其不备肯定胜任。”

    江文清讶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何刚才不提出来讨论?”

    刘裕微笑道:“我们荒人情况特殊在某些关键地方不得不留有一手。”

    江文清谅解地点头表示明白刘裕的为难处。然后秀眉轻蹙道:“敌人的伏兵该不会聚在一处而是分散布防火攻能起的作用始终有限”

    屠奉三淡淡道:“当敌人群集而出追击拓跋仪奔往上游的部队又如何呢?”

    江文清道:“原来你们早有定夺。”

    屠奉三道:“攻入东大街的计划分几个步骤进行先必须占领东岸如果时间拿捏得好大小姐便趁大雨滂沱之际破闸闾关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江文清摇头道:“我真的不明白大雨既影响敌人同时也影响我们今我们的毒火器没法挥威力我们能破关又如何呢?”

    刘裕笑道:“这正是最精采的地方破关后文清只须驱船队直达上游巳可稳得颖水的控制权。”

    屠奉三接下去道:“到达上游后大小姐与拓跋仪的部队会合便可以从水6两路配合我们于大雾笼天之际夹击边荒集的颖水西岸。其时大小姐已占得上游之利更是如虎添翼教敌人难以抵挡。”

    稍顿续道:“敌人要守的战线长达一里东门和小建康更不容有失而我们则是集中全力只要攻入东门便功过半矣。”

    江文清想到“老谋深算”四个字不久前她还曾和刘裕讨论过反攻的战略但都远及不上这个最新的反攻大计可见屠奉三对刘裕的助力有多大。

    屠奉三长期和两湖帮作战今聂天还的势力无法扩展出两湖半步当然足有真材实料幸好与他化敌为友否则他肯定是可怕的劲敌。

    更想到刘裕唤自己留下来告如此事并非随意之举而是表明地是他们最亲密的战友荣辱与共。

    江文清心底一阵温暖深觉感动。

    柔声道:“假如豪雨久候不至又或大雨后没有雾又如何呢?”

    刘裕道:“如此我们将会输掉此仗。”

    江文清想不列他如此坦白直接愕然无语。

    屠奉三笑道:“雨雾接踵而来是必然的事我们是托刘爷的福气荒人也是沾刘爷的光。这叫气数已定不是任何人力能阻挠。”

    江文清欣然道:“说得好!否则就不会有火石从天降的灾异。”

    刘裕再次感受到“火石效应”的威力只能在心中苦笑。

    起身道:“我要去找拓跋仪谈话刚才屠兄提起东岸伏兵一事该令他心中生出疑问。”

    屠奉三也起立道:“我也要去找慕容战让他清楚全盘计划。”

    江文清随他们站起来开怀的道:“那我该做什么好呢?”

    刘裕笑着走出帐外道:“文清该好好睡一觉过了今晚恐怕想好好的睡一觉也很困难哩!”

    仰望夜空只见星光点点心忖如果两天后的夜空仍是如此美丽灿烂他刘裕便肯定不是真命天子而是等着战死边荒集的可怜虫。

章节目录

边荒传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黄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十一章 天意难测-黄易小说边荒传说,边荒传说,一本书并收藏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