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钦以一敌二,和金氏兄弟战得难解难分。

    院中传来嘈杂之声,郦飞白姗姗来迟,众弟子眼见郦飞白亲至,连忙肃容而立,恭身行礼,口称师傅。

    “这是怎么回事?”

    郦飞白看到厅中器物残破,满地狼藉,不由娥眉微蹙,眼中露出严厉之色。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祁云柏缓步上前,拱手笑道:“晚辈见过郦真人。事情是这样的,此人自称是真人门下,无端行凶,打伤了谭少爷。晚辈看不过眼,才命金氏兄弟将他拿下,拟交给真人发落。”

    郦飞白轻哦了一声,瞄了谭桥一眼,冷笑道:“这人敢在总督府行凶,打伤总督公子,莫非得了失心疯不成。”

    谭桥悻悻道:“我看他是仗着姨母撑腰,又有几分蛮力,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郦飞白微哂道:“这般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岂敢。”

    谭桥心头微虚,眼珠子一转,岔口道:“我听说姨母抓到了花茵的大弟子,这位姬姑娘和我有一点交情,我想向姨母讨个人情,把她交给我吧。”

    “交给你?”

    郦飞白意味深长的看了谭桥一眼,淡淡道:“那就要看看姬元苏愿不愿跟你走了。”

    谭桥忙道:“我好心救她,她岂有不愿的道理?”

    郦飞白不置可否,望着房檐上交战的三人,沉吟道:“也未可知。”

    金氏兄弟皆有妖族血脉,筋骨强固,又有妖丹,战力远胜于一般武者。

    金碎石的流星锤有五六十斤,颇为沉厚,换作寻常武人绝难像他一般举重若轻,金断流刀影如轮,宛若两只翅膀能飞旋半空,并不失坠,尤非轻身、提纵之术可比。

    明钦和两人缠斗多时,虽然不能取胜,仗着神游镜护体,云梭玉步又变幻莫测,倒也游刃有余。但是如此胶着下去并非善法,明钦身形连闪,跃出战圈,沿着檐角一阵飞驰。

    明钦百忙中愰见郦飞白的身影,心知姬元苏暂时没有危险,便展动身法,夺路而走,先将金氏兄弟引开。

    “小子,别跑。”

    金氏兄弟大占上风,早将明钦视作囊中之物,自然不容他逃脱。两兄弟在明钦手里吃了不少苦头,若不将他生擒活捉,不但无法向祁云柏交待,抑且颜面无存。

    “二弟,我看这小子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身法诡秘。你轻功厉害,呆会儿将他缠住,我丢出流星锤不死也打他个重伤,看他还有力气乱跑。”

    “好,你看我的。”

    金断流对自己的术法颇为自负,闻言信心倍增,要将明钦缠住,给金碎石一击命中的机会。

    明钦窜高伏低,奔出二三百步,离郦飞白那里越来越远。他迟迟没有施展厉害法宝,除了不想在郦飞白面前暴露实力之外,也有麻痹金氏兄弟的意思。

    到了众人目力难及的地方,便是图穷匕现的时候。

    明钦不时回头张望,看看金氏兄弟追上来没有。忽听得一声清叱,剑光凌厉,如同繁星飘坠。

    明钦吓了一跳,慌忙腾身避闪,幸好对方也没有追击,反而手捏剑诀,阻住去路。

    明钦定晴一看,面前站着一位青衫公子,齿白唇红,风神如玉,正是分别不久的阎鸣筝。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埋怨道:“你不帮我也就罢了,半道杀出来偷袭是怎么一回事?”

    阎鸣筝咯咯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居然被两个莽夫赶得落荒而逃。要我帮忙吗?”

    “多谢阎小姐出手相助。”

    明钦连忙拱了拱手,心说:你说得轻巧,金氏兄弟有妖族血脉,筋骨强固,不知疲累,可不是两个莽夫那么简单。

    说话间,金氏兄弟一前一后赶了上来,眼看明钦身边多了一位青衫公子,心里觉得奇怪。

    “这人是从哪里来的,是敌是友?”

