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厂里这点进口量不大不小的,在矿石出口商眼里根本就没资格谈长期协议价,只能是一船一价,还要在他们供完长协矿以后再谈。

    这在别人眼里不是事的事,在龙运凯眼里可是大事。

    搞不定这件事,厂里三天两头断了优质铁矿石的供应,他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这不,他这次联合了省内另外两家民营钢厂的老板一起组团去澳洲,打算用三家钢厂拼凑起来的进口量和澳洲的矿石出口商谈个好价钱。

    可是这些情况哪里是几句话跟王明辉这个外行说得清楚的,于是他只好说:“这不一样,供销科长搞不定的。”

    王明辉说:“哦,这样啊,那等你下个月回来以后我再约他,到时候一起好好聊聊,没准你们还有机会合作呢。李欣手里那些股票总要出手的,到时候他那两三个亿的资金总要有个去处,你厂里生意这么好,又缺资金,可以从他这里想想办法嘛。”

    王明辉的话让龙运凯眼前一亮:对啊,这倒也是个好办法!

    要知道他们这次出去除了谈矿价以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长期协议价格谈得不理想的话,那就要想办法在当地找一个有潜力,规模也相当的矿山入股,一劳永逸地解决原料供应的瓶颈问题。

    可问题是买矿山的股权谈何容易,三家钢厂拼凑起来的资金也只能是作为杠杆,去撬动更多的银行资金来一起做这件事。

    这要是买国内的矿山还好办一些,买国外的矿山就不一样了,所在国的法律法规和局势的不确定,让银行资金面临比较大的风险,几次跟银行接触下来的感觉是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龙运凯已经算是少见的有钱人了,可俗话说蛇有多粗洞就有多大,他手里的钢厂加上各种配套的企业,摊子铺得可不小,几个亿的流动资金四处一撒也就没多少了,每年还得依赖大量的银行贷款来维持经营。

    现在正是自己用钱的时候,继续跟银行谈贷款难度越来越大,要是能从李欣这里想想办法,那可就太好了。只要他愿意出资,给他的利息甚至可以比给银行的更高一些。

    “可以啊,那这事就拜托你了。”龙运凯坐直了身子,从西服口袋里掏出烟来,抽出一支递给王明辉。

    王明辉哪里知道自己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有可能会帮龙运凯一个大忙,见龙运凯这么说,赶紧接过烟来,掏出打火机先给龙运凯点上,一边满脸堆笑地说:“龙总,您跟我这么客气干啥,这事就交给我吧。”

    两次加息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股市不但没有一丝一毫要下跌的苗头,反而气势如虹地往上涨。

    即使加上五月底那次交易费用的提高,也没有能够拽住如脱缰野马一样的股市。

    袁杰没有等来股市下跌,没有等来她期盼已久的资金回流,却等来了她老公韩刚的最后通牒。

    这天吃完晚饭后,回家休假的韩刚对袁杰说:“我们到楼下去走走。”

    袁杰哪有心思跟韩刚一起去压马路,可既然他已经开口说了,自己又不好拒绝,就说:“推着孩子一块儿去吧,正好要带他下去透透气。”

    可没想到韩刚语气坚决地说:“孩子就让保姆带着吧,我有事要跟你谈。”

    心思全在孩子身上,根本没留意韩刚脸色的袁杰,听到这里才发觉韩刚的情绪有些不对。

    她原本不想去,可是看韩刚那一脸的神色,知道他真的可能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当着保姆和自己母亲的面谈,要是自己不去的话,没准两人就会吵起来。

    于是她看了韩刚一眼:“好吧,那走吧。”

    俩人从卧室出来,袁杰故作轻松地对自己母亲说:“妈,我们下去走走,孩子你们看着哈。”

    从楼道里出来,韩刚在前面走,袁杰在后面跟着,两人之间总是差了那么一两步的距离。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俩人就是小夫妻饭后出来散步。可是细心观察的话,又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夫妻出来散步似乎应该是卿卿我我的才对,俩人之间这么若即若离的,总感觉缺少点什么。

    俩人一路无话,袁杰跟在后面,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她自己心虚,虽然不知道韩刚会谈什么,可是韩刚那从来未有过的严峻脸色和语气,让袁杰知道要谈的事情肯定不是一般的事。

