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礼盒,打开看时,里头卧着一尊巴掌大的弥勒笑佛,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好,好。”

    尤望溪接过手仔细端详,老脸上红光满面,赞不绝口。目光一转,落到尤明月身上,露出几分期许的神色。

    尤明月面颊微红,从身边摸出一个小巧的漆盒,呵呵笑道:“爸爸生日快乐。”

    尤望溪拆开来看了看,却是一块机械手表,双手禁不住抖了一抖,干咳道:“这个,东西是不错,就是太扎眼了。”

    “哪有,比起姐姐们的贺礼,真是微不足道的很。”

    尤明月松了口气,暗暗放下心来,她买的这块表是个仿制品,知道老爷子性子谨慎,未必会戴到手腕上,被人揭穿的可能就微小的多。

    即便是尤家这样的显赫门第,也不见得个个都财大气粗。尤家姐妹都有自己的生母,境况各不相同。尤望溪又是爱财如命,除了身边的严薇之外,二太太和三太太都住在别处,从尤家拿不到什么给养。姐妹对此也不能毫无芥蒂。

    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尤明月性格执拗,偏不要因人而热。

    尤望溪乐呵呵的收起寿礼,拊掌道:“小薇,让丫鬟上饭菜吧,咱们全家可是难得吃一个团圆饭。”

    尤明霜欢喜的叫道:“太好了。终于可以吃饭了。”

    严薇微愠道:“你这丫头还不如人家聪儿老成。也不怕姐姐们笑话。”

    尤明霜瞥了一眼常聪,嘿笑道:“他只是认生罢了。我都听到他肚子里咕咕叫了,是不是呀,小外甥?”

    常聪闻言涨红了脸,抗辩道:“我……我肚子没叫……”

    严薇吩咐下去,菜饭早已经做好了,丫鬟一道道送了上来,不一刻便摆满一桌。

    毕竟是尤望溪的寿诞,虽说没什么珍稀奇巧的菜式,各种j鸭鱼r倒也份量充足。尤望溪率先举箸,底下里杯筹交错,吃的不亦乐乎。

    尤明珠想到穆清绝两个还等在仙车里,不好耽搁太长时间。只盼她俩能稍知变通,不至于守在车里饿肚子吧。

    正吃的热闹,隔帘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两个中年男子并肩而入,右首是一个发福的胖子。长的肥头大耳,脑门油光发亮,拱着手呵呵笑道:“小婿来迟一步,恕罪,恕罪。我这里给岳父大人和四姨娘见礼了。”

    这人就是尤明艳的丈夫常有福,身边那人高大俊逸,风度翩翩,竟然是刚才念叨过的玉枢阁主竺仕远。

    尤望溪微感诧异,离席相迎道:“有福,你怎么把竺阁主也招来了。老夫贱降怎敢劳动阁主的大驾。”

    竺仕远连忙谦逊道:“我和常兄刚巧在一起谈些事情。方知今天是支老学士的寿辰。行色仓促,也未准备什么像样的寿礼,冒昧前来,老学士勿要见怪才好。”

    “哪里。”尤望溪笑着摆手道:“竺阁主大驾光临,那是老夫的荣幸。这样,我让厨下另备一席,咱们好生喝几杯吧。”

    常有福c口道:“岳父大人不必客气。竺兄就是和我一道来蹭碗饭吃。我看这筵席刚刚开始,我俩找个座位坐下就是了。何必更增烦扰。”

    竺仕远忙道:“常兄说的对。竺某是以私人的身份前来恭贺的,能喝上一杯寿酒就心满意足了。”

    “也好。”尤望溪微笑颔首,礼让道:“那就快请入坐吧。”

    这一桌子坐了尤望溪夫妇及五个女儿。一个外孙,还有明钦,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这是尤家的家宴,明钦诈称是尤明珠的侄子。还算是适逢其会,竺仕远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跑来凑什么热闹,可见为了拉近支家的关系已是绞尽脑汁了。

    明钦和穆清绝几个在幽都城外打伤了支家人,又毁坏了竺仕远的鲲鹏车。照理说仇人见面,应该分外眼红才对。不过竺仕远能坐到玉枢阁主的位置,岂能没有几分隐忍的功夫。眼见明钦坐在席上,明显是和尤明珠关系不浅。莫测高深的笑了笑,也不点破。

