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目的又是什么……

    分明是炎炎夏日,她却觉犹如是置身于冰窟之中,整个人都被冻得僵住,半分也动弹不得。

    会是冯霁雯吗?

    可信中却是提醒她冯霁雯正在查她的底细……

    静姨娘暗自摇头。

    所以不会是冯霁雯。

    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许许多多的面孔,却是半分头绪也理不出来。

    静姨娘缓缓将手指收紧,眼底神情反复不定。

    汪家另一边,有小丫鬟将静姨娘产子的消息传到了汪黎珠院中。

    “别进去……”听她说自个儿是来‘报喜’的,大丫鬟忙地将她拦在了外间,看了一眼拿帘子隔开的内室,小声道:“姑娘这会儿心情不好,你就别去触楣头了。”

    那小丫鬟往內间探了探脑袋,隐约听得有小姑娘的哭泣声传出。

    还哭着呢……

    这都哭了两天了!

    小丫鬟识趣地应下来,当即便折身离开了此处。

    內间中汪黎珠正趴在架子床上闷头痛哭。

    两日前选秀,她被一名嬷嬷当场指责身上熏香过重,又道她选秀的旗服上不该私自绣牡丹花纹,还说她仪态举止粗俗,毫无端庄之感……总而言之看她哪儿都不顺眼,恨不得将所有难听的话都用在她身上来羞辱她。

    当日她是被训饬最重的小姐。

    这牌子撂的可谓相当没脸。

    可这还不算什么——

    她受了此等打击,未能如愿选上秀女,心灰意冷地回到家中,可不料父亲不仅没有丝毫安慰之言,竟还狠狠掴了她一耳光,责骂她自己仪态有失,更不该在有规制的衣裳上乱动小心思,被人抓住了短处。

    这巴掌是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儿打的,她怎能觉得不委屈?

    她承认她是在旗服上私自绣了花样儿,又用了熏香,可金家的小姐金溶月不也同样改了旗服的样式吗?

    金溶月不仅在领口袖口处用了上好的刺绣,腰身处显然也收了半指有余,怎么不见嬷嬷训斥她?

    更何况她做这些不全是为了能有更大的几率被选上吗?

    父亲之前明明说要她眼皮子学着活一些,凡事机灵些多用些心思的,怎么如今出了差池,便将全部的过错都归咎到她一个人的身上来了?

    汪黎珠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气恼,拿手攥成了拳头狠狠地砸在枕侧,哭声也越来越大。

    屋子里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劝说。

    此时,平日里最能讨得汪黎珠欢心的贴身丫鬟绿琦走了进来。

    她脚步匆匆行进內间,对着鞋子也未脱埋头趴在枕上痛哭的汪黎珠行了一礼。

    “姑娘您快别哭了……太太有话要奴婢传给姑娘听。”她在床侧轻声说道。

    汪黎珠自枕中抬起头来,睁着一双红肿又盛满泪水的眼睛看向她,嘴唇因哭泣而微微翕动着。

    丫鬟绿琦转头对其余几个丫鬟吩咐道:“你们都先去外头守着。”

    几名丫鬟平素都听她的,又见汪黎珠没吱声,显是默认了,便不疑有它地退了出去。

    “到底什么事?”汪黎珠沙哑着声音问道。

    “太太让奴婢来告诉姑娘一声儿,老爷有意将姑娘的亲事给订下来。”绿琦小声地说道:“太太还交待了,让姑娘顺着老爷的意思来,莫再惹老爷生气了。”

    “我的亲事?”汪黎珠脸色顿时一变,“什么亲事?”

    她半点也不知情。

    “太太说老爷相中了后府胡同里做茶叶生意为生的那个苏家二郎,好像是叫什么苏定财的……姑娘之前似乎也见过。”绿琦将自己所知道的皆说给了汪黎珠听。

    汪黎珠闻言大惊,羞恼交加地道:“父亲竟让我嫁给一个商人之子?”

    且这个什么苏定财本人更是有名儿的轻浮,又胖得不成样子,她素日里偶然碰见了都觉得恶心至极,必然要避得远远地,更遑论她样貌出落的好看,又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怎么可能嫁给这种人!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父亲难道也疯了不成,竟欲让她下嫁到商贾之家!

