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羊皮戳在树根上的长刀切住我的肩膀向下压来我半坐在地上后背倚住树洞身前被丁思甜挡住仓促之余只好一只手攥住刀锋一只手隔着丁思甜去托老羊皮握刀的双手但这根本就是徒劳之举康熙宝刀一点点压了下来。

    丁思甜也想帮我托住刀锋以求二人能从刀下逃出可一来她力气不够二来这狭窄的树洞间没有半点周旋的余地我的腿也被丁思甜压住想抬脚将老羊皮蹬开都办不到。

    树洞里只剩下因为紧张与用力过度而咬紧牙齿的磨擦声这时被黄皮子把脸都熏绿了的胖子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见我和老羊皮等人浑身是血地扭打在一起两眼顿时充了血生出一片杀人之心他的南部十四式手枪不知掉哪去了从地下爬起来的时候手边刚好碰到老羊皮那杆猎铳顺手抄将起来对准那失了心的老羊皮就要打。

    丁思甜见胖子要下杀手大概是想要出声阻止但此时身处锋利的刀刃之下一身都是鲜血紧张得喉咙都僵了空自张着嘴不出半点声音巨大的精神压力终于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而我此时心中也极是焦急明知胖子只要扑倒老羊皮缓解我们的困境便可想要出言制止但我和丁思甜的处境差不多使出全身的力量档着压在肩头那柄长刀身体已经完全感觉不出疼痛整个人处于一种一触即溃的状态神经绷到了极限想说话嘴不听使唤除了咬牙什么也吐不出来。

    老羊皮完全变成了一具没有心智的行尸走肉但那俩成了精的老黄皮子见到胖子的举动目中精光大威老羊皮好像受到某种感应就在胖子刚刚举起猎锐之际突然抽刀回削“喀察”一声寒光闪动胖子手中的猎铳铳口被齐唰唰斩断。

    胖子见猎铳断了一声喊扑到老羊皮身上老羊皮以康熙宝刀切断猎铳也是倾尽全力长刀顺势砍在了侧面地树根里急切间难以拔出被胖子一扑倒地他张口咬住了胖子的侧颈顿时连皮带肉扯去一块。胖子仗着肉厚脖子粗而且他越是见血手底下也就越狠按住老羊皮二人扭做了一团。

    胖子往常同人滚架一向罕逢对手因为基本上很少能有人跟他处于同一量级。我记得在小时候胖子没有现在这么膀的一身横肉也从来没人称他为“胖子”或“小胖”在小学一年纪的时候他得了肾炎我们那时候医院肾炎的治疗手段完全靠吃药连针都不打他在吃了那种治疗肾炎的药物后病是好了可身体随即就胖了起来不过那个年代“胖”绝对是好现象从来没听说过那时候有人要减肥胖是富态是健康那时候的姑娘们也都想嫁给胖人不象现在的趋势是“穷胖富瘦”而且胖子自从身体胖起来之后得到了很大实惠以前光是人狠嘴狠跟年纪大的孩子碴架就要吃亏可自打胖了之后提升了量级更是逮谁欺负谁看谁不顺眼就揍谁他的那手绝招人体加压器把对方撞倒了然后他自上而下伸开四肢舒展着砸下去更是令周围各个学校各个年级的孩子们谈虎色变。

    可胖子虽然仗着身强力壮和一股血勇的浑劲却一时制不住老羊皮老羊皮已是心神全失目光呆滞就象条疯狗似的张口乱咬两手跟铁钳一般只要被他揪住了就死死不放指甲深陷入肉里。

    我刚才险些做了刀下鬼肩膀上的刀伤不轻但还有知觉应该不至于伤了骨头老羊皮这一抽刀算是稍稍得以喘息赶紧扯块衣襟扎住血流不止的肩膀这时见胖子和老羊皮纠缠在一处实以性命相拼照这么死磕下去非出人命不可而且老羊皮神智不清要是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被胖子误伤了他的性命回去须是不得交代。

    当然这一切皆是那两只老黄皮子从中捣鬼老羊皮不过是因为摔晕了过去从而成为它们借刀杀人的工具而已但一时半会儿很难想出办法对付能读取人心的黄皮子于是我就准备动手协助胖子按住老羊皮。

    我爬前一步刚对着老羊皮伸出胳膊就觉得脸侧太阳穴上的头皮一紧被人从身后扯住了头人的头都是按头顶旋生长头顶后脑和两侧地头各有其生长流向要顺着头生长的流向揪扯还好说可我当时正趴在地上探身向前被身后伸过来地那只手扯住头向上提拉差点把头皮给扯掉了这一把头揪得我疼彻心肺。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扯住了我的头肯定是刚才昏倒在地的丁思甜她也被黄皮子制住了心神已经变得敌我不分了我并不知道老黄皮子这邪术的底细不过以理度之它仅能控制住昏迷状态下的人似乎与民间控尸术相似那是一种给尸体催眠的异术听我祖父讲在我们老家乡下解放前就有类似的巫邪行为人处在睡眠状态下反倒不会为其控而是直接能被其摄去魂魄大概是出于昏阙状态下人身三昧真火俱灭而睡梦中头顶肩膀三盏真火微弱之故我们在黄大仙庙碰到的“黄仙姑”跟这对全身雪白的老黄皮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俩黄皮子道行太大了根本没有弱点可寻。

    现在我们的一举一动无不被那黄皮子事先料到根本伤不得它们半根毫毛而且我们四人中已有两个迷失了心智几乎人人带伤有人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不管怎么挣扎恶斗流血的也都是己方同伴根本毫无胜算。想到这些不免使我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地绝望恐惧之中甚至有些丧失继续抵抗的信心了。

