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珪进入厅堂等候着他的崔宏和长孙道生连忙起立恭迎。

    三人于一角坐下拓跋珪道:“确切的情况如何?”

    长孙道生道:“情况并非太恶劣因为早过了收割的季节大批的粮货已收进了平城和雁门的粮仓内纵使秘人肆意破坏仍不会影响冬天粮食上的供应。”

    拓跋珪沉声向崔宏道:“崔卿有甚麽看法?”

    崔宏道:“秘人是要制造恐慌打击族主的威望为慕容垂的反攻造势更是要激怒我们。”

    拓跋珪双目厉芒闪动道:“如何可以施展崔卿擒贼先擒王之策?”

    长孙道生现出犹有余悸的神色道:“万俟明瑶不论轻身功夫和其七节软鞭均是诡异难测。当晚我和崔兄及楚姑娘合力围攻她仍奈何不了她最后若不是楚姑娘拼着捱她一掌把她刺伤后果不堪想像。想杀她已不容易更遑论生擒她。”

    拓跋珪断言道:“于我拓跋珪而言没有不可能做到的事崔卿可有办法?”

    崔宏道:“族主心中的想法该与属下相同。天下间若有一个人能生擒活捉万俟明瑶这个人将是燕飞。但必须有巧计配合把万俟明瑶从暗处引出来令她由暗转明。”

    拓跋珪叹道:“小飞确是最佳人选只恨边荒集同样需要他教他如何分身?”

    崔宏道:“这就是策略的重要性任何计策都要配合时机才能收如电闪雷鸣的效应。”

    长孙道生不解道:“时机指的是甚麽呢?”

    崔宏道:“今回秘人离开大漠来助慕容垂对付我们和荒人摆明是针对两方的特殊情况采取打击经济扰乱人心的手段令我们陷入困境不但可令我们陷入各自为战的被动局面更可重挫战士的斗志和士气方法高明亦是秘人能采取的最优秀战略成功的机会很高。”

    拓跋珪点头道:“崔卿所言甚是。我们现在是阵脚未稳平城和雁门周围的民众尚未建立起对我们归附之心的确很容易被敌人动摇。兼之盛乐离此过远只要秘人能截断两地的交通我们将变为孤军如果不是平城和雁门可互为呼应只是慕容详以足可收拾我们。”

    崔宏继续分析道:“尤为重要的边荒集是我们的命脉如我们和边荒集的连系被斩断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就是我们黯然败退的日子。”

    长孙道生皱眉道:“没有这麽严重吧!两城库藏的粮食该足够我们食用至明年秋天。”

    拓跋珪沉声道:“在正常情况下确是如此但崔卿说的该非一般情况。”

    长孙道生道:“我能想到的是附近乡镇的民众因恐慌挤到两城来令我们的粮食不足以供应骤增的人口。”

    崔宏道:“谁都知道牲口战马可由盛乐供应但粮食物资必须透过边荒集向南方搜购秘人的战略目标不但要截断盛乐至平城的交通更重要是中断边荒集与我们这里的联系如此我们在寒冬过后根本无力抵抗慕容垂的大军而荒人则动弹不得没法与我们连手抗敌。”

    拓跋珪微笑道:“刚才崔卿指的时机是怎麽样的时机呢?”

    崔宏欣然道:“族主想到哩!”

    拓跋珪含笑不语。

    长孙道生苦笑道:“请恕道生愚鲁仍然不明白。”

    拓跋珪笑道:“非是道生愚鲁而是道生惯了在沙场明刀明枪的与敌周旋不惯耍手段、玩阴谋。崔卿指的是当我们在平城和雁门最大的粮仓均被敌人潜入放火烧掉的时候那就是我们需要的时机了。”

    长孙道生愕然以对。

    拓跋珪从容道:“我们可假设慕容垂定于明春反攻我们一切计策均可依这预测厘定。对秘人四处破坏我们是毫无办法故对此采以不变应万变之策只要保得住平城和雁门便不算输。哼!既然猜到秘人会烧我们的粮仓当然不会让他们把真粮烧掉只要他们认定我们粮食供应不足便成。”

    接着向崔宏道:“崔卿请说下去。”

    崔宏道:“慕容垂现时的兵力虽不足以截断我们和边荒的连系但要封锁边荒颖水的交通却是绰有余裕。当边荒集被割断与北方的交通我们亦因缺粮不得不向边荒集求援整个斗争的中心将会转移到平城、雁门和边荒集的联系上如何突破敌人的封锁正是敌我成败的关键。”

