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与于齐林的亲事与两月前便定了下来。

    成亲之日虽还未行商定,然而冯霁雯前几日自紫云那儿隐约得知,家里已经在为她备嫁妆了。

    想来离下聘也不远了。

    冯霁雯不由想到半月前和珅因应付几个同僚,被拉去了烟花之地,而据全程陪在和珅左右的刘全说,那晚曾撞见了成亲后被解了禁足的于齐贤带着一群纨绔子弟吃酒寻乐。

    一直对和家兄弟怀恨在心的于齐贤欲向和珅找茬儿未遂,竟然拿楼里的头牌姑娘撒气,手段下作之极,详尽的刘全自不会与冯霁雯多说,恐污了她的耳朵,可也并不难想象。

    于齐贤如何,冯霁雯并不在意。

    她留意得是,据刘全说,当晚于统领家的公子、于齐贤的堂弟于齐林也在场。

    虽说外面的议论多是在围着于齐贤在转,可实际上于齐林也参与了作弄羞辱那位头牌姑娘之事。

    若说富家子弟未娶亲前跟着三五好友逛一逛青|楼,吃酒寻欢是京中常态的话,可如此行径,便太过于暴露人品之低下了。

    此事她本犹豫是否要告知紫云,可不待她多做考虑,消息灵通的伊江阿便将事情捅到了紫云跟前。

    百般‘唆使’着紫云借此闹上一场,推掉这门亲事。

    紫云听罢却并没做过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只是两家人于私下谈了谈,约是于家赔了不是,又保证日后定会好生管教儿子,奉恩辅国公府这边也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紫云起初还有些不忿,可最后到底也还跟着妥协了。

    伊江阿却气得拉着和琳出去喝酒至深夜未归。

    想到紫云与自己说起此事之时,她那幅隐隐带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冯霁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正如紫云所言,身在宗室,许多事情皆身不由己。她如今,只能在夹缝中生存着,纵然有人愿意拉她一把,可她自己却又不得不顾虑良多,没有勇气逃离。

    于是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兴许没她想的那么糟。

    兴许日子会过得很顺遂。

    将下半辈子都寄予在了‘兴许’二字之上。

    冯霁雯神思逐渐飘远。

    不觉间,马车已在静云庵前缓缓停了下来。

    马车外烈日灼灼,冯霁雯的心情却好了许多。

    每回来静云庵看望太妃,她都是极高兴的。

    可这回……不一样了。

    她甚至十分后悔今日之行。

    冯霁雯很想捶着胸口问一问自己大热的天儿不老实在家里带着,瞎跑个什么劲儿她究竟是?

    这不是典型的没事儿找事儿吗?

    一旁立着的小仙将头垂得低低地,挡住了脸,却遮不住烧红的耳朵。

    一刻前,她与小茶陪着太太进了静云庵内,太太十来日未见太妃娘娘,高高兴兴地把带来的东西给太妃瞧,又给太妃剥了橘子。

    太妃娘娘起初瞧着也怪正常的,让太太坐着陪她说话儿。

    可说着说着,话题就朝着一个不正常的方向一路狂奔去了——

    “多久了?”况太妃忽地问。

    “您说什么多久了?”冯霁雯茫然。

    “成亲多久了?”

    冯霁雯认真地算了一算,又认真地答道:“有半年了。”

    “废话。”况太妃略一皱眉:“你真当我不知你成亲半年了吗。”

    “……”冯霁雯被训得有些云里雾里的,“那您还问我?”

    况太妃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口气略带无力地问道:“我问得是你的肚子至今还没动静?”

    “那您这拐弯抹角地,问得未免也太隐晦了,我哪里能听得明——”

    正打算将一瓣橘子送入口中的冯霁雯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她微微张了张嘴巴。

    继而僵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

    噗……

    怎么忽然说到这上头儿来了!

