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和屠奉三回到青溪小筑司马元显已先他们一步到达等得不耐烦。见两人回来神色兴奋的道:“你们到了哪裹去?现在是申时头哩!”

    屠奉三道:“我们去看任妖女留下的暗记她昨天已返荆州。依照江湖规矩如今夜我们能成功杀死干归我们必须对她有份出力一事守口如瓶即使她将来变成敌人仍该在此事上为她保守秘密。”

    司马元显欣然道:“这个我明白一切依江湖规矩办事。”

    刘裕心中感激更明白屠奉三是借此向他表明与任青媞的恩恩怨怨就此告一段落以后大家再没有互相亏欠各走各的路。

    三人席地围坐司马元显从怀内取出一卷图轴打开让两人观看正是淮月楼一带的鸟瞰图以青绿颜料傅彩着色非常精致该区的秦淮河河段更是巨细靡遣。

    屠奉三道:“这是一流的画工。”

    司马元显道:“我爹亲自为我挑选了三百人其中一百人精通水性备有在水底作战的利器工具。这批人任我们调度届时只会听我出的讯号指令。”

    然后奇道:“我到现在仍不明白为何刘兄昨晚数次向我强调此点呢?”

    屠奉三道:“道理很简单因为除了公子外我们不信任其它人。”

    司马元显愕然道:“难道听你们的指令也有问题吗?”

    刘裕道:“这叫集中指挥权于一帅之手可以想象如敌人选择在秦淮河进行刺杀形势肯定混乱至极点若有多个指挥中心我们的人将无所适从。最怕有人自作主张便会破坏我们整盘的作战计划。”

    屠奉三道:“到时我仍会和公子形影不离助公子指挥大局。”

    司马元显兴奋起来道:“明白哩!”

    两人当然不能说出此着是针对陈公公而来否则会吓坏司马元显。

    刘裕道:“有没有采取隔离之法呢?”

    司马元显不迭点头道:“这个我怎敢疏忽?老实告诉你们我还因此得到我爹的赞赏说我做事愈来愈谨慎了。这支三百人组成的精锐部队正在我府内被隔离候命只要一声令下即可以迅到达建康城内任何指定的地点去最妙的是没有人晓得去干什么。”

    稍顿续道:“不过我仍是想不通这些都是你们想出来的手段为何却要我全揽上身?甚至不可向爹泄露情况。嘿!你们不是连我爹都怀疑吧?”

    屠奉三道:“这就叫江湖手法连至亲也不可以泄漏秘密尽量把出错的可能性减至最低。”

    司马元显听到“江湖手法”四个字立即释疑。露出恍然神色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这方面的经验太浅了须好好向你们学习。”

    然后道:“一切都依你们的方法去办了现在该如何展开行动呢?”

    又道:“唉!刚才我爹问起我行动的情况我不知道多么尴尬只好把刘兄向我说过的话照搬出来应付说要因应形势变化到最后一刻才定出行事的方武。哈!真想不到我爹竟然非常受落没有责怪我胡涂。嘿!我真的感到有点糊裹胡涂的现在我的心还很乱。”

    刘裕和屠奉三露出会心的微笑他们是故意营造出这样的形势如果那陈公公真的是天师军的奸细便没法先一步掌握他们最后决定的计划。

    为了杀死干归他们两人绞尽了脑汁施展出浑身解数。

    屠奉三道:“今晚我们只要能做到三件事干归肯定没命返回荆州。”

    司马元显道:“哪三件事?”

    屠奉三从容道:“第一件事是诱敌。”

    司马元显大讶道:“诱敌?还有什么好诱敌的?敌人不是早中计了吗?”

    屠奉三道:“公子勿要怪我无礼直言兵家其中一个大忌就是低估敌人。从我们多方面收集回来的情报得知干归是个精于刺杀之道的专家兼得巴蜀谯家的全力支持故希望借桓玄向东展来个浑水摸鱼。今次随干归来的虽然只是区区五十人却无一不是高手如果不是武功高强便是另有专长例如搜集情报、刺探偷窃、火器毒药、易容改装至乎江湖上的旁门左道可说是人才济济。”

    刘裕接口道:“公子这七、八天来肯定出动所有人手去探听干归一方的情况但公子有摸着对方半点踪影吗?由此便可窥见干归的高明。”

    司马元显当是被他说中点头道:“情况确是如此。”

    屠奉三道:“对方唯一可寻之迹就是奉桓玄之命来刺杀刘兄不到黄河不死心。所以我们才能凭任妖女说的几句话推测到今晚淮月楼之会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由于干归是主动出击又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兼之不乏人手所以他可以谋无遗请地计算每一个可能性避免任何错失更会想及可能被我们看破他的阴谋而拟定好进退之策。我敢说一句如没有非常手段即使干归刺杀失败仍可以安然脱身。”

    司马元显兴致盎然的道:“今晚的行动愈来愈刺激有趣了我们究竟有什么非常手段?”

