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仪和燕飞登上小丘喧闹声仍隐隐从后方的边荒集传来天上星罗棋布壮丽迷人。

    拓跋仪纵目四顾道:「天气的确转暖了树上的冰挂融掉了大半。我真替你高兴终于盼到这日子。唉!」

    燕飞道:「为何叹气呢?」

    拓跋仪道:「我在担心千千事实上每一个荒人心里都在担心怕有不幸的事生在她们主婢身上。慕容垂始终是个男人一旦兽性作便再不会对她们以礼相待。」

    燕飞讶道:「别人或许会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但怎会是你呢?我已告诉过你我和千千有遥距传递讯息的异能。」

    拓跋仪苦笑道:「你告诉我是一回事可是我仍是半信半疑怕你只是因思念过度生出幻觉又或把梦中的事当作真实的情况。」

    燕飞哑然笑道:「你令我开始感到卓疯子的话有道理人只会选择他爱相信的事去相信。坦白告诉你我今次要先行一步是要去找寻一个我亲眼目睹的地方慕容垂的大军正藏身该处做着开山劈石的辟路工夫雪一融掉他会穿山越岭的直扑平城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攻陷之然后干掉小珪那时我们也完蛋了所以我绝不容许这个情况出现。」

    拓跋仪难以置信的道:「你亲眼见到?」

    燕飞道:「严格来说是我通过千千的记忆看到那是穷山峻岭内一块平坦的高地搭建起近百间房子还有数不清的营帐兵力当过三万人。」

    拓跋仪一震道:「真令人想不到慕容垂竞如此深谋远虑这些房子当是风雪封路前建成的可知他对攻打平城早有预谋。」

    又叹道:「如果我们以为他会待冰雪融解、春暖花开之时才从荣阳动身我们会被他杀个措手不及不单小珪没命我们也不能活着回来。」

    燕飞道:「现在你相信了吧?」

    拓跋仪道:「我不是不相信但人总会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你又不在我身边怎能怪我?在乎城附近最大的山就是太行山隔断了东西慕容垂藏身的地点该在太行山之内。我的娘!太行山绵延千里支脉众多要在山内找某高地谈何容易等若大海捞针。」

    燕飞微笑道:「你又忘记我人的本领了。只要千千在那里我便能生出感应。还记得当日慕容垂从边荒带走她们的情况吗?千千在哪一条船上亦瞒我不过。」

    拓跋仪尴尬的道:「你的本领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令我常记不起来。」

    燕飞拍拍他肩头道:「好哩!就送到这襄如何?」

    拓跋仪欲言又止。

    燕飞见状道:「说吧!大家兄弟有甚么话不可以说的?」

    拓跋仪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大忙。」

    燕飞讶道:「你要我如何帮你呢?」

    拓跋仪道:「族主现在只肯听你燕飞说的话其它人说甚么都没有用。所以我把丁宣安排到族主的身边也是借用你的名义。」

    燕飞道:「你想退隐了。」

    拓跋仪苦笑道:「没有人比你更明白我。我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素君和她的孩子她害怕战争我不想令她担忧。」

    燕飞道:「你自己呢?」

    拓跋仪坦然道:「大丈夫马革裹尸直到今天我仍不知害怕为何物。不过这只是指上沙场而言对族主我真的感到畏惧他变了很多有点不择手段也令我感到疲倦想好好的休息真正的歇下来。我希望你能为我向他说几句好话让我在此战后退下来。族主肯定不高兴不过亦只有你能令他同意。」

    燕飞慨然道:「我怎会不帮你这个忙呢?你放心吧!我晓得如何和他说的了。」

    拓跋仪大喜。

    燕飞再拍拍他肩头疾掠下坡瞬即远去。

    刘裕昂阔步的步下殿阶簇拥着他的是一众以王谧为的文武大臣。

    刚才举行的朝会裹由于牵涉到几个重要的任命关系到高门大族的利益引起了人选的激烈争辩作个幌子的代行皇帝司马遵只有听的分儿手握大权的刘裕只提出由谢混当中领军其它的职位便由王谧去处理。

    刘裕肯让谢混出任要职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谢混而是在刘穆之力劝下又看在谢道韫的情面勉强同意。真正的情况是他憎恨谢混而谢钟秀病情突然恶化谢混亦难辞其疚。

