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夫人这话看似不偏不倚,毫无成见,好像厉若莘还有选择的余地。其实则不然,森江兵马众多,声势浩大,围攻千尺楼是志在必得,厉若莘就算帮他杀掉象主,仍然躲不过替罪羊的命运。

    况且森江颇具野心,和象主性情相肖,对山城的态度别无二致,哪里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墨玉夫人的真意自然是想让厉若莘等人帮她抵御森江的进攻,救出象主。但象主为人阴鸷险狠,一旦反客为主,难保他不会卸磨杀驴。

    杜芳惜冷笑道:“象主狼子野心,多年来一直阴谋颠覆山城,我们可不做那东郭先生,救下这么一匹中山狼。”

    墨玉夫人道:“大王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当着大家的面还请大王表个态,打消厉小姐的疑心。”

    “好。”

    象主连忙点头,他现在是孤立无援,不但森江要逼宫篡位,厉若莘想取他性命,就算墨玉夫人也不甚可靠,她一路冲杀施展出来的手段神鬼莫测,哪里像一个安分守己的妇人。

    “寡人若能活着离开,立即命铁崖班师还朝,往后再不对山城用兵,你我亲如一家,长如兄弟之邦。”

    厉若莘淡然一笑,“空口无凭,有劳大王把这些话写下来。”

    “这里没有纸笔,是不是出去之后……”象主面有难色。

    厉若莘漠然不应,也不拿正眼看他。

    陆德存笑着接口:“我说大王,你老命都快保不住了,想让咱们帮你拼命,总得拿出些诚意来。你可得抓紧了,森江不知什么时候就冲上来了呢?”

    “纸笔有什么难的,我有。”

    杜芳惜越众而出,径直走到象主跟前。

    象主看她眉宇间透着一股煞气,不由心怀惴惴,干咳一声道:“请姑娘借给我纸笔,寡人这就书写。”

    “好说。”

    杜芳惜颔首微笑,掌心明光乍现,好像灵舌吐信,一发即收。

    象主大吃一惊,袍服无风自动,仿佛被利剑斩了一刀,刷地一声飘落下半幅衣襟,半截手指掉到衣襟上,洒下一片血迹。

    象主怔了一怔,陡觉得疼痛欲死,低头一瞧,食指已被砍去一截,十指连心,登时痛得他面皮紫涨,大汗涔涔。

    杜芳惜的承影剑没有形质,墨玉夫人不知她会突然朝象主下手,待要拦阻已然不及。这一剑若不是斩向手指还是取象主的首级,说不定真能得手。

    “纸笔都已经有了,可以写了吧。”

    杜芳惜若无其事的退了回去,她们对象主颇有戒心,就算不能杀他,也不想便宜了他,先讨点利息,纵然象主将来反悔,也不算太吃亏。

    象主本是个狠角色,事已至此,便咬着牙、忍着疼在衣襟上写了谕旨。拿出一方小巧的印玺盖了上去。这才撕下一片衣襟包扎伤口。

    陆德存接过血书,交给厉若莘观看,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传旨铁崖,即刻班师。两家和好,永不交兵。”后面有象主的名讳和印玺。

    这印玺虽是象主的便章,也只好将就了。

    厉若莘收好血书,刚要说话。忽听的一连串灵石砰响,东原兵不知什么时候潜到了楼上,居高临下,一阵攒射,火力极为猛恶。

    众人慌忙退入楼道中躲避,好在他们多是道行高手,应变能力甚强,墨玉夫人、阴七雷、厉若莘尤其了得,火器、神兵施展开来,如同摧枯拉朽,当者披靡。

    东原兵这回有备而来,四面包抄,又准备了不少火器,和铁狼头、麻雷子相似,楼道中甚是逼仄,这些火器投掷过来,确实是莫大威胁。

    虽然墨玉夫人和阴七雷术法精强,对方的火器未落地就被封挡了回去,但是敌众我寡,一旦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楼外传来一阵喊杀之声,却是江水湄和王都统带着御林军赶到了,森江吃惊不小,他这回也是孤注一掷,三停人马已经派出二停入楼搜寻,楼外布防也不过一千多人。