    “姑娘先别着急,您不妨仔细好好想一想,苏家虽是经商为生,但也是镶蓝旗旗下的满人,茶叶生意近年来也做得有声有色,苏家又只苏二郎这么一个嫡子,您嫁过去便是大少奶奶,日后——”

    “滚出去!”

    绿琦话还没说完,便被汪黎珠红着眼睛怒声打断。

    “这些话都是太太让奴婢传达给姑娘的……”

    正处于惊怒之中的汪黎珠却丝毫不肯听她的开脱之词,抓起枕头便朝着她狠狠砸了过去。

    “我让你滚出去,聋了吗!”

    “是,奴婢告退……”绿琦唯有白着一张脸退了出去。

    汪黎珠也立即从床上翻身而下,匆匆捋了捋腮边散乱的头发,便顶着一张泪脸怒气冲冲地出了房间。

    她纵死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商人之子!

    她一定要跟父亲问个清楚!

    ……

    翌日一早,彻夜办案的刑部又得了一个令人倍感头疼的急报。

    今日郊外又出了事。

    又有人在城郊外为恶匪拦了路。

    虽没有出人命,然而情形却比出人命来得更加严重,影响也更加恶劣。

    因为遭劫之人不是普通百姓或是商人,而是当今大学士王杰及其家眷。

    据说王家的车夫当场被乱刀砍死,王杰与王杰夫人在随从的抵死保护之下、又命人拿信物就近去了绿营兵请兵支援,方才险险保住了一条性命——

    而且更加令人惶惶不安的是,这群恶匪似耳目众多,在绿营兵赶来之前便迅速撤退了,让官兵们再度扑了个空。

    王杰一回京便遭遇此等险事,诧异于世风日下的可怕程度之余,当即便怒上一折,折子里从京防营到京衙,再到正在处理此案的刑部均被其痛斥了一番。

    先是指责京防营疏于防守,竟让天下脚下出现如此有悖王法的恶劣事端,又质问刑部擒贼无果且罢,怎还能让事态一而再地恶化,又道什么这群贼匪连朝廷命官都不放在眼里,百姓们的处境岂不更加危险,如此下去,京中百信人心动荡又有谁来的负责、等诸多愤慨之言。

    他说话做事向来直来直往,兴许此番又因自身受到了威胁更为愤怒一些,言语之上未免会有偏激夸大之嫌,可堂堂一品大学士在天子脚下险些丧命,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一时之间,京城气氛紧张至极,出入城人数锐减,许多营生往来也暂时被搁置了下来,情况着实不容乐观。

    如此境况之下,天威震怒是无可避免之事。

    御书房里的宫女太监们都知道,今日皇上召见刑部尚书袁守侗之时,砸了一套平日最爱的木鱼石茶具,并再三训诫袁守侗,今日务必要将这群气焰嚣张的恶匪缉拿归案,不容有失——

    袁守侗离去之时,脚步匆匆,一派愁容。

    福康安也忙得脚不沾地儿。

    他只是协同办案,任谁都看得出只是乾隆有意磨练于他,纵然这案子办不成,受罚的只会是刑部,他并不会受到太大牵扯。

    可福康安还是出奇地尽心尽力,一门|心思地扑在了办案之上,哪怕是回到傅恒府里也是钻进书房里反复翻看着为数不多的线索,连话都甚少说。

    两位兄长福隆安与福灵安都劝着福康安要留意休息,不可过度劳累。

    最小的福灵安也觉得三哥近来做事格外专注上进,甚至他已经一连数日没有见到三哥的影子了。

    傅恒夫人倒很能坐得住,半点不担心儿子会熬坏了身子。

    她身边的嬷嬷瞧着心疼,多说了两句。

    傅恒夫人却是道:“他自幼习武,没什么旁的优势,唯独身子骨儿硬朗地很,熬些时日熬不坏的。”

    嬷嬷:“……”

