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钦回过神来,那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此人来去匆匆,真如九天神龙,鳞爪偶现,无处追觅。

    “先生?多谢先生。”

    明钦收拾心情,快步追赶白问天等人,到了寺门外面,只见白问天正和一个僧人说话,一副诧异不信的模样。

    “你说什么?孙满江过世了?”

    “阿弥陀佛——”

    僧人喧了一声佛号,遗憾道:“施主来迟了一步,烈山先生一刻钟前刚刚去世。”

    白问天回想先前的钟声,不由他不信。

    “孙夫人可在?老朽想前去瞻拜一下烈山先生的遗容。还望师傅行个方便。”

    “这个小僧可作不了主。我可以带你去见孙夫人,施主随我来吧。”

    僧人见白问天的手下身穿戎衣,似乎来头不小。他可不想给碧云寺招灾惹祸。

    白问天心念电转,孙满江突然去世,他的计划怕是要搁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明钦料不到来迟一步,无缘和孙满江相见。

    几人跟着知客僧来到孙满江的住处,孙满江的门人弟子已经布置起灵堂。

    白问天让亲随高喊,“奉殷大统制之命拜祭烈山先生。”

    殷重甲是六师都统制,玉京城的实际掌控者,孙满江刚刚过世,他便得到消息,派人前来拜祭,可见对孙满江的尊重。

    当然孙家人并不知道,白问天是来邀请孙满江出山的,只是事不凑巧,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孙满江和殷重甲虽然无甚瓜葛,出于礼节也不能将吊客拒之门外。

    明钦跟着白问天一起在灵前拜祭了一下。

    一个中年男子上前答礼,相貌虽不出众,却也衣冠磊落,有种儒雅之气。此人是孙满江的大弟子,名叫胡西华,极得孙满江器重。

    “原来是胡先生,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孙满江创立江山门,推翻金翅皇朝,门中有不少奇人异士。虽说孙满江去世,缘悭一面,江山门尚在,仍然大有可为。

    白问天见了胡西华,心思顿时活泛起来,此人是孙满江的大弟子,极有可能继承门主之位,虽说没有孙满江的海内人望,却不妨加以利用。

    胡西华将白问天和明钦延入厢房叙话。

    双方落了座,白问天叹息道:“龙族野心勃勃,罗刹国窥伺在侧,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非烈山先生不能稳定大局。大统帅命我登门拜访,询问先生有无出山之意。想不到来迟一步,先生已然撒手西去。这真是天亡我天命,实生民之大不幸也。”

    白问天说着不禁涕泗横流,让人不能不信他的话出自肺腑。

    胡西华心生凄恻,“家师一生胸怀天下,四海奔波,早已落下病根,来到玉京之后,一病数月,终于不治。他老人家自知大限已至,可叹未能得见天下大同,深以为憾。年命有时,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白问天拭了下眼泪,感慨道:“烈山先生怀抱绝世之才,却未能展布。实在可惜。不知胡老弟接掌江山门之后,有没有出仕的意愿?”

    孙满江的威望和功绩非殷重甲可及,请孙满江出山利弊参半,若非龙族咄咄逼人,殷重甲也不会行此下策。胡西华的威望不及其师,容易控制的多。是以白问天要极力拉拢他。

    胡西华慨然道:“先师虽逝,西华和江山门的兄弟自当谨遵先师遗训,为国家出力。”

    “好。”

    白问天拊掌道:“江山门人才济济,让人好生羡慕。我马上回去面见大帅,烈山先生海内人望,他的丧事万万不能简办。胡老弟若有缺乏,一定要及时开口。墨大侠,你先留在寺中,协助胡老弟料事烈山先生的后事,老朽去去就来。”

    明钦没有见到甘婀荷,本来不想离开,听白问天这么说倒是正中下怀,点头道:“军师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甚好。”

    白问天别过胡西华,起身告辞。

    出了门,一个江山门弟子快步走来,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怎么了?”

    “大师兄,神农令不见了。”

    “什么?”

