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循来到会稽太守府大堂门外与一名天师车的将领擦身而过后者认出是他忙立正敬礼然后匆匆去了。

    卢循步人大堂徐道覆正吩咐手下有关占领会稽后的诸般事宜。卢循不敢打扰他负手在一角静候。

    徐道覆把手下打离开后来到卢循旁道:“我倒希望打几场硬仗才取得会稽太容易了便没有趣味。建康的世家大族如不是**透顶怎会出了个王凝之?”

    卢循淡淡道:“我来时出门的那个人是谁?”

    徐道覆笑道:“师兄注意到他哩!可见师兄人有精进给你一眼瞧破他此人叫张猛来自岭南世族有当地第一人之誉武功不在我之下最近屡立大功我已论功行赏提拔他作我的副帅。有此人助我们不愁人事不成。”

    卢循点头道:“此人确是难得的人才不但一派高手风范且气魄慑人是大将之材。”

    徐道覆像怕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道:“天师回翁州了吗?”

    卢循道:“是我亲自送他上船的。唉!天师变了很多偏我又没法具体的说出他究竟在甚么地方变了。”

    徐道覆叹道:“我也在担心自决战燕飞归来天师似乎除了燕飞外对其他一切都失去兴趣包括我们天师道的千秋大业。唉!希望这只是短暂的情况。”

    卢循苦笑道:“燕飞究竟有甚么魔力呢?第一次与燕飞对决后天师便把天师道交给我们师兄弟。第二次决战后天师连说多句话的兴趣都失去了。刚才我送他登船他竟没有半句指示到我忍不住问他天师才说我们必须巩固战果耐心静候谢琰的反应以最佳的状态一举击垮北府兵如此建康将唾手可得。”

    徐道覆点头道:“天师仍是智慧凡算无遗策此实为最佳的战略。”

    卢循拍拍徐道覆的肩头道:“我们两师兄弟必须团结一致道覆负责政治和军事我负责圣道的宣扬直至有一天我们天师道德披天下完成我们的梦想。”

    ※※※

    刘裕在天亮前登上山刘牢之安排送他往盐城的战船他呆坐船尾处瞧着广陵被抛在后方。

    风帆顺流往大江驶去刘裕心中-片茫然对于能否重返广陵他没有丝毫的把握。刘牢之这招非常高明一句话把他置于绝地不但今他陷于沿海巨盗的死亡威胁下更令他成为各方要杀他的人的明显目标。

    足音传来

    刘裕抬头望去愕然道:“你不是老手吗?”

    老手来到他面前欣然道:“难得刘爷还记得我当日我驾舟送刘爷、燕爷和千千小姐到边荒集丈想不到今天又送刘爷到盐城赴任。嘿!我本身姓张老手是兄弟抬举我的绰号。”

    边说边在他身旁坐下来。

    刘裕抛开心事笑道:“我还是喜欢唤你作老手那代表着一段动人的回忆。刚才我为何见不着你呢?”

    老手道:“我是故意不让刘爷见到我以免招人怀疑。船开了便没有顾忌船上这班兄弟都是追随我多年的人可以信任。唉!千千小姐和小诗姐……”

    刘裕道:“终有一天荒人会把她们迎返边荒集。”

    老手颓然道:“只有这么去想心里可以舒服些儿。”

    接着压低声音道:“今次我可以接到这个差事是争取来的孔老大、孙爷和一众兄弟也有份在暗中出力。”

    刘裕生出温暖的感觉自己并不是孤军作战而是得到北府兵内外广泛的支持。

    老手愤然道:“际此用人之时统领却硬把你调去盐城当太守作无兵之帅大家都替你不值。”

    刘裕愕然道:“无兵之帅?”

    老手道:“我本身是盐城附近良田乡的人对沿海郡县的情况了如指掌只今年我便曾三次到盐城和其附近的郡县去。所以今次孔老大特来找我送刘爷去好向刘爷讲解当地的情况。”

    刘裕忍不住问道:“孔老大怎晓得我认识你?”

    老手道:“我一直有为孔老大暗中办事我们北府兵的战船到哪里去都方便点等闲没人敢来惹我们。早在我送你们到边荒集去后孔老大便找我问清楚情况还大赞刘爷和燕爷够英雄天不怕地不怕。”

    又凑近低声道:“现在孔老大和各位兄弟已认定你是未来的真命天子所以把筹码押在你身上大家豁出去了。”

    刘裕大感惭愧却晓得就算否认仍不能改变半了点儿这种深植人心的定见只好照单全收默认了事。回到正题道:“盐城方面现况如何?”