    宋悲风和他的十多个亲随正在殿外牵马候他这批亲随精选自北府兵没有一个是原大江帮的人。

    刘裕先向王谧等告辞依足礼数这才与宋悲风和亲随们会合策骑奔出皇城沿途民众见到刘裕无不欢呼喝采显示他极得人心。

    宋悲风欣然道:「不到十天工夫建康已有全新气象。大人肯以身作则严以律己又政纪肃然故能令行禁止拨乱反正。现在建康政治清明盗贼绝迹民心安定南方大治之期不远了。」

    刘裕惭愧的道:「我哪有这般本事全赖刘先生为我办事故能事事得体件件有方兼且桓玄的施政糟透了只要革去他的弊病便见成效。」

    宋悲风笑道:「那至少在这方面我们该多谢桓玄。」

    刘裕含笑点头。

    自谢钟秀辞世后他还是次见到宋悲风的笑容可见时间确可疗治创伤但为何自己心中的伤口却从未愈合过只是埋藏得更深了。希望杀死桓玄后情况会转好。

    此时他们偏离往石头城的大道转入小巷来到任青堤秘巢门外。

    大门立即张开让他们马不停蹄地进入宅内。启门的是个俏婢看她的模样该懂得两下子武功大有可能是任青堤逍遥教的旧人。

    刘裕无心深究对任青堤他是信任的。

    不久后他在内堂见到任青堤其它人则留在外堂等他负起守护之责。

    任青媞满睑喜色神采飞扬却一言不牵起他的手便往卧房去刘裕虽不惯在大白天和女人欢好但被她诱人风情所慑不一会便迷失沉醉于她动人的**去**过后任青媞伏在他胸膛处娇喘细细的道:「妾身很快乐从未试过这快乐多谢大人。」

    刘裕探手轻扫她滑溜溜的香背微笑道:「你在多谢刚才的事吗?」

    任青媞娇羞的道:「那当然包括在内但我要多谢的是大人赐与青媞的一切。在此顺道向刘爷报告青媞这方面一切顺利试过青媞五石散的建康高门人人赞不绝口淮月楼的生意更胜往昔。」

    刘裕叹了一口气。

    任青媞嗔道:「你不高兴吗?」

    刘裕违背良心的道:「你开心我便高兴怎会不高兴呢?」

    任青媞知他心意不再提起这方面的事岔开问道:「朝廷方面的事应付得来吗?」

    刘裕生出与爱妾私房里谈公事的古怪感觉道:「总要自力更生啊!何况只要肯动脑筋没有办不到的事。你该晓得我是个粗人只略通文墨那手字更是见不得人。穆之常说甚么字乃入之衣冠我批阅公文的字若太不象样会被大臣们笑话。唉!我现在这把年纪怎样把字练好呢?练好刀法倒还可以。幸好穆之的长处之一是可以在没有办法中想出办法来你道他怎样教我呢?」

    任青媞兴致盎然的娇笑道:「难道他握着你的手来写吗?」

    刘裕失笑道:「当然不是这样否则索性由他操笔。他着我把字写得大一点以气势取胜且能藏拙。哈!我便依他之言看起来真的好多了不过一张纸只够我写上六、七个字。」

    任青媞听罢笑得花枝乱颤。

    刘裕拥抱着她心中大有异样的感受以前怎会想到与任青媞竟会展出如此亲密的关系。

    任青媞笑了好一会问道:「桓玄方面有没有新的展?」

    刘裕欣然道:「昨夜我收到久候多时的好消息毛修之和彭中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已收复巴蜀聚众起义并以我之名向远近出文告条列桓玄的罪状。」

    任青媞道:「这确是天大的好消息桓玄有甚么反应?」

    刘裕道:「巴蜀陷落我手上的事对桓玄当然是晴天霹雳打破他据上游力守的美梦。他只好作垂死的挣扎分派将领驻防巴郡、巴东郡和巴西郡希望能围堵毛修之和彭中不让他们冲出蜀境。」

    任青媞道:「有用吗?」

    刘裕笑着道:「我们走着瞧。」

    任青媞沉吟片刻轻轻道:「为何你把扬州刺史这个最重要的职位让给王谧呢?」

    刘裕道:「这是穆之的主意以稳定建康高门之心。」

    任青媞道:「原来是权宜之计。王谧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亦难有甚么大作为笼络他是好事不过刘爷须谨记扬州刺史一职的实权要牢牢控制在手里否则让有野心的人当之必会出事。」

    刘裕随口应道:「我明白。」

    任青媞嗔道:「我是怕刘爷口说明白却不是真的明白。妾身太清楚刘爷哩!刘爷很容易对人推心置腹奈何别人不是这般想呢?」

    刘裕讶道:「青媞似意有所指何不清楚点说出来如论聪明才智我实在及不上你。」

    任青媞道:「不要夸奖我。我的聪明才智全献上给刘爷。我想说的是晋室失政已久加上桓玄篡位天命已移自问不凡之辈皆蠢蠢欲动在等待时机现在当然是众志成城目标一致可是桓玄一去不甘心屈从于你者会想尽一切阴谋诡计把你推倒。创业虽难但守业更不易呢?」

