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醒被吓了一大跳,“您、您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呢……”

    她羞愤极了,可心跳却蹦的极欢快。

    “你们又没关门,我哪里是偷听?”秦嫫笑着说道:“钱先生这回都写信表意了,看来得赶紧将消息传回英廉府,好让庆伯抓紧时间准备嫁妆咯……”

    “您可别胡说!”

    小醒咬着唇,逃也似地跑开了。

    今晚夜间无需她当值,她便回了房间,洗漱罢,躺在床上,将那封信折叠整齐重新放回信封里,而后藏在了枕头下面。

    她拉过被子,遮住了弯弯的唇角。

    第二日,钱应明也收着了一封信。

    送信的人又在专业跑腿的冯舒志。

    听说信是小醒托冯舒志给他的,钱应明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没急着让冯舒志走,而是当着他的面先拆开了信。

    待看见信上那一排字之后,钱应明眼神不由一滞。

    这是……

    此生非他不嫁?

    直白到让人觉得有些肉麻。

    他心脏快跳了几拍,但理智让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信究竟是谁写的?”钱应明看着冯舒志的眼睛里含着审视的意味。

    冯舒志不由地愣住。

    他表现得如此天衣无缝,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竟让钱先生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且不说这件事情根本不符合她的脾性。”钱应明皱着眉说道:“单说这字,根本不是她能写得出来的。”

    冯舒志恍然了一下。

    大意了。

    他或许应该让刚学会写字的阿团来写才对!

    “还有。”钱应明有些忍无可忍地说道:“……小舅爷至少不应该署上自己的名字吧?”

    现在的孩子,做事也太不谨慎了吧。

    即便他甘愿被骗,可做得如此明显,真的让人很难配合。

    冯舒志张大了嘴巴,看着钱应明送到他眼前的信纸。

    他竟然……习惯性地在右下角落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会忘了是代替别人的身份在写信啊!

    这么想来,好像昨天给小茶的信……也是如此。

    这件事情被他彻底给搞砸了!

    他该怎么跟志行交待?

    “小舅爷为何要欺骗钱某,还请如实相告。”钱应明皱着眉问道。

    事已至此,冯舒志也无力再多去隐瞒,便将好友给供了出来:“……是志行想撮合钱先生跟小醒姐姐,拜托我这么做的。还有,同样的信,小醒姐姐昨晚已经收到了一封。但想必也已经知道是假的了……”

    钱应明闻言想要扶额。

    “志行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我说的……”冯舒志低着头小声地承认道。

    “那……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钱应明有些凌乱了。

    “这件事情暗下常有人提,不难得知……”到底是探听别人的八卦,冯舒志的语气十分心虚尴尬。

    钱应明面色古怪了好一阵。

    是谁传开的?

    夫人治家向来严谨,按理来说不该闹得人尽皆知才对。

    但眼下的重点不是这个——

    方才冯舒志说昨晚小醒已经收到信了,虽然这信显然是假的,但到底是志行捅出来的篓子,他还需尽快跟她解释清楚才行。

    钱应明立即找去了琉璃阁。

    正在心不在焉地做着针线活的小醒听到消息,将东西放下,整理了衣裙和钗环便赶忙出去见他。

    二人来到琉璃阁后方的一处竹林前,钱应明才开口。

    “昨晚那封信,你都知道了吧?”

    小醒点头,道了个“嗯”字。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别介意。”钱应明有些歉然,又有些微微的失望。

    失望这件事情做得太不谨慎。

    但凡可信一些,或许……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勇气。

    小醒只当他是觉得私下写信有些不合体统,当即道:“无妨,我知道有些话你当面说不出口。”她昨晚想了一夜,觉得两个人都这么犟着,不是办法,面对面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人先说出来才行!

    那封信给足了她开口的勇气。

    “我知道你思虑缜密,当时未有一口答应,有很多原因。”小醒看着他说道:“王大人的事情给你带来了很多影响。我知道依照你的性格,必然想过要远离京城,可你终究没走,这不是已经足以说明你心中尚有挂碍吗?”

