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拉着我的手,脸色青黄,瘦弱无骨,他一次比一次虚弱,今天他甚至无起身,钟叔把他放在地上,我吓的躲在树后,不敢靠进他。

    “谦,别怕,过来。”

    我摇摇头。

    “谦扶我回房好吗?”他对我虚弱的笑。

    娘不准我理他们,不准我靠近所有进入禁地的兄弟,但他是大哥,他在我饥饿时,给我吃包子。克服住心里的恐慌,忽视他身上错综复杂的纹案,我闭着眼扶起他。

    他拉着我的手,轻轻靠我肩上,他好重,无论多瘦对四岁的我来说都太重。

    他的眼光留恋在我身上:“谦,好羡慕你。”

    我不敢说话,扶着他走,“谦,所有兄弟中,你最好看。”

    我知道,以前你们也好看,第一见你时--松木树下,一身蓝衣,让所有人惊叹。

    “好想回到过去。”他看着远方,真想重来。我不敢和他讲话,怕他难过。

    他突然推开我,无数条细蛇从他身体里钻出,血随之外涌,我吓的不停后退,大哥强忍着疼痛往自己身上割刀,“谦,闭上眼。”

    我被眼前所见吓傻--我恐惧,抵住走廊门柱,惊慌跑开……

    我不敢再去偷看他。

    大哥更加瘦弱,轻风抚过--他也不能支撑,听钟叔说,他突破了“错颜”第三阶段,是所有兄弟中最厉害的,我却越来越怕他,他一次比一次恐怖。

    五岁那年,他躺在床上,身体的重量无法支撑他行走,他让我过去。

    这个时候我分不出他是不是大哥。

    “谦,不要学大哥,你要像你父亲一样,做最无用的司空家人。”

    我点点头,他向往常般抚摸我,羡慕、渴望。

    爹爹不得宠,是司空家外亲,就是被放弃的孩子,我不用参与他们,他们也不会招惹我们,他们是家族权势的掌控者,我们是享乐者。我一直认为,我会看着他们,看着他们通过考验,成为爷爷。

    但他死了,死时什么也没剩,骨血未存。我藏在他门外,看他都不可能,因为他什么也没留下。

    大哥之后,其他哥哥弟弟相继不在。

    我更怕。晚上抱着娘亲,不敢出门。

    一个月后,钟叔带我去见爷爷,母亲哭的很伤心,父亲抱着她,同样悲苦。我恐慌--抱着娘的胳膊,不想跟钟叔走,我哭,我闹,可他仅一提,我就在他肩头,离开了我住了五年的地方,开始另一种生活。

    “主子,属下看中十七少爷。”

    “主子,属下中意十九少爷。”

    “主子,属下带来二十四少爷。”

    ……

    除了我,其他十个兄弟均跃跃欲试。他们想在这个家争一席之地。

    我不想去,我不想变成大哥,我可以像父亲那样生活,不要权势,单纯生活。

    爷爷没给我机会,他带我们走入禁地,禁地比司空府还大,大哥曾告诉我,里面机关多样,不幸进去了,要跟紧爷爷的脚步,我谨慎数着他的步伐,踩他踩过的脚印。

    跟后的二十一弟一步踏错,我就再没见过他。

    怕吗!怕吧,不过进来了怕有什么用,司空家的孩子即便无能也可叱诧一方,何须怕,死了还有大哥陪。

    “你是十七?”爷爷抱起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走过来没受伤的孩子。“像你父亲一样可爱。”

    我不敢说话,司空家没人敢和他正面说话,就连西风国圣君--西在天也不敢。

    “爷爷准你修炼--厝骨。”他施恩话,我被他抱在怀里,禁地的人纷纷下跪,“恭喜主人大赦。”

    自此我们几个孩子和别人不一样,我们修炼司空家的不传秘籍--厝骨。

    但我不想死,他们笑,我没有,我想回去看娘亲,我想回去看千清。我不能死,一定要听话。

    我要比别人努力的练功。

    钟叔帮我措骨,看惯的十指骤然变形,疼!无法形容的疼--脑海里只剩--咯吱的骨裂声,其他一片白茫。钟叔在我疼的麻木时,把皮肉割开放进无数小白虫。那时什么感觉也没有,整个身体都不像自己的,我咬紧牙,强迫自己没死过去。

    十天后,爷爷引出七条小蛇,他把我们一字排开:“听着,你们要吸引它们过去,如果失败,这里就不会有你。”

    我胆怯,它们那么熟悉,大哥身上的符纹和它们一摸一样,我往后退,不想让它们接近我,可有两只蛇一直围着我爬,我缩在墙角,使劲赶它们。他们团在脚边不曾爬开。

    爷爷又抱起我:“十七是吧,好,很好。哈--哈。”