    “真还没动静?”况太妃紧紧盯着她问道。

    冯霁雯将橘子塞进嘴里,动作迟钝地嚼完咽下之后,方才讪讪干笑了两声:“这岂能有假。”

    “怎么回事?”况太妃一脸严肃地问。

    “我也……不大清楚。”

    不知是说谎心虚还是其它什么缘故,冯霁雯脸红得可以。

    “你自己的事情你竟也不清楚?”况太妃一脸无法容忍的表情问道。

    “……”

    冯霁雯选择埋头吃橘子,将这个话题搪塞逃避过去。

    可一心要弄清问题根源所在的况太妃的却根本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是他有病还是你有病?”

    太妃娘娘语出惊人。

    乍然接触到如此大尺度的聊天方式,冯霁雯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这个问题要她如何回答?

    和珅有病没病她如何能知道?

    可总也不能硬着头皮说自个儿有病吧?

    未等到她开口回答的况太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美目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口气却越发严肃了几分,问道:“前段时日京中盛传和珅有断袖之嫌,可是实情?”

    因未从冯霁雯这里得见什么反应,故而她之前一直以为是玩笑误会。

    可如今却不得不怀疑了。

    家中没有妾室,夫妻俩感情也和睦,怎么就没动静呢?

    “不不不……”冯霁雯连忙替和珅否认,“谣传罢了……您尽管放心,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因怕从况太妃口中再听到愈发不可收拾的猜测来,冯霁雯赶在了前头,硬着头皮坦白道:“……应是我的问题,我葵水尚且未至。”

    这下瞪大眼睛的人换成了况太妃。

    “这半年来……你们从未同房过?”她甚至感到诧异。

    冯霁雯只有点头。

    况太妃却道了句“不对”。

    她看向一旁的玉嬷嬷,径直问:“之前配得药怎么不好使?”

    冯霁雯也看向玉嬷嬷。

    什么之前配得药?

    玉嬷嬷思索了片刻,道:“兴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

    对上冯霁雯疑问的目光,她解释道:“太太成亲之前,太妃知道您葵水迟迟未至,便让奴婢为太太配了一记驱寒活血的药丸。当时是交给了秦嫫的,按理来说一瓶服下之后,应就能见着葵水了。”

    然而并没有。

    冯霁雯却听得有几分凌乱。

    她竟不知太妃娘娘在暗下如此操心她的事情,竟连葵水来没来、以及要怎么让它来都全面顾及到了。

    这些她从来都不知道。

    感动之余,剩下得皆是莫名的庆幸。

    庆幸那药没在自己身上起效。

    若不然,只怕还真不好搪塞了。

    “既然没用,那便仔细给她把把脉,另行再配。”况太妃一脸事关重大地发了话。

    “不用吧?”冯霁雯强笑着道:“这种事情,不该是顺其自然些才好吗?”

    “你懂什么。”况太妃斜睨了她一眼:“你身体较一般女子更偏寒些,若不拿药养着,只怕再等上两三年都不见得能等来。”

    真的吗?

    冯霁雯险些没掩饰住眼底的惊喜之情。

    那么,这就好办了。

    玉嬷嬷这厢药还没配出来,她已经在合计着要如何瞒过秦嫫及众丫鬟的耳目避而不吃了。

    她承认这十分缺德,但眼下真不是来葵水的时候。

    这个问题好不容易揭过,况太妃又问起了她家中通房丫头之事。

    待得知和宅里压根儿没有通房丫头的存在之时,况太妃又十分难得地吃了一惊。

    那些如何管制提防通房丫头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

    于是,提醒的话便成了——

    “你多加留意些,平日里他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亦或是同哪些子弟来往过密。”一想到这种可能,况太妃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声音都变得不那么平静了:“包括外头的戏子伶官之流,也不可掉以轻心。记下了吗?”