    “明珠,巧啊。今天是老学士的寿辰,怎么也没听你说起过。”竺仕远彬彬有礼的上前问候。

    明钦心头暗骂,“你都撵到人家家里来了,还巧个p。”

    尤明珠放下碗箸,离开席位退了两步,眸光微垂道:“你们慢慢吃吧,我下午还点事情,这就先走了。正巧可以给二姐夫和竺阁主腾个位置。”

    常有福忙笑道:“三妹不忙。你看你一碗米才吃了几口,这如何使得。我和竺兄没什么要紧,你这一走,倒像我俩往外赶人似的。那可不成了鹊巢鸠占了吗?”

    尤明珠淡淡笑道:“我本来就吃的不多。下午约好朋友了,钦之,咱们走吧。”

    “好嘞。”

    明钦倒有些可惜这一大桌酒菜,只是和竺仕远同席实在太倒胃口,常有福明显和尤明艳夫妻同心,想方设法帮竺仕远制造机会,穆世英若在不知该作何想法。

    “三妹,等一等。”

    尤**一看两人要走,连忙收拾皮包,匆忙道:“我也吃饱了。爸爸,我改天再来看你。”

    尤望溪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行色匆匆的忙个什么,眼见尤**一溜烟的撵了出去,旋即堆起笑容招呼起竺仕远来。

    …………

    “大姐,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尤明珠听到身后的呼唤,在门外稍一迟徊等候尤**疾步赶上。

    尤**无非是不想让明钦趁机溜了,她在凤凰馆误信他是镜精的鬼话,不但将满腹心事和盘托出,解衣沐浴更是春光大泄,几乎都让他看光了,若不弄个水落石出,如何能够心安。

    尤**瞄了故作无事的明钦一眼,眉心微蹙,计上心头。笑了笑道:“是这样的。姐姐来的时候仙车出了点毛病,想搭乘一下你的坐驾。不知道三妹方不方便。”

    尤明珠微一沉吟,毕竟是自家姐妹不好推脱在地,点头道:“你我姐妹没什么不方便的。大姐想去哪,我送你过去就是了。”

    “三妹你真好。大姐总算没有白疼你。”

    尤**欣喜得计,亲腻的搂住尤明珠的香肩一副如胶似膝的样子。

    尤明珠瑶鼻微酸,她和尤**相差四五岁,未出阁的时候姐妹间的感情还是极好的。各自成家之后,不免有些逢迎攀比。感情也逐渐淡薄起来。

    不知是否职业的关系,尤**时常给人冷漠刻板的印象。尤明艳虽然有些口蜜腹剑,至少表面上还能联络一下感情。

    尤明珠慷爽直率,无甚机心,料不到姐妹间推心置腹的言语反而落了把柄,被其所卖。

    眼看就要走出楼阁,尤**灵机一动,小声道:“三妹,姐姐想去方便一下。你要不要一起来。”

    尤明珠香腮微晕,她本也有此想法。当即顺水推舟的嗯了一声。

    尤**回头看了看缀在身后的明钦,也不点明,挽着尤明珠脚步一拐,朝着楼道尽头行去。

    尤家庄园比之甘婀荷的芙蓉园又有所不同,亭台楼阁,坐卧相连,堪称是富丽堂皇,铺张尽致。这倒不是生性吝啬的尤望溪忽然转了性。他和主管魅木楼的支擎天交情极好,魅木楼掌管的是土木建筑。

    两家为了结好起见,支擎天借着七曜府大兴土木的机会。抽调了一部分工匠给他建造了这所别业。

    两家实则都没有花费一个铜板,这尽公不忘私的手段也真够让人称叹了。

    明钦见两人并未拐步出厅,反而顺着走廊径直走去,不由微感疑惑。也没好意思追上前问个仔细。

    堪堪走到盥洗室的门口,明钦才明白过来。姐妹两个抿嘴一笑,闪身溜了进去。

    明钦悻悻的停住脚步,返身离远了一些。

    过了片刻,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尤**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她穿的是浅灰色的褙子,长筒皮靴。随着衣饰胡化的加深,短衣窄袖早就是普遍的穿着了,宽袍博带,曲裾深衣只能适用于典礼或庄重的场合。

    她这件褙子是棉绒的质地,尽管冬日严冷,却显得颇为修身,乌发高挽,出奇的高挑,站到跟前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镜仙,你还要装作不认识我吗?”尤**幽幽的道,平淡的面容看不出是喜是怒。

    明钦觉得头皮发麻,镇定了一下,故作不解道:“大小姐何出此言呢?”