    他大笑,我忍着不敢哭,我不聪明,小时候不聪明,那些经验是从大哥那学来的。

    此后我们剩下五个人,他们都好怪,脸色不再红润,嘴角苍白,我不照镜子,不敢看水,我怕看到大哥。

    我胆小,比之子逸那是的我更怕死。每到深夜那些小虫子会从骨头里爬出来,我也想拿刀割自己,别人都那么做,我却不敢,血流出来更痛,我把盐洒水里,自己泡进去,疼痛也能缓解锥心刺骨的难受。

    我们身体越加虚弱,抬出的尸体越来越多,可这里没人哭,或者说在司空家就不会有人哭,我也不哭,我身体好时就坐在大哥常跟我提起的树下说话,说给叶子听,我给他讲故事,给他抓虫,我痛,它不能再痛。

    身体难受时就泡在水里,感觉身体都要炸开,我爬在桶沿,控制自己不看,我咬牙苦撑,爷爷突然进来。

    他按住我,恐慌、死亡在脑海里变换,我闷在水里,呼吸困难。

    他拿出刀,滑上我的背,眼泪跟随命运哭泣,我忍了这么久,我不想成为大哥,我不想死,不想看不到娘亲……

    “司空谦,别取巧!否则更惨!”他割开血肉,通体黝黑的蛇嗅着血腥钻进去。

    它欢悦,游荡在骨血中生存,我停止挣扎,彻底沉入水底。我和大家一样了,我也会死。

    爷爷离开。我透过水看房间:大哥,原来你曾这么痛苦,死比活着好。

    它啃噬我独留的血肉,也许第二天醒来,也会和大家一样,忘了长相,忘了扑进娘怀里时的笑脸。忘了被人揉捏的小脸……

    丢了回不来,只剩下活着,我一定要活着,不能让她哭。

    我开始喂养它们,身体无法满足它们时,就从脸上割,总之不是我把它们撑死,就是它们把我咬死,鹿死谁手大家走者看!心里阴影初显。

    爷爷把我们隔离,我自己在一个峡谷里,没必要知道这是哪,只明白一年后活着就可以出去,而我想活着,我妥协,我选择修炼--厝骨。

    活着就要付出代价……

    在此我竟呆了三年,忘了兄弟姐妹的样子,忘了吃饭曾用碗筷,忘了衣要蔽体,忘了家族冷暖,忘了人性和物性的区别,我习惯吃走兽,习惯用物语对话,习惯用身体呼吸,习惯四肢同行。习惯走到哪,都能看到“朋友”。

    三年后我看到了爷爷,他来不来无所谓了,我坐在地上,差点忘了他是谁。

    他笑,我把“伙伴”放出来,它们爬满整个山谷,呲呲吐訫。它们开心我就开心。

    我也笑,他抱起我,接我出去……

    我有了夫子,有了侍卫,他还送我一个像天仙一样的伙伴,但他强调--她是下人。下人吗?下人都比我们好看,脸上早生不出新肤,不去照镜子、不去想自己的样子。

    我以为她会惊叫,像遥远记忆中的我见到大哥一样。

    她没叫,没有惊讶,没有恐惧,她笑,好温柔的笑。像娘亲般让我怀念。

    她教我作息,教我生活中的琐事,我有七个夫子,分别传授不同技艺,我现这时的我很聪明,他们讲的话我可以全部记住,纸上的字从没有忘记。

    一年后他们离开,沮丧的离开。

    那时我不知道他们是四国顶尖智者,更不知道他们在这个家族也是下人。

    除了必要的功课,完成爷爷交待的任务。我经常看着绿儿呆,她也练功,却不会伤及容貌,她好美,所学中竟然挑不出词语用她身上,语言恐都辱没了她的容貌。

    难怪她会不喜欢她,也许太美是打击。

    如果没有后来的她我也许会有另一种未来……

    九岁,爷爷为我敷张人脸,他反复试验了好几次,无论多精致的面皮放我脸上都没有质感可言,“爷爷脸上也是假面。”他叹口气:“谦,付出的总有收获。”

    我知道,以后我要带着他生活,谁都不会看到我的样子,谁也不可能知道我们共同的秘密,这张脸早已不在乎。可是她名目张胆的叫时,我很想把她掐死,比任何人都讨厌她,深入心血的憎恶。

    离开禁地,人山人海,他们跪着,臣服恐惧,我清晰的听到他们呼吸,感受他们身上与别人不一样的气路,不用我出手,我有把握杀了他们所有的人。

    走出时,我不知道这里跪着的出去后--翻云覆雨!

    爷爷牵着我的手,我成了唯一生存的孩子,我成了司空家下一代主人……

    我看到娘亲,看到父亲,爷爷不准我靠近他们。他们看我心生恐惧,我牵着爷爷跟爷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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