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脖颈之前贴着一柄凉剑,第五铭仍是相信在众目睽睽之下王越绝对不敢将自己如何。他微微仰起头,让脖颈曝露的更多,对着王越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敢杀我?”

    王越同是极不友好地冷笑过一声,“自然不敢。”随后收了剑。

    第五铭心中不胜舒坦,然而被人拿剑架在脖子上,实在是丢脸。他想找回面子,便想着呵斥王越无礼,然后说一番大有度量的话,王越却猛然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倒在地。“这剑跟了我几十年,若是用它杀你,怕会脏了我的剑。不过鞋子就不一样了,脏了再换嘛!”

    那一脚虽然踢在第五铭胸口,第五铭却觉得脸上被人狠狠掴了一掌,又辣又疼。他一个鲤鱼打挺,欲要站起,王越则是一个下劈径直踢下,再次将他踹回地面上。

    “哈哈哈,在朝天门闷了这许多日子,看够了你的脸色,今日终于可以好好发泄了!”

    第五铭仰面躺在地上,胸口疼痛难耐,但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之下,任人戏弄。他咬着牙,右手抓了一把泥土,又狠狠摔在地上,愤而起身,还未站稳,便第三次被王越一脚踹在地上。

    “哈哈哈。”王越放肆地仰天大笑着。

    身周一众的朝天门之人,无一人敢上前,只是怔怔地望着高高在上的门主被一个华发老者欺侮得无法还手。

    一群因种种原因而集结起来的乌合之众,自然没有什么忠心可言,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即可,其余可以不掺和的事,一概不掺和。

    对他最为忠心耿耿的三剑,此刻正在江州城中。

    就连向来温和儒雅的宋兴,也是受够了自命不凡的第五铭,此刻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修养高是一回事,并不代表可以无底限地被凌辱。

    戴恩德默不作声地站在人群之中,望着曾经盛气凌人的第五铭,站起倒下,站起倒下,直到一身华服粘满尘土,直到整齐束起的头发散乱披下,直到高傲的头颅再也不好意思抬起。他心中其实有一丝愧疚,还有一丝同情,觉得这位以快剑闻名天下的门主不应如此凄惨。但是一想到第五铭的作为,那丁点的愧疚与同情即抛之云外。

    秦易内心则有些慌张。他想要替第五铭说话,想要请求王越脚下留情,不要继续折磨摧残第五铭了,但见无人敢出头,他便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张义终于看不过眼,开口说道:“王前辈,还请手下留情!”

    王越是个直性子,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知晓张义处事有度坦坦荡荡,是个名副其实的君子。当下听张义开口请求,他这才收回脚,睥睨第五铭,冷冷地道,“小子,看在张兄弟的面子上,今日便且饶过你,往后多长点脑子,对于任何人任何事尊敬一些,总归是好的。”

    古伯清恰好在此时赶了回来,落在宋兴身旁,见第五铭双膝跪地,两眼无神垮肩驼背,一副丧家之犬模样,即猜到自己的老友又发脾气了。“王老头,你的脾气还真是臭啊!”

    王越笑骂道:“多管闲事的老东西,没被武痴一掌打死啊?”

    古伯清摆了摆手,连喘了几口粗气,才勉强稍稍好转,“这小子轻功实在了得,费了我不少力气。不过也仅仅是身手了得,脑子却并不怎么好使,我略施小计便将他骗开了。只是我毕竟年纪大了,这一来一回,累得够呛。”

    王越笑道:“你这略施小计就费了半条命,要是专心对待,岂不是直接翻了白眼?”

    二人打闹说笑惯了,古伯清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只是又喘了几口气,问道:“这里的事处理完没?”

    王越挥手道:“处理完了!走,咱回天山,等老陈头来中原了再下山!”

    三位老者即谈笑着离去了。

    张义这才赶忙迎上前去,双手抓住第五铭胳膊欲将其扶起,第五铭却是一把抽出张义腰间佩剑即向戴恩德刺去。

    戴恩德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在他从张义腰间抽出佩剑的那一刹那,跟着将剑抽出,一招“潇湘夜雨”,即攻向第五铭。

    双剑一相交,便听得“当”的一声脆响,一柄长剑自第五铭手中飞出,在半空转过几圈,剑尖朝下稳稳插入土中。

    在出手之前,第五铭即已算准,自己这一剑出去,必定战败。尽管知晓结果,他仍是出了剑。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将自己置于火中的理由。

    而现下,他终于得到了这个理由。

    “戴恩德,我终究胜不了你。”

    戴恩德配合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第五铭闭上眼,虽然心中不堪苦楚,但明面上,他仍是装得高傲与不屑,似一个胜利者。“如此甚好,便由你替我接管朝天门。”

    在场众人听之,无不目瞪口呆,就连跟随第五铭已久的原朝天门门众也是震惊不已。在他们眼中,第五铭是个极为要强的人,无论遇到什么难事或是挫折,皆会费尽心思闯过去。怎么今日,却要抛下一手带起的朝天门?

    尽管如此,却无人开口请求第五铭留下。

    对于那些个加入朝天门的散人而言,只要有一处地可以安身即可,谁是头顶上的人,并不重要。

    对于原来青云会的人而言,则是最好不过。他们跟随戴恩德,是彻彻底底地敬佩戴恩德,但是自打第五铭成为门主,他们里里外外受了不少气。有不少人甚至生了退心,想要退出朝天门,但又舍弃不下生死与共的弟兄与戴恩德。而现下,他们敬佩的总舵主终于再上头把交椅。

    至于银龙帮与行幽谷的人,实际上也更偏向戴恩德一些,

    一些个心如明镜的门人,知晓第五铭在此地将脸面丢得干干净净,自然不可能再回到朝天门呼风唤雨,还不如将身上担子卸得干干净净,独自一人寻一处辟地习武,待到神功练成,再出江湖不迟。

    戴恩德并不礼节性地说几句客套话,径直答应了下来,“黑风寨之事,交与我便是,我定然竭尽全力,保全中原安危。”

    第五铭冷笑一声,脱下那一身华服,扔在原地,而后挺身一纵,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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