    刘裕皱眉道:「青媞心目中这些人是谁呢?」

    任青媞道:「当然是握有兵权可以威胁到你存亡的人。」

    刘裕道:「你是否指我的北府兵兄弟中有人不服我呢?」

    任青媞道:「不论是高门大族又或你北府兵的手下中不服你者大有人在。青媞正处于李淑庄以前的微妙位置谁都不晓得我们的关系故我能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刘裕说不出话来自己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在形势所逼下不愿意的事也要去做。为了江文清、为了任青媞更为了自己的孩子他刘裕绝对不能手软。

    任青媞轻柔的道:「像你的堂兄刘毅与你一样出身布衣却并非正统的臣主之分心中不服乃自然不过的事。」

    刘裕道:「为何你特别提起他呢?」

    任青媞道:「因为刘毅出征之前曾多次到淮月楼与他的高门友好聚会每次都有谢混参与而谢混则是建康说你坏话说得最多的人所以妾身忍不住提醒刘爷。」

    刘裕点头道:「明白了!」

    燕飞立在一座高山之颠极目远眺。

    太行山脉在前方延展似直探往大地的尽头广衍百里。拓跋仪说得对如果没有他灵奇的方法休想寻找彷如沧海一粟的部队。

    山势高处仍是白雪皑皑其冰封的情况肯定不会因春天的来临而终结。但地势低的地方冰雪已开始融解显露出山石的本色。

    太行山是平城和中山间纵横南北千里的大山脉只有一条信道是为井陉关。但当然慕容垂不会以此作信道否则何有奇兵可言?为躲开拓跋珪探子的耳目唯一方法就是借太行山作掩护攻拓跋族一个措手不及。

    今次决战关系到大燕帝国的生死存亡所以慕容垂会把能抽掉的军队全投入这场战争去。

    要知慕容垂的主力大军为征讨慕容永驻扎在荣阳、长子一带所以其要之务是须与都城中山的燕兵会合然后倾力攻打拓跋军和荒人部队最理想是分别击破。

    燕人两方部队会合的地点当是太行山某一战略要塞进可攻退可守令慕容垂于决战前完全掌握了主动之权。

    粗略估计慕容垂可调动的兵员总兵力当有十万之众而拓跋珪手上的兵力只在三万许人间这还是因为拓跋珪在参合陂之战声威大振得塞外各族来附。但即使拓跋珪的部队加上荒人总兵力仍不到慕容垂的一半故此要击败慕容垂须斗智而不斗力。因为慕容垂绝非是桓玄之辈不论才智谋略均称冠北方。拓跋珪这位挑战者尽管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能否取胜仍属疑问何况现今燕人兵力远在拓跋族和荒人联军之上。

    而他们最大也是唯一的优势全系于千千这个神奇探子身上令他们一方事事能洞悉先机否则死了也不知是甚么一回事。

    他现在离井陉关不到二十里而慕容垂的秘密营地亦该离井陉关不远。燕飞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不但因他灵奇的感应更因照他猜测于慕容垂秘密营地的房舍该由中山方面的燕人负责建成而在冰天雪地的情况下所有物资只有借道井陉关送往太行山西某处。

    安玉晴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场决定北方谁属的争霸战但却为此战作出重大的贡献令燕飞能与纪千千作心灵的连结并大幅提升纪千千心灵的力量也令燕飞在心灵传感上再作出突破大大有利他们这一方在战略上的部署。

    想想也觉人生真的很奇妙。

    一念为恶一念为善命运往往决定于一念之间。

    当年他遇上安世清虽然安世清因受丹毒影响对他不怀好意还想把他害死但他绝没有因此而仇视安世清且以德报怨冒不测之险为安世清除掉体内积毒。

    正因安世清的神智回复清明后来方有练成洞极丹一事造就了安玉晴。其因果的关系确实像冥冥中自有主宰。

    这是否就是命运呢?

    想起安玉晴他心中便充盈着暖意。他和安玉晴的爱恋乎了世俗男女之爱独立于七情六欲之外。与万俟明瑶的初恋是世俗的当时他沉溺迷恋着她动人的**但对安玉晴只是心灵的交接又或眼神相触至乎互相拥抱已可带来最大的满足不假他求。他直觉感到安玉晴对他也是如此这是否才是真正的爱?

    他和纪千千的关系亦有别于安玉晴如果安玉晴像一潭清澈的湖水纪千千便像一团烈火这又是否至阴和至阳的分异。

    他不知道但他极想知道。

    就在此时他感应到另一个熟悉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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