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已过,浓浓的寒意还不甘被春天的气息所带走,倔强的展示出它最后的霸气,整个帝都被最后的一场冬雪所覆盖,金碧辉煌的皇宫一如既往的冷清。流芳轩外红梅傲雪,屋内火红的碳炉将站立在窗前老人的脸掩映的一如窗外的红梅。

    也不知他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多久了,紧蹙的眉头将额间皱起深深的沟壑,时间似乎已经停滞,刚毅的脸上是一双微红而又精光四射的眼,花白的被包裹在厚实温暖,鑲嵌着红宝石裘毛的黄金冠里,枯瘦的双手负在身后沉默不语。

    深深的吸了口长气,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吓了门边垂的阿宝一跳:“林相国还没到吗?”阿宝立时回过神来轻声答道:“回皇上的话,昨夜的雪太大,今儿个路不好走,相国大人已在路上了,兴许马上就能到。”

    “那你去门外候着吧!”一直见阿宝退着出了流芳轩的门,这位轩辕的帝王才略显疲惫的坐在红木椅上喃喃开口:“龙魂,花莲子,朕真得是太震惊了!倭人中的隐派、忍派,再加上天狼射手,尧儿真得会与这些人连手?朕不信,朕一万个不信,那些人是害死他亲娘的人啊,他怎会?”声音有些哽涩,轩辕烨僵硬的抬起眼,里面竟是雾气一片。

    不知从哪里闪现出两个灰袍男子,他俩恭敬的立身在皇帝的身侧,感受着他从心底溢出的痛苦,不由得相视一望,黯然垂。龙魂沉默半会儿,他们四人与轩辕烨的感情早已越了君臣,看着他痛苦不堪,心中也是兀自难受,忍不住叹口气轻声说道:“陛下忘记了?在三皇子的心中,害死他娘亲的并不是那些倭人,而是臣等与陛下、、、”

    仿佛被人在胸口狠狠刺了一剑,轩辕烨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眼神虚无飘渺的落在窗外银白的天地间,他恍然惨笑:“是啊,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朕,是朕、、、”花莲子有些怪责的看了一眼龙魂,忙从随身带着的小瓶里取出一粒药丸,递与皇上道:“陛下,这是臣新近才配好的药,皇上近日夜不能寐,又操心国事,身体比以往差了许多、、、”他边说边将那深红的药丸放到轩辕烨面前的龙案上,又端起了茶水。

    “放心吧,朕还死不了。”往椅垫中深深靠去,轩辕烨怔怔望着桌上小小的红色药丸,眸中时明时暗。龙魂与花莲子都不再打扰他的思绪,他们都了解皇帝的为人,虽然岁月蹉跎年华老去,可皇帝独一无二的睿智却依然无人能及。

    门外阿宝忽得尖声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屋内沉默,当轩辕烨睁开眼睛时,相国林文博已跪拜在地上大声道:“请恕臣来迟之罪!”

    “文博起来吧,坐下说话。”轩辕烨又回复了他常有的淡定,龙魂与花莲子见林文博一坐下,便垂立身在皇帝身后,安静的宛若没出现过一样。林文博心底也是疑惑,皇上身边的这四人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脸,更不用说君臣之间商议国事。但如今皇帝非但没让两人离开,看那情形还要让其一直留下来的意思,头脑中飞快转动着心思,静静等待着皇上的问询。

    “知道朕为什么只叫了你来么?”熟悉的声音一响起,林文博便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怕漏掉一字。“臣惶恐”!起身深居一礼,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抬手示意让他坐下,轩辕烨唇边溢起淡淡的笑容,尽量轻柔开口道:“你与潋晨、天佑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一直陪在朕的身边也有三十多年的时间了吧!”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过去,更让林文博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但如今,朕却只信任你!”轩辕烨的话刚一落下,林文博浑身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小眼睛转了转,又垂下了头。

    “天佑是国舅,处事自然偏爱他的亲外甥子祈,而潋晨身为太子的老师,一门心思想将子沐扶上帝位,这,也是人之常情。倒是文博你,朕到如今还未看出你站在哪位皇子身边?”精亮的眸子缓缓移到他的身上,却让这位相国如若芒刺在背,顾不得自身体面,‘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战战兢兢道:“历代圣祖都有训示,大臣不得与皇子结党,臣自小读圣贤理。臣只做皇上的臣,为君分忧,即是臣的本份。”

    “诶,朕只是与你聊聊闲话,文博这是做什么?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忠心,否则也不会独独叫了你来。”端起面前的清茶淡抿了一口,面色肃然道:“子祈已被朕圈了一年多,听青龙宫里的人说,这些时间他倒也安静,每日里写写画画,对朕也没什么怨恨。子渊嘛、、、、”幽幽看了眼面前擦试掉汗水的相国,轩辕烨不由得哼笑道:“文博对朕的这个儿子有什么看法呢?”

    “这个?”忙站起身来,林文博竟觉得这流芳轩里热得出奇,微微思索了片刻,他小心意意的开口:“二皇子平日里对人和顺,兄弟间也从不争什么,倒是个慈善的皇子。”脑子里映出轩辕子渊那张和蔼可亲的脸,他尽量简短的说了两句,这是他为人处事的原则,在没有明白皇帝的心思之前,一定要慎言。祸从口出的道理,他不是不懂的。

    轩辕烨双眉蹙起,他仿佛在思索着张文博的话,如今子尧前方战事不利,又出了这么多的事,虽然心中非常不信魅影带回的消息。可这也说明,子沐与子尧怕是斗的厉害。那倭人与天狼射手的目标怕不只子沐一个人,多年的经历告诉自己,一定有个阴谋在暗处醞釀着。而如今阿骨朵正往宁城攻去,听说拓拔寒已回身救援,但子尧,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子尧在做什么?他不是与拓拓寒结盟了吗?为什么还不将大军带去支援?自己若是失信与拓拔颜,天朝的颜面何存?临阵脱逃,军法难容!

    想及此处不由握紧了拳头,眼里尽是深深的阴霾。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烨终是下定了决心,微眯着眼缝淡淡说道:“朕要你去子尧的北方大营,以朕与蒙族交手的情况来看,他们一般不会在深冬动进攻,这次竟违背多年习惯改为粮草最不足的冬季,除非是有了必胜的计划,或是,有了帮助?”声音不觉小了起来,眸子里是深遂的颜色。“子尧心性孤傲,自视极高,而文博你世故老练,正好帮助他。朕知你对朕忠心不二,想来对轩辕历代皇子成为帝王的事也知一、二。所以,朕要你将子尧的所做所为全部告诉朕,若他真有心谋反,朕绝不姑息。”在场所有人都是心中狂跳,谁不知皇帝对三皇子的宠爱,却说出这样决绝的话,都是倒吸了口冷气。“朕只让你去做,文博一定不要负了朕的心意,此事关系轩辕未来的兴衰,责任重大。”不断上涌的痛楚压迫着心脏,这样的痛竟与当年失去瑶雪的感觉极为相似,他不禁闭上了眼,忍不住叹息着:瑶雪,对不起!朕是帝王,朕只想让尧儿平安的活着,但若他放不下仇恨,最终也只能走向灭亡。但朕答应过你,朕宁愿自己受死,也不想他有一点儿的伤害。只是,只是我们的尧儿,他何时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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