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冯霁雯冷笑了一声。

    和珅也笑了笑,讲道:“可这算盘还真让她给打巧了。太后对天师之言深信不疑,而皇上又向来最重孝道,此事眼下来看,已是十拿九稳之势了。”

    “倒不见得就十拿九稳了。”冯霁雯说道:“不知此事还且罢了,眼下既然得知了,自是不能如了她的愿。”

    真让金溶月就这么进了宫去,哪怕只是顶着个有名无实的位份,可日后于她而言,麻烦只怕都会越来越多。

    防患于未然,才是眼下最该做的。

    送上门儿来的先机,没理由不占。

    “夫人倒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和珅也有此意。

    “那大爷可有主意?”

    “眼下我尚不可与景仁宫直面为敌,故而不宜直接揭露此事。”和珅拿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缓声说道:“如此之下,便只剩下了一条路好走。”

    冯霁雯闻言不由看向他。

    “借舆论之力。”和珅只道了这几个字。

    冯霁雯怔了一怔之后,遂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连同皇上都一并给得罪了?”她下意识地问。

    和珅口中的‘借舆论之力’,指得显然是要将金溶月与十一阿哥之事大白于天下,从而‘迫使’宫中不得不改变准其入宫的打算——若说如今皇上肯勉强答应此事,是因着顾虑孝道与皇家颜面而在所有人面前装傻的话,那待此事传开之后,便是连装傻的余地都没有了。

    无需去想,这简单粗暴的法子必然奏效,但若因贸然揭开这道丑疤而开罪了宫里,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却听和珅反问道:“那也自有旁人来得罪,哪里能轮得到你我?”

    冯霁雯恍然过来。

    方才确是她脑子不够用了——

    这种事,自是不能够由她与和珅亲手来做的。

    如此一说,她倒是有一个人选。

    “兴许还真有人更适合出面来当这个恶人。”她看向和珅,刚欲再往下说,便听他笑着道出了一个名字来。

    冯霁雯点头。

    他俩是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此事便由夫人来安排。”

    冯霁雯应下,便算是大致将此事给敲定下来了。

    她遂向和珅问起了于齐贤之事来。

    “约莫只等明日一早,刑部便要上门拿人了。”

    冯霁雯听完微微一愣。

    “于敏中就这么不管这唯一的儿子了?”既是要上门拿人了,便说明和珅与于敏中之间的‘交易’未能谈成。

    “眼下尚不可过早下定论。”和珅显得极淡定,似乎早料到了于敏中的态度,只是道:“且再往下等一等,探一探于家在太岳父一案当中,究竟掺进去了多少。”

    见他这般运筹帷幄,冯霁雯自是跟着放心下来。

    二人自相识以来,仿佛只要他肯用心去做,便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

    而这等稳操大局,又一贯能从细节处着手处置,且时刻保持敏锐的洞察力的行事作风,除了一颗天生的好脑袋之外,更多的却应当归功于后天的锤炼。

    思及他幼年便丧母丧父,甚至一度只能靠变卖祖传的田产来维持生计的种种经历,此际再看着面前这位如清风霁月一般的朗朗少年,仿佛自他身上全然看不出半点经岁月困苦折磨过的痕迹,一时既觉有几分庆幸,又觉格外心酸。

    有些人表面被困苦打磨得过于坚硬,实则敏感自卑,又或被打压得失去了尊严,日渐颓废,而他两者皆不是——他被磨平了棱角,固然城府极深,敏锐多疑,可待身边之人仍是赤诚无比。

    他将最坏的,全转变成了最好的。

    即便在外人眼中,他巧舌如簧,八面玲珑,暗下阴险狡诈,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可她所看到的,却是一位最称职的兄长,最体谅家仆的主子,最懂敬重长辈的少年,和最好、最有担当的夫君。

    “怎么了?”见她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和珅微微皱眉,温声问道:“可是有心事?”

    冯霁雯摇摇头,将泪意逼了回去,并未与他说起方才心中所想。

    和珅便笑了笑,同往常一般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与她说道:“夫人在外面呆了一整日,想是累了,这便让丫鬟传饭,待用罢早早歇下。”

    冯霁雯顺着他的话也就点了头。

    可待用罢晚饭之后,画风却变了……

    原本说好让她早早歇息的人,在沾了床之后,却对她上下其手起来,如此缠磨了小半个时辰之久,仍没有要就此住手的自觉。

    冯霁雯却当真是困得紧了,由他将自己搂在怀中,意识模糊间,隐约知道他的动作,也无力去阻止反抗,只想着待他累了,自会停手睡去。

    到底自同|床以来的这几晚,他几乎没有一晚上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

    可半睡半醒间,忽觉得有些发冷,又有些发热。

    这又冷又热的怪异感,使得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睁眼便是这张俊美到天怒人怨的少年面庞,一双本如水墨画般赏心悦目的黑眸,此际却隐约蒙了层雾气,乍一看,竟如酒后微醺一般。

    恍惚觉察到了什么的冯霁雯愣愣地往下看,猝不及防之下,就瞧见了男子光|裸紧实的胸膛。

    再看自己,登时更险些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谁能告诉她,她睡前穿着的中衣与肚兜去了哪里?

    原来冷是因为被剥了个精光,热是他滚烫的胸膛所散发着的温度。

    可这种彼此皆是一|丝|不|挂的情况,究竟是如何演变而来的……?

    “我……的衣裳呢?”她脸红结巴地问。

    “地上。”他言简意赅。

    “这么睡,不冷么?”冯霁雯也不大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夫人觉得冷?”

    他豁然一笑,将她又往怀里揽了揽,使之紧紧地贴在了自己胸前,二人之间再无半点缝隙可言。

    “还冷吗?”他问道。

    冯霁雯不知是该摇头还是点头。

    这种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彼此之间完全‘坦诚相对’的触觉,恍若带着无法言说的冲击力,将一切思绪与理智都击得粉碎了。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与萦绕在鼻间淡淡的体香,和珅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他垂眼看了她片刻,终是没忍住,试探地问道:“今晚……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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