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倒也风平浪静,只是慎玉刚夺下白驼寨,有很多事要处理。也没有功夫悉心指点明钦唤醒血脉神力。

    明钦也有些心虚,他虽然吞服了海暴的蜃龙丹,海暴生前强夺修罗教几位神师的内丹,蜃龙丹中真气驳杂,难以炼化。虽说血脉之力跟内丹关系极大,蜃龙吞食了蜃楼王的蜃龙珠,也能使出蜃龙一族天赋神通,但跟天生的蜃龙血脉终究有些差别,所以他才要留下海暴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慎玉对明钦的身份深信不疑,就算发现他的血脉不太对劲,也只会认为是血脉没有觉醒的缘故。

    宣眉活过来之后,夫妻两人对明钦倒有几分感激涕零的意思,愿意在慎玉帐下效力。在纪成夫妇的配合下,慎玉得以收编白驼寨大部人马,兵力大增。

    眠鹤得知慎玉夜袭白驼寨大获全胜,对她更是倚重。眠鹤并没有要求慎玉回马家坞堡屯守,而是让她便宜行事。

    眠鹤能屯兵坚守,全靠马、池两家和海市城名流富绅的支持,他们只想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并无进取海市城之心,眠鹤在马家坞堡诸多掣肘,因为梅芳馨的事,慎玉和马家闹翻,有一支兵马在别处驻扎对眠鹤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罗刹皇帝调遣禁军前来围剿,金乌教厉兵秣马,日夜备战。陈庭风和凌之洋攻打马家坞堡铩羽而归,短时间内金乌教应该抽不出兵力再去进攻。

    过了几日,慎玉接到消息,禁军距离海市城已经只有一昼夜路程,禁军大将路北熊邀请眠鹤出兵协助,一起进攻海市城。

    马家的人马推诿不去,眠鹤只得调令慎玉率部前往海市城配合禁军作战。

    慎玉接了眠鹤的调令,深知此事事关重大,立即召集诸将到聚义厅商议。

    狼歼和黄鹤尚被关押,慎玉除了往兵营运回一些粮食,对白驼寨的人也是极力安抚,希望他们为朝廷效力。

    慎玉当然也打散白驼寨各寨的兵力分配,重新整编。牛胜、侯才辖下都增加到千人,其余人马由纪成、宣眉统带。

    慎玉在主位坐定,众将都在阶下就坐,明钦和顾盼虽然不是慎玉的部下,但是地位特殊,坐在牛、侯二将的下首。

    慎玉拿起眠鹤的调令道:“总督大人下令,让我们赶赴海市城配合禁军作战,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罗刹海市是首义之地,卫振衣又是金乌教代教主,朝廷得到消息,立即调遣禁军大将路北熊带兵平叛,足见对此战的重视。路北熊所部有五六万人马,号称十万。

    路北熊乃嚄唶宿将,劳苦功高,深得罗刹皇帝信任,他征召眠鹤配合作战,眠鹤也下达了命令,不去肯定不太合适。

    关键就在于派遣多少人马,慎玉是否亲自统兵前去。

    牛胜皱眉道:“我听说路北熊是个老顽固,恐怕不会放咱们放在眼里。他有十万禁军,剿灭金乌教绰绰有余。依末将之见,慎帅派一裨将,带一二千人马应付一下也就是了。”

    慎玉微笑不语,白驼寨新降,众心未附,她如果离开白驼寨,出现什么变故实难预料。

    “纪将军,宣将军,你们意下如何?”

    纪成欠了欠身,拱手道:“末将新降,乃是待罪之身,无分寸之功,慎帅若许我带兵前往,自当竭尽所能,平息叛乱。”

    “甚好。”

    慎玉微一点头,起身道:“总督大人将令在此,我们此去不仅是杀敌立功,也是为了海市万千父老百姓而战。我意已决,各营回去收拾准备,明日一早全军下山。”

    诸将见慎玉态度坚决,不容置喙,纷纷起身道:“遵命。”

    “回去准备吧,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

    慎玉似乎预感到这一去不会再回白驼寨,诸将愣了一下,恭身称是。

    纪成神情迟疑,欲言又止。

    “纪将军有话要说?”

    慎玉看出纪成神色不对,面露询问之色。

    纪成踌蹰道:“大军下山,不知寨中的俘虏如何处置?”