    尤**轻哼道:“看你能蒙混到几时?”

    明钦嘿然一笑,也不搭腔。

    尤**纵然恨得牙痒痒的,没有真凭实据,也奈何他不得。不过她素来相信纸是包不住火的,只要多点耐心,早晚能寻出破绽来。

    可惜时机仓促,没有功夫仔细盘问。过不到盏茶时分,尤明珠擦拭着手上的水珠转了出来,她不知道两人间别有过结,直觉得感到两人似乎有些异样,也不及深想。

    “走吧。”

    三人出了后堂,直奔穆清绝泊车的地方。

    路上两姐妹亲密相偎,少不了一些窃窃私语。明钦伸长耳朵,也听不仔细。但愿尤明珠不要泄露他的底细才好。

    中间不过数百步的距离,明钦远远望见银貂车停在道旁,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庄门的方向快步走来一群衣着利索的男子。一个个表情严肃,目光巡逡,好似如临大敌的样子。

    明钦眉心微紧,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今天是尤望溪的寿诞,来访的贺客一般都打理的光鲜亮丽,一尘不染。这些人明显不在此列,尤家又是高门显贵,门庭谨严,照理不该放入寻衅滋事的恶客。此等人的来路岂不是大煞寻思?

    一行人奔到近前,人群中忽然窜出一个面皮白净的青年,伸手一指银貂车,大喝道:“就是这辆车子,别让他跑了。”

    明钦怔了一怔,这人原来是竺仕蘩的未婚夫殷天良,而今做了竺仕远记室的。

    殷天良凭空跳出,一行人立时分散开来,各自从怀里掏出藏好的灵铳,高嚷道:“缉查灵官在此,快快束手就擒。”

    穆清绝也是见机的极快,她自个倒没有什么,秦素徽无论如何不能落入缉查手中。当即开启法阵,转动着罗盘车尾灵蛇一般的往后乱窜,轰然撞入道旁的草地中,急旋罗盘倏的一声直奔庄门而去。

    一众缉查面面相觑,这里毕竟是尤家的庄园,他们能够进来已经是仗着殷天良的身份和支家的关照了,即便手握灵铳也没有哪个敢胡乱s击。这要搅和了尤老爷的喜庆,谁也吃罪不起。

    原来殷天良跟随竺仕远来到尤家,贺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穆清绝的银貂车停在道旁就分外显眼。这些天支家对穆清绝的下落正落力找寻,竺仕远虽碍于尤明珠的关系不愿出面,却乐得让支家去试试深浅。

    因而殷天良便把消息传给支撼天,支家在缉察司本有一些关系,过不多久便调遣了一队便衣缉查赶来抓捕。

    谁知道穆清绝艺高胆大,又拿捏住他们避忌尤家的心理,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还愣着做什么,快追呀。”殷天良省过神来,差点破口大骂。

    缉查的仙车都停在庄外,支家守卫不肯放入。尽管穆清绝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众缉查仍然煞有介事的追赶出去。

    这真是来势汹汹,去也匆匆。

    尤明珠的灵犀佩忽尔嗡鸣震响起来,她取出一看,来的正是穆清绝的符信。连忙按住机钮接通符音,“喂,清绝……”

    “嫂嫂,东窗事发了,支家找来一群鹰爪孙正追我呢,你想去哪让钦之送你吧,等我甩掉他们再跟你俩联络。”

    穆清绝暗叫晦气,也是她太过粗心大意,回到穆公馆的时候竟然忘了换一辆仙车。支家在玉京头面极广,想要查到她并非难事,偏是她有事不想让穆坤乾知道,若被纠缠上了也甚是麻烦。

    支明珠苦恼道:“那你要不要紧。实在不行就先回家吧。”

    穆清绝轻嗤一声,失笑道:“嫂嫂放心。我可是天女门一派宗主,难道会斗不过几个虾兵蟹将。你最好别回幽都城去了,我怕姓支的会对你不利。若没地方去,就跟着钦之回去找神智夫人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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