    虽然这么说可能残忍了点,但她不得不道:“倘若他真有如此癖好,我劝你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冯霁雯呆怔了半晌。

    良久方才点了点头。

    “我记下了……”

    原谅她当真不知该如何为和珅辩解了。

    ……

    为避开一日当中最炎热的几个时辰,冯霁雯动身离开静云庵,已是进了申时的事情。

    午饭后她听太妃说了些有关养颜的小知识后,躺在太妃房中睡了约半个时辰的午觉,故而这会儿精神倒是很好,便兴致大发地提议要玩牌。

    只是两个愁眉苦脸的丫鬟看起来并不怎么有兴致。

    小茶愁得是太太的葵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

    小仙苦得则是自家大爷的性取向。

    如此一来倒显得冯霁雯这个‘别有居心’的当事人十分地没心没肺,对自己的事情半点也不上心。

    但她也没法儿解释。

    只有全当作没瞧见俩丫鬟的神情,道:“将牌取出来吧,咱们打发打发时间。”

    小仙唯有依言照办。

    冯霁雯坐直了身子,欲将牌接过来,却忽然听得“嗡”地一声钝响在耳畔响起!

    尚且未来得及反应之际,只又听马儿一阵惊叫失控,车厢随之剧烈地晃动起来!

    主仆三人身形难稳,小仙手中牌纸撒了一马车,失声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就去扶冯霁雯。

    冯霁雯慌乱之下一把抓住了一侧的帘框,方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迎面扑倒。

    马车已被迫停了下来。

    主仆三人却皆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只因方才发出响动的马车壁,此刻竟被一支利箭所穿透,闪着寒光的锋利箭头没入了马车内,离冯霁雯左肩仅有不到一指之距!

    小仙与小茶的脸霎时间白得吓人,面临危险,倒是小茶反应要更快些,她起身护在了冯霁雯身前,“太太别怕!”

    纪叔惊惧的声音此时也隔着马车帘传了进来:“太太您别慌……先别下马车!”

    冯霁雯听得惊魂不定,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之际,却见小茶这个傻大胆儿竟是一把撩开了马车帘,怒目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暗算我家太太!玩这些阴招儿算什么本领,有本事咱们就……”

    她狠话还未说完,就被马车前方正扛刀冲向她们马车方向的一群凶神恶煞的流寇给惊住了。

    本以为是遭了一人暗算,可这阵势俨然有十余人之多!

    冯霁雯也惊得脸色一变。

    此处离城门不足十里远,又是青天白日,堂堂天下脚下怎会出现此等可怕的乱象?

    小仙想到自己被叔伯卖给人贩子之前,也曾遭过贼匪劫路,思及那些人可怕猥琐的嘴脸,一时忍不住战栗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纪叔攥紧了马鞭壮着胆子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京师外出箭伤人,你们还要不要性命了!若是不想惊动官府,我劝你们速速让路离去!”

    可这些话似乎根本唬不住对方。

    他们已逼近马车前不足十步远。

    为首之人肩上扛着一把锈迹斑斑,刀刃儿却被磨得发亮的宽背大刀,煞气腾腾的一双眼睛扫进马车内,目光定在了主仆三人身上。

    对上他上下打量的目光,冯霁雯只觉得一股恶寒遍布全身,手指越收越紧,强自镇定地思索着应对之策。

    若单单只是求财,尚且好办。

    可若不是……

    为首男人布满了胡茬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狞笑。

    他豁然握刀指向纪叔。

    “兄弟们,先把这赶车的给剁了——再把这三个小娘子拉下来给我拖回去。”他仰了仰下巴,声音不大却格外猖狂地命令道。

    “我看你们谁敢!”小茶瞪目怒道。

    见她俨然有跳下去要跟对方硬碰硬的打算,冯霁雯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她的手臂。

    不可冲动!

    对方已迅速挥刀围涌了上来,情势危极。

    “天子脚下竟也敢当众作恶!简直目无王法!”

    一道沉沉的男子怒斥声传来,短暂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听得对方底气十足,匪徒们只当是运气不佳遇到了麻烦阻碍,可放眼望去却见对方孤身一人,肩上背着遮阳的书篓,俨然就是个穷书生——原来是送上门儿来找死的!

    冯霁雯瞧见了一脸无畏阔步行来之人,却觉意外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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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大家好,我是迟来的更新君。

    谢谢大家的关心,但是婚纱照啥的真的还没拍啊~~~估计要等下个月初,然后有点担心会被活活热死(真的很怕热),但我会努力坚强的,握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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