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仙谷入口处并无什么山门牌坊或是锦旗标杆,只有两棵相距一丈的参天大树。那树干甚是粗壮,需五人手拉手才能围抱。离地高处,两棵树的树干分别伸出树枝,相互缠绕,这便成了一道天然的树门。

    陆三川只在书中见过各种名山胜水奇花异树,今日亲眼见得,不禁大感神奇,叹道:“这可果真是鬼斧神工!难怪桃仙医会定居与此,倘若换做是我,也定然流连忘返。”

    苏青却见怪不怪,径直穿过树门,面无表情地说道:“快些走。”

    虽是深秋,桃仙谷内仍旧生机勃勃,绿草繁花,莺歌燕舞,一片春天景象。谷内屋宅甚多,有高脚楼、船型屋,也有寻常民居,开阔之处,竟还搭着一只蒙古包。桃仙医果真是不拘一格。

    陆三川一面欣赏着,心情大好,嘴里也便喋喋个不休:“这些房屋都是由桃仙医搭建的么?看这建造之材高大粗壮,桃仙医能一人建成,定然气力不小,大约是个虎背熊腰之人,如此粗犷却还能妙手回春,果真世上罕见。”

    苏青无心赏景,双眼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动静,快速往药房赶去。虽江湖上有不成文的规定,桃仙谷内不许动手,然目前情况特殊,陆本炽死于此地,也便意味着游龙吟刀的刀谱可能藏于此地。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一本绝世武功的秘笈大过任何其他,哪怕是帝王之位也不一定比得上。寻常百姓为了皇位尚且能够谋反,习武之人为了抢夺秘笈,做出离经叛道之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苏青走到药房门外,毕恭毕敬作揖行礼,言语之间甚是客气,“苏青有事求见桃仙医。”

    良久,无人应答。

    陆三川心想:许是桃仙医专心研究药方,并未听到,便学着苏青模样深深作揖,恭敬说道:“陆...”

    苏青虽仍旧低着头,伸手拦在他面前意识他保持沉默,自己又说道:“苏青有事求见桃仙医。”

    良久,依然无人应答。

    陆三川小声说道:“会不会出事了?”

    苏青不敢有所不恭,低头秉礼,嘴唇蠕动,小声回道:“不可能,江湖之中无人不敬重桃仙医,不会有人加害于他。”

    陆三川道:“可家父死于此地,可能有人知道消息赶来,逼问桃仙医刀谱下落。”

    苏青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推门而入。

    药房内寂静无声。有黄光自对面窗口射入,印在地面,被窗栏分成三块。百子柜立在阴影之中,庄严肃穆。

    “桃仙医?”苏青试探着又叫了一声,依旧得不到应答。她有些惊慌,疾步走去,撩起左手边的惟帘走入内堂,赫然见到桃仙医仰面死在靠背椅上,左手握着一柄匕首,而匕首已深深插入心脏。

    尸体前的桌上放着一对臼杵,臼杵内有一团湿润的绿色粉末。

    陆三川见此情状,初入桃仙谷的怡然自得荡然无存,低下头,很是愧疚:“想不到德艺双馨的桃仙医竟会惨死于自家药房之中。想必是因未能挽救家父,心生愧疚,在捣药之时越想越自责,这才草草了结了自己性命。”

    “不对,”苏青站在桃仙医尸体旁,细细观察了桃仙医死状,反驳道,“桃仙医是被人杀害的。”

    陆三川抬头将桃仙医打量了一番,指着桃仙医左手说道:“可他分明是自己握着匕首插入心脏的。”

    苏青俯下身,盯着桃仙医脖颈许久,并未发现什么痕迹,便又拉开桃仙谷衣裳,在他身体各处查看了情状,全无伤痕。桃仙医不愧是医学高人,古稀之年,浑身皮肤还如此细嫩。她站起身,目光依旧不离开桃仙医,在药桌四处查找线索,一面说道:“你假象左手握着一柄匕首,插自己心脏试试。”

    陆三川瞧着自己左手握了拳,引出二尺之外,向自己胸口刺去,却竟刺在自己右胸。他觉着不可思议,便又刺一遍,仍是刺在自己右胸。

    “为何如此?”他顾自低喃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左手,缓缓引出复刺,终于刺在自己心脏之处。

    苏青道:“以人之生理,倘若随意一刺,定然刺入异侧胸膛。桃仙医臂长手宽,更是如此。你看桃仙医死相,左臂已尽力平举,才勉强握住剑柄。”说罢,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鲜血,骤然紧张,“鲜血尚热!小心,凶手可能还在屋中。”

    听她这样一说,陆三川忽觉异样,屏息凝神,隐隐感觉梁上有人,抬头望去,果见一黑衣之人自梁上跃下,高举砍刀。

    苏青已然察觉,大叫道:“小心!”便抽剑向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余光瞥见,暗叫不好,抬脚踹在墙壁,将身推离,落地之后打过一个滚,稳稳站定,一双眼睛透过两只小孔打量着陆三川与苏青。