    老手道:“建康派出王式讨贼可说是最后一击若不是焦烈武把劫掠的对象由贫农和商旅转向海外来做贸易的商船影响舶来货的供应和朝廷的税收朝廷亦没闲心理会。我们这个朝廷从不理沿海民众的死活。最重要只是保着建康和附近的城池让皇族高门能继续夜夜笙歌的生活。”

    刘裕皱眉道:“沿海的民众不会组织起来自保抗贼吗?”

    老手道:“安公在世时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町是司马道子掌权后便征沿海郡县的壮丁组成乐属军以加强建康兵力弄至生产荒废无力抗贼。原来焦烈武手下只有几个喽啰这两年间却扩展至近二千人全是司马道子这狗贼一手造成。”

    刘裕大感义愤填膺激起了对沿海民众的同情心。他本身出身贫农更明白普通百姓在官贼相逼下的苦难。与老手的对话今他对此原视之为陷阱苦差的任务产生了不同的看法感到必须尽力而为今受贼灾的郡县回复和平和安定。

    问道:“焦烈武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连王式也死于他手上?”

    老手道:“焦烈武本属柬吴望族被北方迁来的世族排挤弄得家破人亡喷而人海为寇。自少年时代开始他便有武名善使长棍生性嗜杀所到处鸡犬不留。他的战略是模仿聂天还官兵势大他便避往海上荒岛然后觑机突袭弄得官军畏之如虎只要听到他进攻的号角声便闻声四散。现在沿海的防御力形同虚设谁到那里去与送羊入虎口全分别。”

    刘裕听得倒抽一口气心忖形势比自己想象的更要恶劣。老手“无兵之帅”的戏语亦非夸大之言。

    苦笑道:“王武是怎样死的?”

    老手嗤之以鼻道:“王式像大多数世家子弟般自视过高若他学懂躲在高墙之内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宰掉。可是他却当自己是另一个玄帅恃着从建康随他来一支三千人的部队主动出击却被焦烈武以假消息诱他进剿步入陷阱后惨遭伏击弄至全军覆没自身也不保。现在各郡的官府只敢躲在城内对城外的事不问不问。唉!刘牢之派刘爷你去讨贼又不派人助你摆明是要你去送死。”

    刘裕暗呼老天爷王式好好歹歹也是建康军内有头有脸的将领有一定的军事经验否则司马道子不会委他以讨贼重任而此人本身更是武功高强又有一支正规军然而尽管有如此优势配合地方官府的人力物力却一个照面便全军覆没由此叮见焦烈武绝非寻常海盗而是有智有勇长于组织军事行动的野心家。老手是低估了他。

    问道:“盐城的情况如何?”

    老手道:“盐城本是讨贼军驻扎的城池不过现在的讨贼军只剩下百人加上守城军的四百人总数不够六百人、且粮饷短缺士无斗志要他们去讨贼只是笑话。”

    刘裕沉吟片刻道:“其它城池又如何?”

    老手道:“更不堪提如果焦烈武率众来攻肯定会望风而遁。唉!我的确没有夸大现在沿海诸城不论官府百姓都活在惶恐里唯一可做的事就是求神拜佛希望贼子放过他们。”

    刘裕道:“有出现逃亡潮吗?”

    老手道:“幸好近几个月来焦烈武只是截劫人大河的外国商贸船所以沿海郡民町以暂时喘一口气。”

    刘裕想了半晌现出一丝笑容。道:“现在我的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到统领府后我不敢吃任何东西只从后院的井打了两杓水来喝;有甚可以医肚子的?”

    老手赞道:“刘爷小心是应该的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对统领更要加倍提防。哈!不过因我们是临急受命船上的米粮都是由统领府供给的。待我去使人弄点东西让刘爷果腹。”

    刘裕心中一动叫苦他道:“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老手再坐下去乐意的道:“只要我晓得的都会告诉刘爷。”

    刘裕道:“刘牢之知不知道你为孔靖奔走办事?”

    老手道:“当然知道因为我们是玄帅钦点为孔老大办事的。刘牢之上场后孔老大更亲自向刘牢之作出要求希望叮继续留用我们因为孔老大只信任我。”

    刘裕叹道:“刘牢之极吋能找你们来作我的陪死鬼。”

    老手色变道:“刘爷认为米粮有问题吗?我立即去查看。”

    刘裕道:“你认识刘牢之的亲兵襄一个叫陈义功的人吗?”

    老心茫然摇头道:“从没听过这么一个人。”

    刘裕道:“他自称是刘牢之亲兵团十个小队长之一。”

    老手愕然道:“刘牢之亲兵团的十个队长我全都认识却没有一个是姓陈的。”

    刘裕道:“这批米粮不用查也知道被人做了手脚用的且是慢性毒药要连续吃上两、三天后才生效令人难以觉察你去倒一碗出来给我看吧!”