    两人和明钦斗罢多时,虽说久战无怪,倒也摸清了他的路数,想出了应对之法。若是明钦来了帮手,可得从长计议。

    “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望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是齐云庄金氏兄弟,奉命捉拿此人。”

    金碎石持重一些,不欲横生枝节,指了指明钦,让阎鸣筝躲开。

    “原来是齐云庄金氏昆仲,久仰,久仰。”

    阎鸣筝抱拳为礼,笑容和煦,“小可只是路过此地,听到有打斗之声,过来看看。两位需要帮忙吗?”

    金断流看她貌相清秀,弱不禁风,料想没什么本事,摆摆手不耐烦道:“这里没你的事,快快闪开。刀剑无眼,莫叫金爷收不住手,伤了你这一身细皮白肉。”

    阎鸣筝脸色微沉,冷笑道:“你们兄弟也老大不小了,居然欺负一个无名后辈。兄台,我做回好事帮你一把,二打二,这才公平。”

    明钦笑道:“我看公子英华内敛,必有惊人艺业。这两个井底之蛙,何足挂齿。公子何不大展神威,打得他们跪地求饶,让我也开开眼界。”

    阎鸣筝瞪了明钦一眼,心说,你真是得寸近尺。她旁观多时,自然看出金氏兄弟不好对付,捉对厮杀还有几分胜算,明钦若撒手不管岂不是坑害于她。

    金断流闻言勃然大怒,叫骂道:“狂口小子,金爷要将你剁成肉酱,让你知道祸从口出。”

    金断流舞动双刀,光影如轮,身体裹胁着一股恶风,杀气腾腾,不是寻常路数。

    阎鸣筝使得是衣带剑,薄如蝉翼,剑法凌厉辛辣,以诡秘见长。

    通常比武较技是见招拆招,故而许多高明剑士往往追求一个快字,剑招变化让人目不暇接,纵然有破绽对手也根本没有机会从容破解。

    对付快剑目力已经难以观察,武人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除了眼睛之外,耳力也至关重要。

    武道高手能听风辨形,察知对手的方位和招式,剑法虚虚实实,越是快剑虚招越多,耳力可以分辨剑招中的虚实,达到一击破敌的目的。

    佛说六识,眼、耳、鼻、舌、身、意。比武较技自以眼、耳两识最为重要。但修行者进入道术领域之后,眼、耳两识就显得不够用了。

    炼气、炼体、炼器同是仙道修行的广大法门。炼器可说是炼体的延伸,人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要战胜宇内强族、利用自然之力只能诉诸器物。

    炼气、炼体有内外之别,前者是心性修炼,后者是打熬筋骨,道家虽有内圣外王之说,真正内外兼修又有大成就的却是凤毛麟角。

    三界生灵禀阴阳两气而生,气质禀赋皆有所偏至,这在开天辟地、化育万物的盘古神王和太元圣母已有此倾向,除了域外的佛国天国,地星种类多属盘古神王和太元圣母后裔,自然也遗传了阴阳偏至的特点。

    道德经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世界种类多是相互依存,此消彼长的关系。

    孔子推崇中庸,取折中调和的态度。孟子说,‘执中而无权,犹执一也’。中庸并没有一定的标准,而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要做到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后世虽称道中庸,实际还是偏于消极保守,所以孔子感叹说,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气有阴阳,质有刚柔,人类的性格中皆具有刚柔的性质,但刚柔的程度却各不相同。所以人类的性格往往非常复杂,受到环境刺激后甚至会产生很大的变异。

    古代的戏曲、评书往往有脸谱化的特点,这缘于古人对性格的认识和归纳。这种脸谱化本身就有鲜明特点,也足以代表一个人主要的性格特征。

    一个人除非有特殊的境遇,不管刚也好,柔也好,性格是相对稳定的。不过晚近接触到泰西之后,人们又认为人物性格是有起伏变化的,应该复杂一些,对旧有的、戏曲脸谱化表示不满。