    但这念头很快就被疼痛打消了身上越疼心中越恨狠劲作决定拼到底了我只觉头上被丁思甜扯得火烧火燎一阵巨疼来不及去掰她的手只好顺势把头侧起以求减缓头皮的疼痛。刚把头部侧过来太阳穴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冷地金属触感丁思甜不知在什么时候把掉在地上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捡了起来我头向侧面一偏太阳穴刚好被她压下来的枪口顶个正着。

    我心头一紧想不到我的父辈们八年抗战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都到今天了眼看着世界革命都要成功了我却被日本人造的南部十四式打死而且还是我的亲密战友丁思甜开的枪这种死法真是既窝囊又悲惨总是在不经意间杀你个冷不防总是往你最不希望地方向展在那一瞬间我问自己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从那冰冷坚硬的枪口戳在太阳穴上到听得扣动板机的动静这一刻实际上仅仅一两秒钟可在我感受起来却是异样的煎熬漫长时间和脑海中的混乱思绪仿佛都被无形得放慢了变作了一桢一桢的红色慢镜头画面。

    四周的声音也仿佛都在听觉中静止了耳中只剩下那王八盒子板机的声响死一般漫长的等待过后就连这声音也突然消失了板机没有扣到底那只模仿鲁格系手枪设计但构造上存在先天不足的“南部十四式”加上刚刚又被胖子重重摔了一下竟在这性命攸关的一瞬间卡壳了。

    王八盒子是公认的自杀枪因为在战场上枪械卡壳就等于自杀可顶住我太阳穴的这把枪卡壳则相当于救了我的性命刚才没来得及害怕这时候也顾不上后怕和庆幸了我抬手抓住枪口想把丁思甜从身后扯倒。

    不料丁思甜在身后照我肩膀的伤口狠狠捣了几拳我的伤口刚才匆忙中随便用衣服包扎住了但根本就没能止血被她从身后打中顿时疼入骨髓鲜血透出衣襟将整个肩膀都染红了。

    那边的胖子也正好把老羊皮压住老羊皮嘴里还死死咬着胖子的一块皮肉瞪目欲裂拼命地在挣扎着不过他一声不吭而且这时我们四人已是全身鲜血都跟刚宰过猪似的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了这情状显得极是恐怖。

    树洞角落中的两只黄皮子都伸开四肢顺着树根爬到洞顶显然是担心洞中这场血淋淋的恶斗会波及到它们于是尽量躲在稍远处贴在老树干枯的树皮上扭过头来幸灾乐祸地盯着这边看眼中妖异恶毒的绿光盈动流转我一边忍痛按住丁思甜一边抬头望了那对黄皮子一眼被那绿光一摄那种身心俱废的感觉再次传遍了每一根神轻。

    我不敢再去看那黄皮子的眼睛心中却早已经把黄皮子祖宗八辈骂了个遍现在血流不止已经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如果再不尽快解决这场危机就绝无生还的希望了我一直认为黄皮子的摄魂与读心之术都是通过它们的眼晴干扰人心只要设法使它们的眼睛丧失视力我们便可摆脱目前的窘境。

    我瞅个空当抓了一把地上的泥沙对着那对黄皮子撒将出去树洞上白影闪动黄皮子早已躲开可我原本也没指望一把沙子便能奏效只是希望借机扰乱它们的行动使我和胖子能腾出手来对付它们虽然这俩老黄皮子能预先对人的行动作出判断这树洞内地形狭窄如果我和胖子同时动手利用地势也许会有机会擒住它们。

    两只狡诈的黄皮子似是识破了我的念头带有几分嘲弄的向我靠拢过来我心里骂着:“扁毛畜牲欺人太甚了。”但明知就算伸手过去捉它们不管动作如何隐蔽也只会扑空只好视做不见。

    这时胖子已用裤腰带反扎了老羊皮的双手见我按住了丁思甜便想过来相助可他刚一起身被反绑住的老羊皮也跟着猛然站起一个头锤撞在胖子的腹部胖子猝不及防而且别看老羊皮干干巴巴一个瘦老头但丧失了心神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劲现在即使有两三个大小伙子也未必能按得住他。

    这一头撞得结结实实胖子被他撞得四仰八叉向后仰倒后背随即重重撞在了树干内壁上好象是倒了一面墙似的震得树洞里一阵晃动卡在洞口的观音藤也跟着又掉下来一块这仅剩半截的空心老树树洞边缘与古藤间的缝隙再次加大洞底的能见度也提高了许多那缝隙虽大但是由于藤身上有许多硬刺就算是体形如猫的黄皮子也爬不出去它们和我们仍然是处于一个几近封闭的狭窄空间之内。

    在这一片混乱中我突然现随着树洞内光线变得越来越亮那两只黄皮子却象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嗖地一下快溜到仍然漆黑的角落中但它们那鬼火般的眼睛却已经暗得多了不再那般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心中顿时一片雪亮原来这对老黄皮子怕光光线越强它眼中的鬼火就越暗被我按住的丁思甜渐渐安静了下来极可能是因为光线的变化使黄皮子控人心魂的力量减弱了我手脚越来越软但知道这良机天赐如同绝境逢生若不趁这机会宰了这对扁毛畜牲怕是永世都不得安生。

    我想到此处顾不上血流不止抬手抓住斩在树根上的长刀正要用力拔出刀来去干净利落地宰了那对老黄皮子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面并的两只黄皮子竟然全都不见了踪影头顶的观音藤再次下坠这次倒将漏下光线的缝隙挡了个严实树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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