    “我……”

    对上她坦诚的眼睛,钱应明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醒又讲道:“你这样心气儿高的人,必然想要先立业,可是……夫人常常说,人生苦短,未来不可预知,许多事情等不得,理应珍惜眼前。”

    钱应明的心跳快了几拍。

    说话间,小醒攥紧手指,鼓起勇气向他走近了一步,道:“我出身卑微,也不金贵,什么苦都吃得……更何况,你有学问有才识,还怕难以谋生吗?我今年十八了,再不嫁……就不好听了。”

    钱应明从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直白地……让他手足无措。

    但不知为何,这样的她,这样的话,陡然间将他心头萦绕多日的疑虑全部都打消了……

    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又很忏愧。

    她一个女子尚且做得到,看得开,他却缩手缩脚。

    “这些话本该由我来说才是。我此般景况,应该由我来打消你的疑虑才是……”

    得了他这句话,小醒心底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我懂!你幼时那样的经历,必然要比寻常人更加瞻前顾后一些。”

    钱应明心底的感动更深了几许。

    只是……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昨晚那封信,是志行的主意,我起先并不知情。”他笑着解释道。

    小醒脸上一阵红白交加,顿时觉得方才的勇气仿佛成了笑话。

    本以为是他先表了意,她才……

    合着竟然是她自己想错了!

    她羞愤难当,转身欲走,却被钱应明一把抓住了手。

    “信虽然是假的……可话却是真的!”他连忙说。

    “那……”小醒迟疑着,不敢去看他的目光。

    “我稍作准备,便将此事告知大爷和夫人,择日……去向庆伯提亲!”

    凉风自二人耳畔穿过,钻入翠绿欲滴的竹叶间,引得一阵沙沙地微响。

    小醒低着头,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

    冯英廉的呆癔症彻底痊愈了。

    可老爷子因此留了个“毒舌”的后遗症。

    冯霁雯发现他脑子虽然好使了,也不犯糊涂了,可他变得真的很喜欢吐槽别人!

    “舒志这段时间毫无进步,这字写得不好看,不,难看极了,活像是瞎子拿树杈儿瞎胡划拉的一样。”

    “摊上钱先生这个女婿,你庆伯他日后有得受咯。”

    “真不是我说你们俩,成亲都快两年了,怎么还没有动静?若真有什么毛病,尽早让大夫帮忙看看,好生调理调理,不能讳疾忌医啊……这话本不该我来说,可你们自个儿都不操心!”

    “我真的不想看见那个姓洛的老头,偏偏他救了我一遭,我还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哎,人生在世,确实很艰难。”

    “……”

    诸如此类的话,每日几乎人人不可避免。

    好在老爷子前几日已经回了英廉府,皇上有旨意,他不日便要官复原职,冯霁雯如今是不容易再听到那些催她生孩子的话了。

    可是,又有另外一个人开始催了——

    和珅很正经地跟她说,现在伤也养好了,是时候该考虑一下生人的问题了。

    是,不是人生问题,而是生人问题。

    她好几次都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怎么可以有人污得这么一本正经!

    于是,她近来每晚‘不得安宁’,偏生他次日清早仍是能精神百倍地去上朝。偶尔兴起,白日里也不能幸免。

    对于这样没羞没臊的生活,冯霁雯只有一句话可说——年轻真好。

    他们注定也要像所有的人一样老去,不再年轻,可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

    只是‘好’的方式不同。

    归根结底,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苦也好,甜也罢,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因为这些经历都将是宝贵的。

    “夫人,大爷回来了。说是在前院遇到了洛神医,此刻正在偏厅说话呢,让夫人您也过去——”小仙进来传话,打断了冯霁雯的冥想。

    她到前厅时,发现不光是和珅和洛河,和琳与半夏也都在。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开始说了。”洛河以一种宣布大事的语气说道。

    和珅与冯霁雯都点头。

    和琳则是跟半夏互看了一眼,皆不知是怎么回事。

    “当初我出手医治冯英廉,你们可是答应了我一个条件的,没忘吧?”洛河看着和珅夫妻说道:“现在人已经医好了,你们也是时候履行承诺了。”

    和珅笑着道:“神医但说无妨。”

    冯霁雯等着洛河往下说。

    “我的条件就是——”洛河语气郑重地开口,“我要和琳,娶我的女儿过门。”

    “……”

    厅内除了洛河之外,四个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寂静无比。

    大家心情各异,但均是震惊非常,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这太突然,也太直白了。

    “怎么不说话了?该不是想反悔吧!”洛河看着和珅与冯霁雯,戒备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狡猾,可是别想用到老夫身上来!若不然,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们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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