    长孙道生精神大振恍然道:“我明白了如果在这时候我们带着五箱黄金到边荒集去购粮敌人将会倾力而来破坏此事如此便可以令万俟明瑶由暗转明再由燕飞出手活捉此女一举解决了秘人的问题。”

    拓跋珪欣然道:“细节由你们仔细商量将真粮变成假粮一事必须火去办迟则不及。此事交由你们两人全权处理。”

    崔宏和长孙道生轰然接令。

    拓跋珪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任何和我拓跋珪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收场的。”

    ※※※

    燕飞微笑道:“今仗将以平手作结因为我是不可以受伤的。”

    三人听得面面相觑即使说话的是燕飞也有点没法接受这种事是没可能猜测到的偏是燕飞说得那麽肯定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不过三人可以肯定的是燕飞丝毫不害怕孙恩。

    司马元显说出三人的心声道:“燕兄是否能知过去未来否则怎可能这般肯定?”

    燕飞哑然笑道:“没有人能看破未来的迷津但知彼知己的能力我还是有的。在这人世间恐怕没有对手比我和孙恩更清楚对方的虚实因而也可预知战果。”

    三人都自以为明白了燕飞的意图因为燕飞和孙恩有两次决战的前科清楚对方功底的深浅是当然的事。岂知燕飞指的其实是太阳火和太**的功诀是真的掌握到对方的尺短寸长。

    屠奉三道:“燕兄刚才说因为你不会容许自己受伤故此仗会以不分胜负作结。这麽说如果燕兄拼着受伤是否可除去孙恩呢?”

    燕飞从容道:“我和孙恩间的情况微妙异常不可用一般的情理测度个中情况实一言难尽。论功力我确比不上他精纯深厚但说到变化我却肯定在他之上。可这麽说他的道法武功已臻至巅峰之境想再有突破是难比登天;而我则是仍在路上摸索每天都有点不同。”

    刘裕道:“刚才来此途上燕兄不是说过已悟破击败孙恩的方法吗?”

    燕飞答道:“于长远而言我确实掌握到破孙恩的法门窍诀不过目前仍是言之尚早。”

    司马元显皱眉道:“我明白燕兄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却是愈听愈糊涂。所谓高手较量不是毫厘之差已足可决定胜负吗?除非其中一方能全盘控制战局于胜负未分前逼对方知难而退否则怎会是和气收场?”

    燕飞欣然道:“所以我说个中情况非常微妙难以描述。我也晓得这麽说会令你们如堕迷雾说出来只是让你们心里有个准备竺法庆的情况不会在孙恩身上重复一次至少不会在今仗生。”

    屠奉三叹道:“燕兄确是非常人。”

    司马元显举起杯子敲门声响接着有女子声音道:“淑庄可以进来吗?”

    纪千千在风娘陪伴下到主堂去见慕容垂。风娘神色凝重默不作声。纪千千晓得再难从她处问出东西来索性省回唇舌。

    她有十多未见过慕容垂这是她被俘后从未生过的。慕容垂不是没有忽然不知到了哪里去的纪录但都只是三、四天不等没试过这麽久的。

    她们从中园循青石板路绕往主堂正门隔远便看到慕容垂亲送一客出门此人一表人才意态轩昂纵使对着慕容垂仍是不亢不卑神态从容教人一看便知非是平凡之辈。尤使纪千千印像深刻处是此人不但非是中土人士更不是她认识的诸胡种族。

    纪千千不由留神忽然慕容垂的声音似有如无的隐隐传进她耳内道:“今次一切仰仗先生如能说服赫连勃勃把拓跋珪的根基拔起那拓跋小儿只能在平城坐待末日的来临。”

    那人欣然道:“这方面包在我身上我要的只是那个妖女。”

    纪千千心中一震登时再听不到下面的说话不由大感讶异他离他们远达百步兼之他们又是低声交谈照它以往的能力是没可能听到的。

    慕容垂送走了客人目光朝纪千千投去露出倾慕爱怜的神色然而其神态颇为轻松似是解决了所有棘手的难题。

    纪千千直抵他身前风娘退往一侧。

    慕容垂忽然上下打量她脸现不解之色。

    纪千千心中不安知被他看破自己功力上大有精进掩饰道:“皇上召千千来所为何事呢?”

    慕容垂瞥风娘一眼道:“我们到堂内再说。”

    两人进入主堂在一边的圆桌对坐女婢奉上香茗糕点后退出堂外只剩下他们两人。

    慕容垂叹道:“这是不可能的为何今回我见到千千竟感到千千出落得更漂亮标致了灵秀之气逼人而来有如出水芙蓉。”

    纪千千放下心来知他是因自己眼神变得更灵动深遂、肤色亮泽而“惊艳”非是怀疑她在秘密练功。淡淡道:“皇上仍未说出召千千来所为何事。”

    慕容垂苦笑道:“闲聊也不可以吗?我离开千千足有十三天之久千千却不问一句我究竟到了哪里去吗?”