    胡西华大吃一惊,孙满江曾拜龙族老龙吉为师,和甘婀荷乃是师兄妹。神农令是老龙吉所赐,也是江山门门主的信物。

    这神农令素来由甘婀荷保管,孙满江临终之时授于胡西华,因为忙于丧事,胡西华还没来得及向甘婀荷讨要。

    胡西华得失神农令不翼而飞,自然非常震惊。连忙去灵堂询问甘婀荷。

    明钦跟在胡西华身边,终于在灵堂见到甘婀荷。只见甘婀荷一身素服,发丝紊乱,颇有憔悴之色。和多年以后名震玉京的神智夫人确实有些不同。

    “夫人,我听说神农令不见了,可是真的?”

    胡西华是孙满江的大弟子,跟在他身边时日最久。他对孙满江休妻再娶曾颇为反对,和甘婀荷的关系也不太好。

    江山门中和胡西华资历威望相当的还有好几个,如果拿不到神农令,恐怕是无法继承门主之位。

    甘婀荷点头道:“我刚才去拿神农令,发现东西不见了,所以让人赶快通知你。”

    胡西华心念电转,忍着气道:“夫人,神农令是本门的信物,干系甚重。还望夫人仔细找一找,此事非同儿戏。”

    甘婀荷苦笑道:“神农令是满江亲手交给我的,我放在随身的行李里,不会有错。现在找不到了,我也非常奇怪。满江临终遗言你我都在身边,就算找不到神农令,我也会极力澄清的。”

    胡西华心头暗怒,若非甘婀荷身份特殊,以他的脾气只怕要厉声斥责,神农令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放丢了,可见这个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夫人还是再仔细找找吧。”

    胡西华不想和甘婀荷争辩,何况孙满江尸骨未寒,这个时候和甘婀荷针锋相对,未免有负师恩,于他的声誉也不好。

    胡西华回到房中,想到甘婀荷说要帮他澄清,便觉得啼笑皆非。所谓信物,便是要有个凭证,如果言语能说得清楚,又何须信物为准。这真是妇人之见。

    一个年轻弟子推门进来,“大师兄,马、杨两位先生来了。”

    “快请。”

    胡西华心头一喜,连忙起身相迎。

    两个布袍老者联袂而来,左首的老者须髯飘拂,唤作马觉,人称美髯公。右首老者身形高瘦,不怒而威,名叫杨宗之。两人都是江山门的宿老,和胡西华交情不错。

    孙满江去世的时候,两人不在寺中,得知消息,才匆忙赶来。

    “两位来得正好。甘夫人把神农令弄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马、杨两人都是江山门的宿老,深知神农令的要紧。帮派之中多有衣钵信物之说,虽说禅宗有在心不在物之说,但信物具有惟一性,很多时候可以打消觊觎,免致分裂。

    孙满江固然是众望所归,江山门日渐壮大,已成为天族第一道派,但是派系间的歧异也很多。胡西华虽是大弟子,素受孙满江倚重,但他位居右护法,门中和他地位相当的不乏其人,如果没有神农令,这些人未必肯推戴他。

    马觉皱眉道:“神农令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弄丢了。该不会是夫人说谎吧。护法和夫人关系不佳,我早就提醒过你。门主和夫人同门学艺,感情甚笃,那位元配夫人如何比得上。你当初就不该当面反对这门亲事。”

    杨宗之劝解道:“护法也是爱惜先门主的清誉。这事早就过去了。夫人该不会还忌恨护法吧。依我看来,也可能是有人盗走了神农令。”

    “不用说了。”

    马觉猛醒道:“神农令若是被人偷走的,肯定是不想让护法继承门主之位。护法在夫人面前,从来没有尊她一声师母,就算她把神农令藏匿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胡西华脸色阵红阵白,他比甘婀荷还年长许多,这个师母确实有些叫不出来。

    “寺中的本门弟子有多少,护法应该心中有数。若是真有人盗走了神农令,一时半会儿未必能送得出去。东西多半还在寺中。咱们首先要查点人数,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如果实在找不到蛛丝马迹,那就必是夫人说谎或者故意藏匿。”

