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鬟也认出了冯霁雯来。

    “和太太”名唤小念丫鬟仍是一副怯生生的拘谨模样,然而面对冯霁雯,脸上却带上了一丝内敛的笑意。

    她家姑娘进宫之前,没有什么朋友,唯独与和太太有些来往,能说得上几句话去年头一回姑娘离家出走,大雨中便是被和太太带回了英廉府收留,后面又有几回,明里暗里也都帮过姑娘不少。

    姑娘为人虽冷清惯了,不爱讲话,然而能帮得上和太太的,也都帮了,虽然如姑娘所说,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见她与自己行礼,冯霁雯微一颔首。

    小丫鬟此时向冯霁雯身后的马车瞧了一眼,低声说道:“贵人恰巧路过此处,便吩咐奴婢买些纸墨带回宫去。”

    冯霁雯听罢往她手中提着的东西望去。

    这小丫鬟喊汪黎芸为贵人,显然是被提了位份了。

    可这位贵人在宫中的日子大约是不甚好过的。

    若不然有内务府在,何以要在宫外买纸墨。

    冯霁雯顺着小丫鬟的视线回过头望去,恰见一顶软呢轿中轿帘被人微微撩开了一道细缝,自轿内传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女子声音来:“和太太”

    正是汪黎芸的声音。

    今日因是汪黎隽下葬的日子,故而她被特允出宫一日。

    二人就近找了家清静的茶楼坐了下来。

    “许久不见了。”汪黎芸先开的口,她握着手中木杯,看着对面的冯霁雯微微笑道“前些日子听说和大人升任了刑部尚书,实是可喜可贺。和太太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冯霁雯闻言笑道:“守得云开见月明倒不至于,到底于我而言,他升迁与否,日子都是一样过。”

    虽说如今她已为尚书夫人,却也没觉得与从前有多大不同。

    正如傅恒夫人所言,有时要过怎样的生活,不一定是因身份而定,而是在于自己的心态与做法。

    汪黎芸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微微有些意外之余,却又觉得也并非多么意外。

    她虽算不上十分了解冯霁雯的脾性,但多次接触下来,也能察觉得到她确非在意他人眼光之人,除了许久之前的那些不好听的流言之外,也不曾见她仗着身为英廉府上唯一的小姐而在人前如何拿过架子。

    但不好欺负却也是真的。

    这世上之人本就形形色色,有人追权逐利,爱慕虚荣,却也非是所有人皆看重于此。

    “你呢?”冯霁雯问道:“近来如何?”

    汪黎芸面色平淡地说道:“尚可。起初是有些不适应,然而这些日子下来,也就习惯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汪家几个姐妹中只有她自己被留了牌子。

    她自己也有些始料未及。

    “宫中是不比宫外,凡事都须得小心谨慎一些。”冯霁雯说道:“更不可轻信于人。”

    “嗯,多谢提醒。”汪黎芸点头,垂眸吃了一口茶。

    冯霁雯见状也未再多说什么。

    隔了良久的沉默之后,方才又听得汪黎芸开了口。

    她将茶碗放下,拿极平常的语气问道:“他还好吗”

    他?

    冯霁雯经过短暂的疑惑过后,见她眉眼间有几分刻意为之的平静,便猜出了她所问何人。

    “前些日子又回了英廉府给舒志授课,如今倒巧了,就住在和宅里。”冯霁雯答道:“与之前的一位同窗一同帮着和珅整理些公务,暂住些日子。”

    说得直白些,便是幕僚了。

    这倒是汪黎芸所没有想到的。

    可从英廉府授课先生再到和府上的幕僚,这些给了科举落榜的丁子昱的生计与精神太多帮助之举,无疑是十分值得感激的。

    汪黎芸本想替他道一句谢,可话到唇边却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来替他道谢。

    只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过后又道了一句:“不必告知他我今日曾问过他。”

    冯霁雯“嗯”了一声,也与上回替她向丁子昱传香囊之时一般无二,并未深究深问,汪黎芸问她便答,不说她亦不往下再提其它。

    二人带着丫鬟出了茶楼,临上轿之前,汪黎芸忽而说道:“我听闻你时常进宫,若是方便的话,得空之余不如去应亭轩坐一坐吧。”反正她不过是个小小贵人,家中又无权无势,冯霁雯纵与她走得近了些,也不会有人将问题上升到朝局之上。

    冯霁雯听罢含笑说道:“刚巧明日要进宫一趟。”

    她得去一趟景仁宫将上回嘉贵妃命人送来的贺礼,顺带着给送还回去。

    “那便顺道儿陪我说说话吧?”

    虽说独自一人惯了,但宫中还是要比宫外冰冷得太多。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大会同别人交流了。

    冯霁雯点头。

    望着软轿被抬起,轿帘缓缓落下,冯霁雯方才带着丫鬟离开了茶楼。

    此时已近昏晓,夕阳没入西山,天地间一片浑浑昏黄之色。

    想着和珅平日里若无要紧之事,多也是这个时辰从刑部回到家中,冯霁雯怕到时让他等久了,便道:“纸回头再买也不迟,先去椿树胡同吧。”

    待她赶到之时,和珅果然已经到了。

    而正如她所猜测的相同,他所谓的让自己来椿树胡同,便是让她来这家老店来了这家曾被他称为椿树胡同一绝的面食店。

    上回过来之时,他还只是个御前侍卫,她在宫门外等了他一两个时辰,他出宫之后,便带她来了此处。

    虽只来过一回,但冯霁雯常常想起这里的打卤面和门钉饼。

    和珅未在店中等候冯霁雯过来,而是带着刘全站在了店门外,似生怕冯霁雯瞧不见他似得。

    见得冯霁雯于人群中走至他面前,和珅满眼笑意问道:“夫人怎知我在此处?”

    这摆明了就是明知故问。

    再往深点儿讲,就是想刻意显摆自家夫人与自己心意相通,十分默契。

    “我猜得。”冯霁雯面色一本正经,答的就跟废话似得。

    “”如此质朴无华的回答令和珅无言相对,唯有哑然失笑。

    夫妻二人这回没坐在大堂,而是在二楼找了个雅间儿。

    “爷今个儿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往这里吃东西来了?”冯霁雯坐下后问道。

    和珅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亲自倒了杯茶水递到她手中。

    ps:日常更新晚一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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