    好在江水湄带来的援兵更少,兵械也不甚足备,东原兵则是提着脑袋干事,个个如狼似虎,双方一接仗,御林军便有些抵敌不住,哪里冲得过去。

    楼道中甚是逼狭,上下都被东原兵堵死了,墨玉夫人等人手段再高,也难以上天入地。

    忽听得一阵哇哇怪叫,两条人影从上方追逐而来,一个胁生双翅,凌空盘飞,一个浑身火光,捷如炮矢。

    那金刚铜皮铁骨,身躯包藏在烈火中,几乎难以靠近,明钦是为了救人而来,无意和他赌胜,金刚陷落到楼下后,明钦便飞身直下,找寻莲香等人的踪迹。

    谁知金刚不肯甘休,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这怪身躯长大,招沉力猛,真有万夫不当之勇,说到升腾变化的法门,可就差之甚远了。

    明钦仗着捷疾的身法,并不和他短兵相接,顺着密集的铳声找寻过来,金刚急的三尸暴跳,却不沾不到他一片衣襟,只能徒呼奈何。

    明钦飞到近处,合围的东原兵骇然变色,纷纷掉转枪口朝他打来。

    明钦哈哈一笑,鼓荡金翅掀起一股狂风,众兵卒顿如喝醉了酒似的东摇西晃,灵铳全失了准头。

    “起――”

    东原兵人多势众,不使些厉害手段很难打破他们的包围。明钦潜运神念,掌心青焰缭绕,锻魂塔盘旋而出,神游镜上五彩变幻,照射到灵塔上,霎时间光影迷离,锻魂塔一变二,二变四,生生不息,无穷无尽,整个楼层都布满光辉赫熠的塔影,轰轰隆隆压伏下来。

    这虽然只是神游镜变化出的幻象,寻常兵卒哪能识得真假,只见得漫天塔影重如山岳,密如急雨,若被砸上一记,立时就化作肉泥。

    神游镜变化的虽非实相,却有摄魂夺魄的作用,万千塔影罩落下来,肉身虽然安然无恙,神魂却如遭了一记重锤,胆子小些的魂飞胆裂,不死也吓成了白痴。

    “快走――”

    墨玉夫人眼见明钦一击奏功,机不可失,当即招呼一声,从楼道中杀奔而出。

    “哪里走。”

    耳听的一声大喝,宛若半空中一声惊雷,两个老者从楼上飞身降落,拦住去路,一个须髯飞拂,一个满面怒容,正是弥罗神光派来辅佐森江的两大神君,狂狮、怒熊。

    “小子,咱们再来比过。”

    金刚一路飞奔,总算跟了上来。他压了满腹火气,一心要和明钦见个高低。

    森江见楼外来了御林军,担心夜长梦多,带着一众高手杀奔过来。黑白二老、古长鸿和青袍老者袁弧都在其中。

    象主一见这些平常亲近的人都混在人群中,顿时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悲哀,目光一扫,落到御宗玄身上,忍着火气道:“御贤侄,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千尺楼到底意欲何为?”

    “小侄给大王请安。”

    御宗玄恭身行了一礼,不愠不火地道:“我听说宫中来了刺客,特地赶来护驾。万幸大王没有伤着,待我拿住了这些刺客,再向大王请罪。”

    “你真是来捉拿刺客的吗?”森江心怀侥幸地问。

    “当然。”御宗玄点头道:“小侄和森江兄听说大王被刺客劫持,困在千尺楼,真是心急如焚,片刻不敢耽误。”

    象主冷哼一声,质问道:“那你们为何不来见我。这些兵卒横行无忌,分明是要寡人的性命。”

    “这个……”御宗玄巧舌如簧地道:“小侄生怕刺客逃走,不得不派人搜索,刺客想要活命,怎么敢谋害大王。小侄和森江兄忠心耿耿,天日可鉴。纵然大王有所误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象主道:“这里没有刺客,你们可以退下了。”

    御宗玄嘿然不语,摆手道:“黑劲节、白抱石,你们是见过刺客的,劳烦给我指一指。”

    “是。”

    黑劲节大步上前,指着厉、杜两女和陆德存道:“这几个都是入宫行刺的刺客,我和他们交过手,不会有错。大王在刺客手中,说话言无由衷,公子可不要上当。”