    若不是当年夫人生下三公子时她就在一旁帮着产婆打下手,她甚至都要怀疑三公子到底是不是夫人亲生的了……

    可想一想除了小公子之外,上面两个公子也都是这么被夫人给养起来的,便也就稍稍释怀了一些。

    傅恒夫人不娇养儿子是真,但除此之外,她不过问福康安如此毫无顾忌地扑在案子上,还另有它因。

    她觉得自家儿子这并非是上进心爆表,而是试图借此来消除其它方面带来的挫败与失落。

    这个其它方面,显然就是金家二小姐选秀入宫之事。

    虽未赐位份,但人都被嘉贵妃带去景仁宫了,通过复选已是十分明显的结果。

    她家儿子就是因为这个才茶不思饭不想地一头扎在了公事上。

    为了个满脑子心机的小姑娘到如此田地,没出息。

    查案有助于开发智力,磨亮眼睛,多累累他是好事。

    “把今个儿买回来的新胭脂还有蔻丹拿来给我瞧瞧。”傅恒夫人对丫鬟吩咐道。

    哎。

    儿子太糟心,只能靠胭脂水粉来填补自己失望的内心了。

    再让丫鬟挑几样儿首饰出来准备着,明早好去王府看望刚回京便受了如此惊吓的王杰夫人。

    ……

    午时将过,正是烈日灼灼的时辰。

    景仁宫内殿中各处放置着冰盆,倒是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炎热。

    几名与普通宫女衣着发式都不同的姑娘站在帘栊旁正低声谈笑着。

    “几位小主都坐吧,娘娘这会儿已经午歇了,小主们倘若困乏,也回去歇息便是。”命了宫女搬了鼓凳过来的远簪笑着说道。

    富察佳芙与章佳姐妹二人都坐了下来。

    章佳吉毓笑着道:“反正也不觉得如何困,回去了也无事可做,不如咱们再说会儿话吧?”

    内敛的富察佳芙轻轻点头。

    她不善言辞,多数时候都是听章佳吉毓她们说。

    金溶月也不大爱开口,相比于跟她们谈天,她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此刻她便藉口有些困意,遂回了在景仁宫中的住处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章佳吉毓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曾经是十分仰慕金溶月的,甚至以她为楷模,但自从静央楼一事之后,她便对金溶月改了观,甚至见金溶月的名声一落千丈之后,她很有几分无法言说的窃喜感。

    好比是自己失去了的东西见别人也丢了,总忍不住生出一种平衡感来。

    章佳吉菱将她的眼神看在眼中,不由暗暗皱眉。

    说来奇怪,自从大姐与她被留了牌子,并被嘉贵妃娘娘带来了景仁宫之后,大姐便一改之前在家中的阴郁不定,性情暴躁,竟忽然变得开朗嘴甜,讨喜细心起来。

    若说是出于讨好而在嘉贵妃面前如此尚且无可厚非,可她待佳芙小姐与金二小姐也同样如此,友善而大度。

    就连待她,明里暗里的态度都较在家中之时好了百倍。

    景仁宫里的宫女在收了她几次不至于坏了规矩的好处之后,也都跟她走的很近。

    但她明里如此,方才却又拿那样的目光看待金二小姐离去的背影……这是不是说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伪装?

    可她为何要这么做?

    她们虽然跟富察佳芙与金溶月比不了,但好歹也是阿桂府上出来的小姐,大家彼此又都是待选的秀女,按理来说井水不犯河水即可,犯得着如此费尽心思地去讨好巴结吗?

    而且这也不是章佳吉毓一贯的作风。

    除非是有什么理由让她非这么做不可……

    望着为了迎合富察佳芙的喜好而在与之谈论着刺绣心得的章佳吉毓,章佳吉菱眼底一派不解。

    ……

    和宅。

    今日用罢晚饭后,和珅又有不吃茶就要往书房去的迹象。

    因有前车之鉴,这回冯霁雯十分明智地赶在了前头说道:“今日一早祖父派人送了好些书过来让我看着解闷儿,我在一本儿书上瞧见了几桩十分有趣的北京城民间风俗,但不怎么看得懂,爷自幼在京中长大,想来都是知晓的,可否帮我看看?”

    和珅微微挑了挑眉。

    他看得出这是个套路。

    夫人平日里绝不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特地留他说话。

    换作平常,夫人肯如此在他身上花心思,他定十分高兴。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他瞧见秦嫫今日吩咐丫鬟们晒了几床新被褥。

    这种行为于夫人而言,无疑是很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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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又是出门看电器忘穿防晒衣的一天,这记性真的跪了_(:3ゝ∠)_

    大家晚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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