    袁杰就这么跟着韩刚一路来到小区外面的一条河边。在一个僻静处,韩刚停下脚步,一只脚踩在路边的台阶上,双手拄着围栏,眼睛看着缓缓流过的河水,仿佛是在欣赏风景一样。

    很熟悉韩刚行为举止的袁杰知道,这里就应该是韩刚选定的要谈话的地方了。

    于是她跟着也停下了脚步,在离韩刚一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靠在栏杆上,静静地等着韩刚开口说话。

    韩刚呆呆地看着河水,过了好半天,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点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依然一言不发。

    袁杰知道他是在酝酿着该怎么开口说他要说的那件事情,这酝酿的时间越长,说明他要谈的这件事情关系越重大。

    韩刚抽完这支烟,把半截烟头扔进河里,烟头在河水里“”的一声被水浸灭了,缓缓地被河水越冲越远。

    韩刚看着这个烟头在视线里消失以后,回过头来,长叹了一口气,对袁杰说:“我们离婚吧!”

    如果说家庭琐事上的分歧逐渐消退了俩人之间原本就不太牢固的感情基础,那么夫妻之间不如人意的关系则是摧毁韩刚对这个家庭幻想的最后一根稻草。

    孩子还小,袁杰把心思全都放在儿子身上也属正常,韩刚开始的时候也有怨言,可仔细一想,他也就不再计较了。

    袁杰看不起自己的母亲,为了家庭的安宁,韩刚也可以隐忍。可是夫妻俩一周才能见一次面,这个年纪的小夫妻能少得了亲热吗?让韩刚不能忍受的是每次做这样的功课时,袁杰都会找出各种理由推脱。

    可以说自己努力争取两三次才有一次会达成愿望。

    即使是达成愿望的这一次,过程也完全谈不上愉快。

    从袁杰冷冰冰的眼神和木头人一样的反应中,韩刚能感觉得到袁杰在应付自己,她的眼神里甚至不乏蔑视和厌恶的意味。

    是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是夫妻间最重要的交流,其间最不能少的就是爱意。

    可恰恰是这份柔情蜜意在袁杰身上一点儿也看不到。袁杰的表现让豪情万丈的韩刚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可耻的事情,他积攒了一周甚至一个月的热情常常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时间一长,韩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男人最难以启齿的毛病,好不容易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时刻,他却在袁杰的冷漠眼神下坚持不了多久。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猜想袁杰是不是有了外遇?不然为什么她会对夫妻之间的这份交流如此抗拒?

    心里有这份疑问,他就私下仔细梳理了这几个月以来自己看到的情景,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袁杰除了上班,下班以后就在家带孩子。

    虽然他找不到半点证据来证明袁杰有外遇,但这样的日子就已经让他度日如年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这样的结果,现在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那份美好期待的落空,再加上担忧自己在心理和生理压力的打击下会被废了武功,他不敢再犹豫,想要立刻从这个囚笼一样的家庭中解脱出来。

    袁杰听了韩刚的话,心里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韩刚一开口就提出这个问题。

    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冷漠,这双方心里都有数。袁杰自己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该怎么样跟韩刚谈离婚的事情,什么时候谈?在这一点上,连袁杰自己都还没有下定决心。

    可现在韩刚却主动提出了这个问题,这反而让袁杰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她不清楚韩刚掌握了些什么证据,万一自己一招不慎说漏了嘴,会让自己面临很大的困境。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韩刚下定了决心提出这个问题,说明他和自己一样,也对这桩婚姻不抱什么太大的幻想了,那样的话,没准这就是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好时机。

    于是袁杰以守为攻地问:“怎么离?”

    听了袁杰的话以后,韩刚冷笑一声:“我果然没有估计错,你也根本就不想继续过下去了!”

    伶牙俐齿的袁杰听了立刻反驳道:“你这是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吗?请注意你的言辞,你刚才说的是我也不想继续过下去了,注意,这里你用了一个“也”字,那就是说不想过下去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而且离婚这件事情是你首先提出来的,我问你要怎么离有什么错?你刚才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原本对这桩婚姻还抱有一丝幻想的韩刚,如果袁杰在听到自己提出离婚这个事情的时候,言辞上哪怕有一星一点的想要挽回婚姻的表现,那他都不会继续说下面这句话,可是袁杰刚才的这些回答已经彻底让他绝望了,于是他就说:“孩子的监护权归我,家庭财产你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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