    纪千千道:“好吧!敢问皇上这十多天来到过甚麽地方呢?”

    慕容垂差点哑口无言继续苦笑道:“千千的辞锋很厉害教我难以招架。明早我们将返荥阳去听说附近很多地方都在降雪再迟点路途会辛苦多了。”

    纪千千道:“皇上的神态很轻松呢!”

    慕容垂微笑道:“人生无常有起有伏我刚经历一个严重的挫折幸好现在大局已定可以稍松一口气。”

    纪千千讶道:“大局已定?”

    慕容垂断然道:“今晚我们不谈边荒集的事也不提拓跋珪那忘本的小儿其它的事只要千千垂询我慕容垂会酌情回答。”

    纪千千心忖其它的事我哪有兴趣不过慕容垂肯只说话不动手当然最理想。沉吟片刻道:“皇上的争霸大业现在是如何一番光景?”

    慕容垂哑然失笑道:“好千千!真懂得问。好吧!现在关内关外是两个情况。关外的情况渐趋明朗只要去除几个跳梁小丑便是我慕容垂称霸之局。至于关内嘛!恐怕谁都弄不清楚其中错综复杂的形势。”

    纪千千道:“该难不倒皇上吧!”

    慕容垂现出充满信心的笑容忽然谈兴大地道:“让我告诉你有关姚苌的一件趣事当然!对他来说绝不有趣。”

    纪千千也被引起好奇心点头道:“千千听着哩!”

    慕容垂见惹得美人心动忙道:“事情是这样的姚苌自把符坚勒死于新平佛寺内四出征讨战无不胜眼看关中要落入他的掌握里。当符坚之子符丕于襄陵被慕容永大败逃难时被杀姚苌更是气势如虹连我他也不放在眼内。”

    纪千千静心聆听。

    慕容垂续道:“符丕死后继位者是符坚族孙符登此子性格独特喜欢我行我素、不拘小节更博览群书在各方面的才干远胜符丕当时我便晓得姚苌有了劲敌。却仍没想到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姚苌每次对上符登没有一次可占到便宜。哈!于是姚苌不怪自己无能反疑神疑鬼以为是符坚的鬼魂作祟竟在军中为符坚立了个神像希望符坚安息不再和他计较下去。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如果他没有勒死符坚只拿他作傀儡现时该是另一番景况。”

    纪千千明知慕容垂在卖关子引她说话只好依他意愿道:“立了神像后战况出现转机吗?”

    慕容垂嗤之以鼻道:“天下间怎会有这麽便宜的事姚苌仍是不住失利竟忽然疯把神像的头斩下来送给符登又把符坚挖出来鞭尸泄愤他是输疯了。也幸好他遇上克星符登否则早出关来和我争地。”

    纪千千现出恶心的表情显是想像出姚苌鞭符坚尸的恶形恶状。

    谁想得到统一北方的一代霸主不但不得善终死后也不安宁。

    纪千千道:“符登可回复大秦国昔日的光辉吗?”

    慕容垂油然道:“此事谈何容易符登的一时得意只是氐秦帝国的回光返照。在大势由治趋乱由统一走向分裂十个符登也难成气候更何况他是独木难支。姚苌若被他活活气死还有个比乃父更高明的姚兴。符登之所以能屡战不败主因是他有个叫雷恶地的猛将足智多谋。哈!关于符登此人也有很多趣闻千千想听吗?”

    纪千千讶道:“皇上怎能对关中生的事。了如指掌呢?”

    慕容垂傲然一笑淡淡道:“这叫军情第一愈能晓得对方主帅的性格作风愈能想出击破对方的手段谋略在这方面我是绝不会掉以轻心的。千千似乎对符登兴趣不大。”

    纪千千没有直接答他问道:“除姚苌和符登外尚有甚麽人物呢?”

    慕容垂答道:“算得上是人物的五个指头可以数尽在我心中的排名依次是乞伏国仁、吕光、秃乌孤、沮渠蒙逊和赫连勃勃。”

    纪千千要的就是他这几句话如此方可不着痕迹的问及关于赫连勃勃的情况漫不经意地欣然道:“五个人里我只认识赫连勃勃他在边荒集遭挫败现在情况如何呢?”

    慕容垂双目亮起精芒用神瞧她。

    纪千千神色如常事实上内心毛暗忖难道慕容垂凭她这句表面全无破绽的话猜到她刚才在门外窃听到他和客人的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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