    御宗玄满意地点点头,“刺客敢进宫行刺,原来是有阴妃娘娘作内应,怪不得。今晚你们插翅难飞,休想伤大王一根汗毛。识相的,快快束手就擒,本公子就给你们留个全尸。”

    “父王,您忍耐片刻,孩儿这就救你。”

    森江挥了挥手,示意众高手上前抢攻。

    厉若莘进宫行刺,给了森江绝好的借口,不但逼得象主有口难言,还能将阴、江二姬一网打尽。

    他以救驾为名,打的却是劫驾的主意,虽然不关心象主的死活,但墨玉夫人等人若真以象主来要胁,或是在交手中有甚闪失,都可以坐实他们的罪名。

    纵然象主安然无恙,这一战剿除了阴、江二姬的势力,象主孤立无援,便只有退位养老的份。

    “上――”

    森江一声令下,众多高手一拥而上,捉对厮杀。

    墨玉夫人夫妇和狂狮、怒熊倒是旗鼓相当,厉若莘接住袁弧,杜芳惜、陆德存对阵黑白二老,明钦被金刚缠住。都还不至于迅速落败。

    剩下的莲香、阴秀寰、墨兰、阴破军都修为平平,而森江那边还有御宗玄和古长鸿两大高手,若没有援兵相救,几乎必败无疑。

    杜芳惜、陆德存和黑白二老,厉若莘和袁弧都交过手,修为在伯仲之间,但三人在楼中冲杀多时,真气消耗的厉害,黑白二老他们则是养精蓄锐,此消彼长之下,一交手便陷入苦战之中。

    墨玉夫人夫妇的情况也相差不远,两大神君怒熊要略强一些,墨玉夫人夫妇则是墨玉夫人稍胜一筹,墨玉夫人和狂狮交手压力还不算太大,阴七雷和怒熊走的都是暴烈的路子,两人以真劲硬憾,惊天动地。

    怒熊大呼痛快,浑身黑气滚滚,气冲斗霄,扬声道:“老小子,再来。”

    “怕你。”

    阴七雷怒哼一声,须发飞扬,好像发怒的公牛,怒熊不闪不避,耳听得砰砰两响,两人四拳相敌,各不相让,到了比拼内力的阶段。

    明钦凌空闪跃,躲避着金刚的追击,注意力却集中在场上的局势。

    古长鸿极有心机,虽然早就和金谷园结交,本身却没什么根基,如今的地位都是象主的看重,可惜象主命不久矣,他不得不准备退路。

    象主也觉得和古长鸿甚是投契,黑白二老是金谷园的人,不肯用命也就罢了,古长鸿跟着反叛却让他很感痛心。他看古长鸿没有上前阻击,心头微动,招手道:“古国师,寡人有话和你说。”

    古长鸿老脸一红,迟疑了一下,刚要举步。

    御宗玄横臂一拦,微笑道:“古国师稍歇,我去就可以了。”

    御宗玄是金谷园主的二公子,天分颇高,年纪轻轻便有真人境的修为,可以和厉若莘、江水竭之流一较长短。

    而且此人工于心计,观察入微,一看古长鸿的神色担心他临时反侧,当即决定亲自收拾阴秀寰等人。

    “大胆反贼,还不束手就擒?”

    阴破军和墨兰看到御宗玄缓步逼来,连忙一振长剑,一左一右上前夹攻。

    两人虽是兵燹宗的佼佼者,却还没有步入真人境界,又厮杀了半夜,已成强弩之末,连平时五成功力都发挥不出来,两人合力大概跟常时一个人的水准差不多,哪里是御宗玄的对手。

    修行之道难免有个境界高下,儒、释、道三教虽然说法不同,大体还是殊途同归。

    诸如孟子说六大境界,佛家有罗汉、菩萨、佛,道家有五仙,可说是流通最广、势力最大的划分方法,相对来说,也比较合理。

    修行的境界不是机械的,儒家以仁为最高境界,孔子最喜爱的弟子颜回也只能做到三月不违仁,其他弟子只能偶尔达到。

    所以说,修行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约有一个巅峰期,过了这个时期还会有所退步。

    道家五仙的说法,既是以境界分,也是以地势分。天、地、神、人、鬼,虽然涵盖极广,具体到修行者自身,却未必都是从鬼仙开始修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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