    老手去后刘裕心中思潮起伏。

    今早当他晓得刘牢之派专船送他到盐城已心中起疑。因为如让他孤骑单身上路凭他探敌测敌的本领只要舍下马儿专找山路林区走再来多些敌人也无法截着他只有走水路才会成为明确的攻击目标。

    刘牢之该与陈公公碰过头清楚在山林野岭追杀他只是徒劳无功所以想出这条在水路上截杀他的毒计。

    刘牢之的心计非常厉害知道老手和他的关系所以故意放消息子孙无终再由孙无终通知孔老大。当孔老大自以为巧妙安排老手接过这项任务事实上却是堕进刘牢之的奸计里让刘牢之可顺便铲除孔老大在北府兵内倾向他刘裕的势力。

    此计最绝的地方是自己信任老手不但相信老手不会害自己更信任老手在北府兵水师襄称冠的操舟本领。在正常的情况下在茫茫大江上根本没有人能拦截老手。

    刘牢之更看通自己的性格知道一旦遇袭时他刘裕不会舍弃老手和他的兄弟无耻的自行逃生最后只有力战而死。

    这条近乎天衣无缝的毒计大有可能是刘牢之和陈公公两人想出来的。因为这种事必须由外人去办还可以装作是焦烈武下手谁都难以追究。

    刘裕心叫好险暗抹一把冷汗时老手捧着一碗麦米来了。

    老手的脸色非常难看道:“果然多了点古怪的香气如不是得刘爷点醒肯定嗅不出来。”

    刘裕接过他递来的碗捧到鼻端下。

    古怪的事生了体内的真气竞气随意转聚集到鼻子的经脉去麦米的气味似是立即转浓扑鼻而至。最奇妙是香气不但丰富起来还似可以区分层次其中一种带点涩味的香气并不是来自麦米本身只是附在麦米上。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鼻子叮以变得如此灵敏不由想起狗儿的嗅觉大概就是这样子。又想起方鸿生。

    道:“这米给人浸过毒物然后烘干蒸了水分毒药便附在麦米上所以麦米因烘过而脆了点。”

    放下了碗望向双目射出敬服之色的老手。

    老手回过神来狠狠道:“刘牢之真不是人竟连我们都要害死。”

    刘裕微笑道:“权力斗争从来是这个样子不会和你讲仁义道德且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稍顿续道:“现在你还有个选择就是靠岸让我登6然后返广陵复命把一切全推在我身上指是我坚持离船你没法阻止如此没有人可以怪责你。”

    老手坚决的摇头道:“我老手早在答应此行时已和众兄弟商量过决定把性命交托在刘爷手上。我现在更下决心不但要把刘爷送往盐城去还要留下来与刘爷并肩作战为民除害。”

    刘裕听得大为心动。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他三头六臂、智比天高可是只身单刀与纵横海上的巨盗对敌只是个笑话。可是如有像老手般熟悉该区域情况的操船高手相助势必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老手又道:“我们可推说是焦烈武封锁大江出海的水口令我们没法回航刘牢之也难降罪于我。”

    刘裕点头道:“好主意!”

    得刘裕苜肯老手大感兴奋道:“在大江上即使聂天还亲来都拦不住我。不要小看我这艘小战船孔老大曾真金白银拿了十多两黄金来改装船身特厚船头船尾都是铁铸的。我出身于造船的世家对战船最熟悉。”

    刘裕想的却是刘牢之硬把自己留在统领府一天一夜就是要让陈公公有足够的时间作部署对付自己。

    道:“刘牢之当然清楚你的本领所以不会作大江拦截诸如此类的蠢事而会用计上船来!像那次王国宝毅何大将军的方法想想看吧!在我们没有防备下忽然遇上数艘建康的水师船来查问我们到哪里去着我们出示通行的文件我们肯定会中计。”

    老手心悦诚服的道:“还是刘爷想得周到难怪刘爷战无不胜刘牢之又如此害怕刘爷了。”

    刘裕拍拍老手肩头心神却飞到盐城去。

    老手低声道:“还有一件事未曾告诉刘爷孔老大在船上放下一个铁箱子请刘爷亲自扭断锁头看个究竟照我看肯定是孔老大送给刘爷花用的军费。”

    刘裕心中再一阵感动几老大现在是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的一边。同时也看出火石效应的惊人影响像孔老大、老手和他的兄弟都深信他刘裕是真命天子而不疑所以在不用深思、不须等待、不用理会现实的情况下轻易作出抉择。

    只有他清楚自己绝非甚么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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