    但是复杂的人格必不能鲜明,有人说红楼梦是伟大著作,描写了几百个人物,面目如生。其实人的性格逃不出阴阳刚柔,至于刚柔并济只能算一种理想人格,不可能完全做到。

    性格鲜明的人必定阴阳刚柔的程度较为明显,尤其是阳刚的一面更容易突出,古代的英雄人物多属于此类,像张飞、李逵、鲁智深、武松可以称得上鲜明。

    这种人若非心无城府,便是涉世不深,或者性格强硬,难以自化。更多的人则是随波逐流,趋利避害,遇强则弱,遇弱则强,自然也就没有鲜明的性格,这是现实如此。人类从外貌来看,固然可以说是千人千面,那是辨识能力的关系。

    吾人观察肤色相异的其他人种,便会有千人一面的感觉。至少面目五官没有明显的差异,不是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此类显著特征。

    性格中或刚或柔的程度差别也可以说是各不相同,但是细微之处便很难呈现。

    张飞、李逵、鲁智深、武松都是刚性之人,但差异就很大,太阳、少阳、太阴、少阴,性格差异到了这种程度才有明显的辨识度。

    西方有占星学,据说十二星座和性格也有很大关系。但十二星座实质也只是四类性格,即:风、水、火、土。

    人类的性格即有此偏至,好恶也有一定的偏尚。

    炼气和炼体可说是仙道壁垒分明的两大法门,更多的修行者并不是内外兼修,而是党同伐异。因此也就导致了炼气和炼体的此消彼长,神道和仙道的交替繁荣。

    人类在炼体一道成就不大,炼器一道却能继长增高,炼体和炼器似乎还没有大的冲突,炼气和炼器却长期对立,阐教和截教的对立,虽有种族对抗的关系,法门有异也是很大的原因。

    当然,人类和四灵妖族互有优长,偏好的修行法门自然大不相同。

    大约在器物粗糙的时代,人类的灵能成就颇高,像阴阳、易经之类的神秘学都是当时留下的。到了器物周备之后,人类自身的灵识反而有所钝化,以耳、目而论,就远不及猫、狗之类的动物。

    炼气和炼器处置失当,确实容易相互妨害。阐教的法宝不可谓不厉害,太上老君更是炼宝、炼丹绝无仅有的一代宗师,但是截教覆灭之后,仙家炼器的风气趋于衰落,几种法宝更是成了绝响,是福是祸也很难说得清。

    修行者的灵识虽较寻常武人敏锐,功法却更为神妙。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对于高明的功法反而是耳目所难以感知的。是以又有庖丁解牛之术,不以目视而以神遇。

    阎鸣筝的剑法不但凌厉泼辣,她的衣带剑薄如蝉翼,几乎不带一丝风息,耳、目两识都难以施其巧妙。对付起来亦有极大的困难。

    金断流的刀法固然不是寻常路数,阎鸣筝的剑法也有非同一般的巧妙。

    两人战到一起,各施巧妙,着实是一场好杀。

    金碎石在一旁观战,也是暗暗心惊,他不以貌相取人,本来明钦也年纪甚轻,他的云梭玉步确让兄弟两个束手无策,纵有神妙功法却难以奏功。

    阎鸣筝的英秀和明钦一般无二,金碎石也疑心她有不凡手段,本来不想让她掺合进来,指望三言两语打发了事。谁知金断流太过自负,一来两去把话说僵,两人倒大打出手,斗杀起来。

    “这位公子,我兄弟出言不逊,实非有心,还望公子高抬贵手,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二弟,咱们办正事要紧,不要旁生枝节。”

    金碎石和金断流商量好对策,让他缠住明钦,自己好用流星锤一击奏功,现在金断流和阎鸣筝斗将起来,以他一人之力自然无法稳胜明钦,万一他脚底抹油,跑得没影,祁云柏怪罪下来,他们兄弟两个可是脸上无光。

    金断流恼恨阎鸣筝多管闲事,明钦言下对阎鸣筝非常推崇,将他们兄弟视作无物,金断流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他的刀影翅轮堪称是独门绝学,向来少遇敌手,凭借着鬼神莫测的身法,两招两式便能将对手砍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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