    屠奉三道:“干归是不会躲在船上不做任何事的。为了知敌他会布下一个监察网对与刘兄有关系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展开严密监视。例如公子、王弘和谢家。每一个新的情报都会立即传给干归再由他归纳分析作出判断。”

    司马元显道:“我每次出门都非常小心尤其到这里来更是做足工夫。”

    刘裕道:“如对方有精于追踪跟蹑的高手是很难瞒过他们的青溪小筑该已被识破有个假设是他们只大约晓得在这一个区域尚未能肯定确切的位置。”

    司马元显愕然道:“为何不早点提醒我呢?”

    屠奉三微笑道:“这正是诱敌之计的一个重要部分。”

    司马元显恍然道:“原来如此。”

    刘裕道:“干归只有一个刺杀我的机会所以除非他认为是万无一失否则绝不会行动。我们的诱敌之计便是要干归误以为今晚的行动十拿九稳毫无疑心的进行。”

    司马元显困惑的道:“如果对方确实有一个严密的监察网我们的人手调动如何瞒过他呢?”

    屠奉三道:“这方面待会再说先谈诱敌方面。方法很简单就是要令敌人感到‘一切如常’例如宋悲风照常往谢家去探大小姐公子则进宫办事诸如此类当干归收到这些信息后便可以作出判断以为刘兄并没有察觉今晚的约会是个陷阱那诱敌的计策便成功了。”

    司马元显道:“我只是假装入宫对吗?”

    屠奉三知道他迷失了再没法保持自信变得更依赖他们。事实上他是对司马元显用了点手段既令司马元显大致掌握整个行动也使他感到无法驾驭如此复杂微妙的部署免致他因急于表现而影响成败。今次临机制胜绝不容有失错过了机会将不会再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信任一个人就是自己。这并不表示他不信任刘裕的能力但因刘裕要以身作饵指挥的重责已落在他肩上。

    屠奉三笑道:“这个当然!今晚还要仰赖公子指挥全局至于细节安排待我们把全盘策略交代出来请公子考虑如公子认为可行我们才依计而行。”

    司马元显大感受落欣然道:“第一步的诱敌我已弄清楚哩第二步又如何呢?”

    屠奉三道:“诱敌是否成功会有迹象可寻。当干归认为没有可疑可以进行刺杀就会倾巢而出把所有人力物力投进行动去到达预先拟定的攻击位置。这时他会撤去整个监视网。好集中全力以求一战功成。事实上监察网亦失去了作用因为消息再不能像先前般传达。所以只要我们对他的监察网进行反监视我们便可以确切掌握干归有没有中计更晓得于何时展开行动而不会打草惊蛇。”

    司马元显听得头都大起来道:“前一部份我明白但如何可以对敌人的监察网进行反监视呢?”

    刘裕道:“这方面由我们负责屠兄这几天做了很多工夫由随他来的一流反侦察好手负责他们亦变成独立于我们行动部队外的奇兵敌人该完全不晓得他们的存在。”

    屠奉三冷哼道:“表面看来是敌暗我明实际上却恰好相反。干归该仍末晓得我来了所以注定他要饮恨建康。”

    刘裕生出奇异的感觉这场在建康进行得如火如茶的暗斗不单是与桓玄的一场角力且是与桓玄正面交锋前的前哨战。干归于桓玄阵营里的功用位置等于以前为桓玄办事的屠奉三谁胜谁负将证明究竟是新不如旧抑或旧不胜新。

    屠奉三的话大添司马元显的信心哪还会计较瞒着他去进行对敌人的反监视。大喜道:“原来表面看来如此简单的一个行动内中竟有这么多学问难怪你们说若没有非常手段将没法杀死干归。”

    屠奉三道:“换了琅玡王在处理此事他也懂得用这种种手段。”

    司马元显见他称赞老爹更感受用点头道:“对!我爹对付敌人的手段也非常高明。今次他肯放手让我去做正是要我跟两位好好学习。兵书我读过很多但如何活学活用尚要从行动中去实习。”

    两人都生出异样的感觉司马元显不时向他们透露类似的心声表示他愈来愈对他们推心置腹失去戒心有点大家都是江湖义气兄弟的味道。

    司马元显搓手兴奋的道:“第一步终于弄通了下一步又如何呢?”

    屠奉三集中心神沉声道:“诱敌成功之后便是知敌此为兵法中的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司马元显道:“是否当敌人进入攻击位置后我们派出探子去掌握对方的情况呢?”