    白驼寨的人马大半被慎玉收编,但狼歼、黄鹤始终关押着,两人手下也有很多亲信,对慎玉敌意甚深。

    慎玉秀眉微蹙,如何处置这些俘虏确实是一大难题。狼歼是大寨主,素有人望,放是不能放,杀又不能杀。

    “这些人为恶多年,怙恶不悛,本帅也救不了他们,我打算派一支兵马,押送到马家坞堡,由总督大人亲自处置。”

    眠鹤要出征海市城,当然不能带着这些俘虏。杀掉他们又恐军中生出异心,还是送交眠鹤处置比较妥当。

    纪成松了口气,“我三哥有神飞之能,修为远胜于我,可否让末将招降于他,在帐前效力?”

    慎玉也知黄鹤的本领在白驼寨要算不错的,但此人贪生怕死,不可大用。

    “将军可以去试试。”

    “多谢慎帅。”

    纪成没敢提狼歼,一山不容二虎,就算狼歼愿意归降,慎玉也不会用他。

    其实这些安排都是慎玉事先和明钦、顾盼商量好的。三人也曾有过一番争论。慎玉是主帅,最后自然由她来做决断。

    诸将退去之后,慎玉趋步下阶道:“刚接到一个消息,押送武秀珠回兵营的人一直没有回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慎玉当然也有些疏忽大意,武秀珠本就有些武艺,护送顾盼的党徒也是七星礁的精锐武士,他们从几个兵卒手上逃脱并不奇怪。

    “是吗?武秀珠非常狡猾,押送她的人只怕还是太大意了。”

    武秀珠风韵犹存,又会卖弄风+骚,顾盼可以想像得到她只要稍加引诱,那些兵卒多半抵挡不住。

    “这事倒也无关紧要,你们是随我去海市城,还是先回兵营去。战场之上不但随时有性命之忧,同时也十分艰苦。梅芳馨在我那里,你们是多年故交,不如去看看她吧。”

    顾盼瞄了明钦一眼,“你不怕我也在半道上失踪了?你手下的人我可信不过。”

    顾盼生得如花似玉,我见犹怜,现下兵荒马乱,道路难行,就算有人护送,也难保万全。

    明钦把顾盼从七星礁带出来,当然要保她周全。

    “我们去海市城。顾盼由我照顾,姑姑大可放心。”

    “就是让你照顾,我才不放心。”

    慎玉横了明钦一眼,脸蛋不觉一红,她对顾盼本有成见,顾盼也确实不是端庄守礼之人。

    “慎帅还要处理军务,我们先告辞了。”

    顾盼比明钦年长许多,又洞知人心,在她在身边,确实知情解意,殊为难得。

    明钦可不想听慎玉板起脸来训斥,他跟在慎玉身边无非是想参悟蜃气,至于能否拿到蜃龙血,还是见机行事吧。虽然慎玉对他无甚防备,明钦也要考虑一击不中的后果。况且拿到蜃龙血之后,骊山神女是否一饮即愈,还很难说。

    大军马上要开拔,大寨中颇为热闹,给寒冷的冬日带来几许喜气。

    顾盼挽着明钦的手臂,笑语盈盈,气色不错。方才明钦开口维护她,着实让顾盼心花怒放,觉得自己魅力不减。

    “也不知洛夫人怎么样了?咱们打下海市城之后,便可以洛园看她了呢?”

    顾盼颇知海暴的心事,在他面前也不避讳。

    洛玄音和洛晖返回洛园居住,金乌教进城,查抄了许多乡绅富贵的田产,洛玄音和洛咏言是胞姐妹,洛园的产业也有洛咏言一份,金乌教应该不会向洛园下手。

    不过代教主卫振衣是洛玄音的前夫,洛晖的父亲,幸好中间隔着一个洛咏言,否则他们很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怎么?想起洛姐姐了?”

    顾盼见明钦沉思不语,似笑非笑的道。

    “你真是个妖精。”

    明钦叹了口气,顾盼总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似乎有一种看破世情的豁达,在她面前不需要刻意藏掩自己的想法。

    顾盼凑到明钦耳边吹了口气,低声笑道:“我饿了,我房里还有一些酒肉,要不要赏脸光顾?”