    马觉和杨宗之到底是门中宿老,很快就理清了问题关键。

    胡西华心目一亮,振奋道:“不错。神农令应该还在寺中。我这就去查点人手。”

    杨宗之又道:“另外,咱们要注意夫人的言辞有无破绽,‘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时候护法千万不能再得罪夫人。”

    胡西华微微点头,神农令由甘婀荷亲自收藏,就算东西没丢,她若不想拿出来,胡西华也无计可施。相反,她如果肯帮胡西华积极找寻,或者极力澄清推戴,效果便截然不同。

    …………

    胡西华去后,甘婀荷颇为自责,又回卧房找寻了一番,她心思明敏,何况是神农令这么重要的物事,自然放得十分隐蔽,如果找不到,那就是真的不见了,再找也是枉然。

    明钦对甘婀荷极为关心,可惜甘婀荷却不认得她。明钦在门外徘徊不去,甘婀荷听到动静,忽然打开窗户,蹙着娥眉道:“谁在外面?”

    明钦吓了一跳,连忙恭身行礼,“在下墨羽,见过孙夫人。”

    甘婀荷见明钦能在院中自由行动,也没有人来管他。心头微觉奇怪,“你是本门弟子吗?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明钦解释道:“在下是和白军师一同前来祭拜烈山先生的。”

    甘婀荷轻哦了一声,恍然道:“原来殷统制的人。”

    “正是。”

    明钦松了口气。

    甘婀荷脸色一沉,冷声道:“你在我门外鬼鬼祟祟做什么?”

    孙满江刚刚去世,甘婀荷心情自然不怎么好,再加上神农令丢失,若非明钦刚才不久,恐怕要怀疑到他身上了。

    明钦忙道:“白军师让我协助胡先生处理烈山先生的后事。夫人有什么事也可以交我来办。听说夫人丢了东西,是不是应该先冷静的想一想,也许是错手放到什么地方了吧。”

    甘婀荷沉吟不语,孙满江因病去世,她的心情十分沉痛,胡西华率领门中弟子布置灵堂,迁移孙满江的遗体,当时房中人影杂沓,颇为混乱。她心情悲痛,一时也没有考虑到神农令。

    现在想来也有可能被人顺手牵羊拿走了。不过神农令是孙满江的信物,江山门中也不是谁都见过。

    明钦当然相信甘婀荷没有说谎,也没有故意藏匿。那么若不是有人盗走,就是混乱之中搁错了地方。

    “神农令是贵门的信物,想来夫人定不会轻忽视之。夫人的行李可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好像没有。”

    甘婀荷摇了摇头,“有什么问题吗?”

    明钦不置可否,追问道:“那夫人放得地方是否只有自己知道。”

    甘婀荷张了张嘴,忽然不敢自信起来。其实孙满江在时,神农令也不见得如何要紧,甘婀荷放在行李里,也不算特别隐秘。

    明钦感叹道:“夫人只怕连什么时候丢得都不知道,这又从何找起呢?”

    甘婀荷心中不悦,暗道:我又没让你帮忙找寻,却来说什么风凉话。

    明钦笑道:“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夫人想不想听。”

    “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甘婀荷正急得焦头烂额,明钦若有办法找到神农令自是极好之事。

    “法不传六耳,此事须当隐秘。”

    明钦说着推门而入,甘婀荷娥眉微蹙,她丈夫刚死,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难免遭人闲话。但此事事关重大,须防隔墙有耳。再者甘婀荷道行不低,没怎么把明钦放在心上。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甘婀荷心头冷笑,如果明钦心怀不轨,欺负她一介女流,就要让他好看。

    明钦笑道:“这个计策叫做引蛇出洞。如果胡先生再问起来,希望夫人不要说神农令找不到了。”

    甘婀荷怔了一怔,旋即明白了明钦的意思。的确神农令被人盗走,如果逼急了,贼人可能会将神农令毁去。找不到信物,又张扬的尽人皆知,胡西华无法凭借神农令继承门主之位,反而会引来无穷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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