    屠奉三道:“在一般对战的情况下这是最直接了当的方法但在这场暗战裹却派不上用场动辄功亏一篑。当干归和他的人进入攻击的位置他们的警觉性会提至最高附近的任何风吹草动均难瞒过他们的耳目。如果我们还派人到处搜寻他们的踪影只等于明告敌人我们晓得他们的计划。”

    司马元显愈听愈感兴奋和刺激虚心问道:“那如何可以知敌呢?”

    屠奉三手掌按往摆在三人之间的图卷去从容道:“要做一个成功的刺客不但要有本领、有视死如归的决心还要清楚掌握行刺目标的行踪拟定最佳的行事位置、把握最适当的时机。我们并不知道敌人会于何时何处下手却清楚己方的情况。可以这么说主动权是操在我们手上敌人则是给我们牵着鼻子走。例如刘兄何时离开淮月楼于戒严令实施的前或后将会直接影响敌人的部署。”

    刘裕向司马元显笑道:“有没有听夫子教学的感觉这一课叫刺杀课这方面我也是外行所以听得津津有味。”

    司马元显欣然道:“哈!确有这样的感觉。”

    两人既要司马元显与他们衷诚合作但又怕伤害他的自尊心不能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向他出指令所以须不时照拂他的情绪令他觉得自己是主事者而不是任人摆布。而事实上没有司马元显的支持纵然他们有孔明之智、张良之计亦没法付诸实行。

    屠奉三继续道:“敌人究竟会在淮月楼之会前下手还是之后下手是我们必须作出判断的公子有什么意见呢?”

    司马元显似欲冲口而说“没有意见”但显然不愿在两人面前表现得这般窝囊沉吟片刻后道:“我真的从没有想过对方会在到淮月楼途上动攻击或许是因为你们说过对方会用毒而这只能在淮月楼众会时施展。”

    屠奉三道:“公子一语中的。实情确是如此先是只有当刘兄在淮月楼现身干归才可以确定刘兄的位置否则如果刘兄并不是随王弘的船到淮月楼去岂非误中副车吗?”

    司马元显见自己终于有点“表现”眼睛都亮了起来点头道:“确是如此!确是如此。”他并不是愚笨之徒可是比起屠奉三和刘裕是有一段距离的。

    屠奉三道:“其次是用毒的问题。先是有否这样的需要?因为万一一个不好被识破不单会祸及聚会的内奸还会败露整个阴谋。”

    两人同时盯着司马元显待他表意见。

    司马元显今次信心增加了皱眉思忖片刻道:“我认为用毒是必须的先是对方既有用毒的高手在自然可以想出施毒的万全之策其次是在夜晚的秦淮河上不论对方用上那种手段要杀像智勇兼备如刘裕者机会仍是非常渺茫否则刘兄早死了好几次了。哈!我说得对吗?”

    屠奉三和刘裕一齐动容司马元显这番分析非常老到尽显他美玉的本质。

    屠奉三道:“好!我们就这么断定敌人会用毒。现在轮到下一个知敌的问题就是敌人会选在淮月楼下手还是返回乌衣巷时在船上才动手呢?”

    司马元显奋然道:“聚会在淮月楼顶层临河的北厢举行参加聚会者人人有家将高手随行、在厢房外把守突袭是没有可能的那更不是刺杀的理想环境除非干归的人能化身入房伺候的婢女。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刘裕道:“又解决了一个问题敌人将于我离开淮月楼时行动。现在另一个问题来了如果我不乘便船随王弘离开而是独自一人走6路回家情况又如何呢?”

    司马元显一震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们的计划牵着敌人的鼻子走诱他们踏进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去。”

    屠奉三道::晅正是最精彩的地方如果任由干归袭船我方死伤难免。而且在河水裹要从众多敌人襄分辨谁是干归会是一道难题所以为何我们要舍易取难。更可虑的是我方大批人在刺杀区域调动怎可能瞒过埋伏在那里的干归。所以唯一杀干归之法是把他诱进陷阱里去。“司马元显疑惑的道:“刘兄从水路来却从6路离开会否令敌人起疑?”

    屠奉三道:“关键是刘兄有没有着了道儿中了毒。对方有种非常厉害的慢性剧毒要行功至某一阶段才会毒不过这种毒须直接以毒针一类的工具注进目标人物体内才会生效当然难以在聚会那种情况下施展。但我们仍可以假设对方会用类似的慢性毒只能在某一段时间内生效便如一些下三滥爱用的蒙*汗*药。所以刘兄如果被对方成功施毒换了是任何人都不肯错过这机会干归也不会例外。这险他是不得不冒的。”

    司马元显深吸一口气道:“第三步是什么呢?”

    屠奉三淡然道:“第三步就是杀敌我们刚才说过的话在干归授前绝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我最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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