    明钦哑然失笑,“当然好。这么冷的天,难得的是有酒有肉有美人,这样的要求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拒绝。”

    “跟我来吧。”

    顾盼引着明钦来到她的居住,白驼寨的建筑虽不十分华美,白驼山冬天寒冷,屋里都生着火炕,进门来有种温暖如春的感觉。

    “坐呀。”

    顾盼脱掉身上的毛氅,忙活开来,倒像一个温柔勤快的小妻子。

    “顾盼,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明钦想起海暴的名声,这样的人也有美人殷勤对待,真让人心中不平。

    顾盼还真没有说谎,她房里真藏有沉酒和一大包牛肉,放到床上,排开两个酒碗,瞄了明钦一眼,笑吟吟地道:“因为你待我好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是吗?”

    明钦摇了摇头,他可不觉得待顾盼有什么好。不过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能顾盼这些年在七星礁压抑太久了,蜃龙王喜怒无常,身边的人动则得咎,顾盼虽然得宠,每日也是临深履薄,强颜欢笑。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七星礁,永远都不要回那个妖魔窟,我知道只有你能帮我。海少,我敬你一碗。”

    虽然是米酒,能面不改色喝下一大碗也不容易,明钦眼见顾盼端起酒碗不管不顾喝了起来,才端起酒碗喝了两口。

    酒水虽是凉的,喝到腹中却一片和暖,然而最能暖人的还是人心。

    有人愿意和你说些心思话,岂不是世间最温暖的事?

    明钦放下酒碗,忽然发现顾盼两眼直钩钩地盯着他看,伸手在脸上摸了摸,诧异道:“怎么了?”

    顾盼笑了笑,忽然道:“你不是海暴,海暴已经死了。”

    明钦微吃一惊,虽然镜相术天下无双,他的表情不会有丝毫变化,眼神仍然流露出一丝惊讶。

    “让我猜着了?”

    顾盼吐了吐香舌,娇笑道:“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明钦知道镜相术纵然高妙,但要冒充一个人并不容易,尤其是瞒过他身边熟悉的人,更加困难。镜相术从形貌上几乎找不出半点破绽。但相处久了,有心人总会感觉到一些差别。

    童姣如如此,顾盼也是如此,恐怕蜃龙王也会有疑心。归根到底,还是明钦和海暴心性不同,不能安全模仿他的行事作风。他只能尽量少和蜃龙王接触,以免露出破绽。

    顾盼柔声一叹,“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么知道你的秘密的。我见过海暴的蜃龙丹,这是蜃龙一族的精魂,蜃楼王没了蜃龙丹尚且神消气散,何况是海暴呢?”

    海暴和骊山神女对敌,因为吞食了修罗教神师的元丹,真气驳杂,无法控制,骊山神女的修为又是海暴生平仅见,内外交困,这才爆体而死。

    蜃龙王得知消息后,派人搜寻海暴的遗骨,只找一颗蜃龙丹,顾盼在蜃龙王身边,当然也亲眼见过。

    通常来说,修行者只有一颗内丹。内丹是精气的居所,很多人知道道果难成,便干脆不凝筑内丹。因为凝筑内丹损耗太大。就好像凡夫买房置产,有一夜返贫的可能。

    当然巨家富室的田产也不只一处。高僧大德的舍利往往便不只一颗。道家说大道三千,佛家则说八万四千法门。

    佛家说三千大千世界,三千是指宇宙的广度而言。人身有八万四千毛孔,每一毛孔,便有一种法门。所以道家从身外立道,观法天地。佛家则从自身体悟。

    道家穷通观变,金丹却只有一个。佛家法门众多,舍利也有许多,五光十色。

    神兽是神族和四灵的后裔,当然也可能修炼出多颗内丹。但顾盼和蜃楼王情投意合,相知甚深。她一直记得蜃楼王失了内丹尚且难活,海暴的本事和蜃楼王相差甚远,两人又是父子之亲,血脉相连,海暴内丹已失,岂有起死回生的道理?

    况且明钦生还之后,行事作风和海暴颇不相同,海暴和蜃龙王是一丘之貉,骄奢淫逸,也不只一次纠结过顾盼,是以顾盼深知他的禀性。只是畏惧蜃龙王才没让他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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