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

    永琰的双颊和鼻头都有些发红,不知是今日风大还是脚步匆忙之故。

    “小十五。”弘昼双手提着鸟笼背在身后,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笑着问道:“这个时辰你来御书房作何?”

    永琰看了一眼前方高高矗立的御书房,面色带了些许犹豫,遂拿犹疑的目光看向弘昼。

    “五叔……我听闻缅甸来使入京请求和亲,不知皇阿玛可恩准了?”

    “既已议和,我大清又是堂堂礼仪之邦,于情于理都当恩准才是。”弘昼笑着说。

    “那……五叔可从皇阿玛处听说了要将哪位公主下嫁吗?”

    弘昼听罢只是笑了笑。

    他自然知道永琰的来意。

    “皇阿玛没同五叔说起吗?”永琰又问,语气带着巧妙的试探。

    这回弘昼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肩,依旧笑得慈和,却是道:“听五叔的,且回去吧。这会子你皇阿玛他正忙着,怕是没工夫见你。你若真有什么事,晚些再过来。”

    永琰听罢垂了垂头,只能低低道了句:“多谢五叔。”

    待弘昼笑着离开之后,他又朝着御书房的方向看了半晌,复才转身。

    他身后的小太监连忙跟上。

    “十五爷。”见方向不对,小太监忙问道:“咱们不回阿哥所吗?”

    永琰握了握袖中的双手,道:“先随我去一趟毓秀宫。”

    他要去找七姐。

    从五叔的态度来看,可知方才和珅所言断是没错了。

    有景仁宫在,即便皇阿玛起初无意将七姐远嫁,最终被和亲的也只能是七姐。

    方才他中途见到毓秀宫里的小太监不知因何来御书房,便觉不妙了。

    皇阿玛拿定的主意,本就无人能轻易更改,更遑论是有景仁宫在背后作祟,一直企图将他们姐弟一一瓦解。

    和珅所给的办法,兴许是有私心在,但眼下……他和七姐都别无选择了。

    景仁宫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也有自己的账想要清算——

    没有人想要永远如履薄冰般的活着。

    更何况,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过得够久了。

    所以,同景仁宫的这场对峙,既迟早都要有,且单凭他一己之力全然无法与之正面抗衡——倒不如顺水推舟,借和珅之势合力赌上一把!

    ……

    “皇上已经下旨恩准,现如今外头都传遍了。”

    琉璃阁中,小茶正与冯霁雯说着。

    末了又自认为十分聪明地压低了声音说:“可如此一来,不正让凶手有了提防之心吗?难道没有皇上的准允,便查不成了?”依她看,大张旗鼓固然名正言顺,有皇上的恩准在,办起案来还显得很威风,但这些面子上的花哨,似乎还不如暗查来得省事呢。

    大家总说大爷聪明地很,可这回怎么这般不仔细啊。

    冯霁雯听罢即是笑了。

    他们要的便是让凶手有所提防。

    如此大张旗鼓,意正在扰乱他们。

    和珅跟她说过,若想一劳永逸,便不能退缩,更不能怕麻烦。

    景仁宫。

    十一阿哥。

    金家。

    还有于家。

    一个也不能放过。

    要么缩着头自保,可既然做了,便务必要将其一竿子全部打死,绝不可留给他们任何喘息翻身的机会——

    今日早朝请旨彻查常保死因,不过是一记破门石而已。

    冯霁雯举目看向堂外渐渐发暗的阴郁天色。

    接下来的路,哪怕是赤脚踩着荆棘,也决不可走错一步。

    如今自觉万分幸运且安心的是,她并非一人独行。

    ……

    “你说这和珅,做事也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地很。也摸不清他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了……”

    数日后,阿桂早朝后前来傅恒府探望傅恒,在傅恒的病榻前说起了和珅几日前于朝上请旨一事,不免深深皱起了眉头:“如今竟已真的紧锣密鼓地查上了。”

    傅恒已难下床,即便是见客,此时也不过是倚在床头,勉强坐起而已。

    “既有蹊跷,为人子,于情于理,也该为父讨明一个真相。”他语气有些虚弱地说道:“这无可厚非。”

    虽然他暗下觉得和珅的用意当不只是在此。

    “错自然是没什么错。”阿桂道:“但你可知外头都是如何议论他的?——道是有这空闲揪着一桩‘人死不能复生’的案子大张旗鼓地请旨,却没功夫过问对自己有着提携知遇之恩的英廉府的死活。”

    傅恒笑了笑。

    “你又在为英廉大人鸣不平了。”

    阿桂与冯英廉的私交最笃,即便是跟着众人骂上和珅一两句,也是有过的事情。

    “可不是我一人这么说。”阿桂双手扶在腿上,脸色不平却复杂。

    他自也知冯英廉一事怪不得和珅,明哲保身本不算错,可只因是自己的知己好友,自己这厢没办法可想,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长孙那彦成暗中帮衬些,和偶去牢中看一看冯英廉之外,余下的皆只能一日日地干着急,又见和珅无动于衷,让他连个可以商量对策的人都没有,觉得十分无力,才总忍不住生出些许无法控制的怪责来。

    想到这些,他又忍不住想要叹气。

    这时,有仆人行了进来。

    “老爷。”老仆来到床边禀道:“十一福晋来了。”

    听得女儿回来探望,傅恒自是让人立即去请。

    阿桂见状,便合上了话匣子,只道改日再过来说话。

    傅恒点头,命人送他出去。

    阿桂临要行出傅恒所在的主院之际,果然瞧见了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行来的富察佳芙。

    阿桂驻足到一侧拢袖行礼。

    富察佳芙脚下却未停顿,只在经过阿桂身侧之时声音低弱而匆匆地讲了一句:“大人多礼了……”

    阿桂抬头看向她的背影,恰见一身素色旗服的她抬起握着手绢的右手至腮边,似是擦泪的动作。

    回想方才的声音也是沙哑的,显然是哭过。

    阿桂只当还是因前不久其长兄福灵安去世一事触景生情,故而并未放在心上。

    可转日,便听着了一则令人颇为汗颜的消息。

    只因此事,让十一阿哥的成亲王府一时间成为了满京城最大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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