    陆三川盯着面罩上的两只小孔,不知为何,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苏青跨步拦在陆三川身前,剑尖指地,虽知对方不会自报姓名,还是喝道:“来者何人!竟下如此狠手。”

    黑衣人闷声不响,握刀便上,其速甚疾,显然是个中高手。

    苏青丝毫不怵,提剑迎去,“砰砰砰”三声响过,二人交手三招。苏青右臂被划了一道伤口,那人却是安然无恙。

    陆三川站在苏青身后,见黑衣人使了三刀,那刀速刀路刀法,似曾相识,却始终记不起究竟是哪种武功。

    苏青小声与陆三川交待,“此人武功甚高,约在十生之上。你且先躲藏起来。”

    黑衣人已挥刀劈来,苏青一肘将陆三川顶出惟帘之后,举剑朝黑衣人心窝刺去。黑衣人显然料想不到她不守反攻,挥刀劈下苏青长剑,手腕一转,向前横扫。

    苏青双眉一紧,心道:张戈的成名之计,“顺水推舟”?手上并不闲着,竖剑挡于身前,却根本吃不消刀上力量,被打得退出惟帘之后。她不敢放松,双眼紧盯前方,果见黑衣人撕破惟帘冲来。

    苏青余光扫过,见陆三川已不在药房之内,这才放下心,全神贯注与黑衣人决斗。

    黑衣人双脚在地上踏过两步,飞身而起。

    苏青暗喜,身悬空无处着力便无处可躲,这还不是送死?便倾尽毕生所学,以一记风驰电掣般的“雁落飞鸿”向黑衣人心窝刺去。

    哪知黑衣人松了右手,双手贴住宽阔刀身向下一挡,挡住苏青全力一击,而后迅速握住刀柄,从上往下朝苏青脑袋劈去。

    苏青两眼一怔:竟是血手如来的“拜佛”?

    眼见砍刀将劈烂苏青脑袋,黑衣人却收了手,自苏青头顶翻过。

    苏青万分诧异,不知黑衣人为何手下留情,尽管如此,她迅速转过身,再出“雁落飞鸿”,向黑衣人背心刺去。

    黑衣人脑后无眼自是察觉不到,双脚才落地,右胸兀得一疼,低下头,但见一小截淌血剑身穿胸而过。黑衣人强运内力,一掌拍在伤口四周,将长剑震出,随后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苏青赶忙追出屋外,却已不见黑衣人身影,但翠绿的草地上依稀可见血迹。她蹲下身,捏住一株绿草,搓下血迹放在眼前察看,又放在鼻下嗅了一嗅,便依着血迹追去,终在一条小溪边上寻到了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黑衣人。

    她握剑在手,小心警惕走上前,近了才看清,黑衣人身下乱石的缝隙之中已填满鲜血。

    她蹲下将黑衣人翻了身,扯去黑衣人面罩,却见一张陌生面孔。

    陆三川逃出药房,狂奔廿丈之外,却迷失在了偌大的桃仙谷中,左看右盼不知方向。

    忽有嘈杂声传来。

    陆三川循声望去,只见两拨人奔将而来。

    一拨三人在前,陆三川认得那三人,便是在赤壁城外毁人客栈的陈腾飞、舒金耀与管中鲍。三人衣衫破败,浑身血迹,面上却是谁也不让着谁,一边狂奔一边注意身畔动静,生怕被对方抢了先。

    另一拨五人在后,有先有后,各自握持刀柄剑柄,几欲出剑,却又不敢出剑。

    陆三川不认得那五人,但见那五人一路奔来,也便知晓了桃仙谷入口所在,待八人经过,他便向桃仙谷入口行去。还未跑几步,又有三人飞步奔来,神情严肃。

    陆三川心想:照这势头,进来桃仙谷的人只多不少。我还是快快出谷离去,免得惹祸上身。便加速往人流的反向奔去。

    才跑出五丈之外,忽听有人喝道,“小子,站住!”

    陆三川闻声转身,却见竟是陈腾飞等三人。三人步伐甚急,已进到药房之中,但见桃仙医惨死,并不默念哀悼,反而径直折身出屋,生怕凶手逃之夭夭。

    舒金耀虽已是花甲老人,精神矍铄,提剑指向陆三川大喝道:“我且问你,是不是你杀了桃仙医,窃走了游龙吟刀的刀谱?”

    众人闻之大惊失色,纷纷向陆三川望去。

    陆三川眼见诸多目光朝自己射来,脸颊一红,反驳道:“你血口喷人!”

    管中鲍却是双眼半眯,笑容甚是诡异,“我认得你,当时在客栈,你跟在苏青身后。”

    陈腾飞大喝一声,地动山摇,“果然是燕女所为,我便先拿了你,再逼燕女交出刀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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