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雅扬帆出战后。

    二日,已经有胆小的商人往北迁移。

    三日,北齐军队之残暴,此番前来进犯的人数之众多,几乎传进每一个古雅人心里。

    四日,海上开始传来古雅与北齐的战况,众说纷纭,却几乎没有好消息!

    五日,海上战况愈加不济,北齐即将踏上古雅的土地,进行肆意掠夺的流言慢慢滋生;数百年前的惨烈记忆被一件一件翻出,阴云笼罩,人人自危!

    六日,在大多数人都准备逃离之时,海上忽然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大景的救兵在危机时刻赶到,战况瞬时得到扭转!北齐已出现败像!

    七日,白文萝早上起来,几前几日一般,先见了影一。

    知道事情皆顺着她定的方向走,亦知道上官锦马上就要过来了,她心里总算是放下了块石头。只是这一日,她才听影一汇报完事情,正要吃早饭的时候,忽然就感觉肚子有些疼,木香吓一跳,忙跑去叫了曲元过来。

    “应该还有两日才到产期,夫人莫要太紧张了,尽量放松心情,注意好好休息。”曲元把完脉,面上露出温和的一笑,轻声安慰。

    “近几日,我总觉得胎动的次数似乎前段时间少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白文萝有些担心的问道。

    曲元笑着说道:“这是正常现象,夫人莫要担心,孩子很好,眼下只需夫人休息好,等产期自然到来就行。”

    曲元走后,沉香原是想留下陪白文萝说会话的,只是又不好打扰了她休息,便拉着木香出去问道:“这几日我听说外头乱得很,海上出了战事,二爷也领兵过来了,二奶奶是不是为这事忧心着急呢?”

    “是啊,虽然二奶奶很少提到这些,但是心里准是挂念着的。”木香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沉香随即就立起眉毛,责备了一句:“那你还跟二奶奶说这些事,怎么这般不知轻重!”

    “这哪是我说的,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估计都是影大人说的,二奶奶这几天都会叫影大人问话,因为事关二爷,我又不好拦着!”木香说着就又叹了口气。

    “二奶奶也太操心了,眼见就要生了,都不得好好休息一番,也不知二爷到底什么时候能到。”沉香说到这,忽的就皱了皱眉头,略有些生气地说道:“还有那个影大人,也太不知道变通了点,他难道不知二奶奶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受不得刺激的吗!”

    木香赶忙就拉了拉沉香的胳膊,压低声音劝道:“好姐姐,你快别这般大声说啊,让影大人听到事小,主要是别让二奶奶听到了,影响了心情才是!”

    沉香也知道自己又性急了,忙收了口,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就放低了声音道:“不过我听说,那海上的战事似乎因为二爷领兵及时赶到,所以目前的战况正逐渐好转中!”

    “没错,只是希望二爷能快些回来,二奶奶眼见就要生了,这儿也得有个主心骨才行!”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的时候,海上那边,上官锦的船队已重新编整,开始起航。

    雪渐渐停了,云开雾散,连阴了大半月的天慢慢转睛,阳光洒下,胜利归来!

    那天,但凡是在港口的人,都忘不了那激动人心的一幕!在古雅三大家族的拥护下,气势十足的大景舰队齐整岸穿,胜利鲜明的旗帜迎风飘扬,气宇轩扬的士兵迅列队!当北齐的战俘被押出来的时候,激动的人群随即爆出阵阵欢呼!

    一直到数月后,若还有人谈论起当时的情景,依旧口沫悬飞,激动不已!而在这期间,即便有人对大景如此巧合的救助,以及如此高调的进驻心有存疑,但大舆论一边倒的情况下,那些清醒者的声音太过微弱,还不等激起浪花,就马上被淹没了下去。

    八日,下午,白文萝躺在床上,正算着上官锦什么时候回来,忽然肚子里的孩子又踢了她一下,她便收回心思,抬手在腹上轻轻抚了抚。也就今明两天的事了,小家伙待不住了,她想着就从床上起身,叫来木香给备洗澡水。

    因顾着白文萝行动不便,眼下又是冬天,木香便让人将浴桶给抬到屋里。所以洗完澡后,这整间屋子都布满了水蒸气,加上屋里炭盆烧得旺旺的,白文萝一时觉得闷得慌,想打开点窗户散一散。只是又觉得不妥,再来她的头也没干透,于是便说道:“我先去外间坐一会,你收拾好后就将窗户开条缝,让这水气散散,不然这屋里的湿气实在太大了,闷得紧。”

    木香犹豫了一会,便应下了,随后就给白文萝拿出一件粉底芙蓉花,边缀白色小绒毛的外衣,一边帮白文萝穿上,一边对旁边那两小丫鬟吩咐道:“小杏到外间服侍二奶奶去,小桃你留下帮我收拾一下房间。”

    只是白文萝才刚在外间的炕上坐下,就听到外头起了喧哗声,她的心毫无怔兆地就猛跳了一下。是他回来了吗?白文萝一时有些怔然,想起身出去看,只是她眼下头还披散着,又未干,不便外出,迟疑了一会,只得朝小杏吩咐了一句:“你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小杏应声出去后,白文萝扶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呆了一会,又坐了下去,然后有些愣怔地看了看自己圆鼓鼓的身子。

    也不知过了多会,门帘终于被掀开,她抬脸,遂见他绕过屏风往她这走了过来!眨眼间就在她跟前站住,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笼罩!

    他似急赶了一路,站在她面前时,喘气声明显有些急有些沉,身上亦带着很重的冰雪味,披风的下摆有些湿了,靴子上还带着雪粒,眼下正慢慢融化。

    白文萝回过神,欲要站起身,上官锦却伸手按住她的肩。

    “二爷回来了!”木香原在屋里收拾着,听到动静,出来一看,顿时是又惊又喜。

    这一声喊,恰好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久别之情,旖旎之意。白文萝笑了一下,便收回目光,转向木香:“给二爷准备热水和毛巾。”

    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寒气,上官锦只得克制着先洗了手,擦了脸,再将身上的披风的什么都脱了,然后才又走了过去,坐到白文萝旁边,小心揽住她的肩膀,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说道:“我回来了!”

    白文萝轻笑:“恭喜你!”

    他稍稍放开,看着她,好一会,又俯下脸在她额上重重地落下一个吻,然后就抱住她,只是轻叹,什么也不说。白文萝心里明白,靠着他的肩膀,闭上眼睛,亦是叹息一声,只是没多会,她忽然就呲地哼了一下!

    “怎么了?”上官锦一怔,忙放开她问道。

    “没事,是孩子刚在踢我!”白文萝笑了笑,就拉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腹上。正好这会,肚子里的胎儿又踢了一脚,上官锦瞬时愣住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忽然就起身在她跟前跪了下去。白文萝一惊,正要问他做什么,只是随即就见他一手从后面揽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肚子,然后垂下头,侧着脸,轻轻靠在她的腹上。

    “文萝……”他贴着她轻叹,“谢谢你!”

    “我们是夫妻。”她微愣,遂垂下眼,柔声笑道。

    “是,我们是夫妻!”他亦是笑了起来,感激又愉悦。

    晚上,两人就寝时,白文萝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不过去军营那边看一下吗?”

    “没关系,原来就有主帅跟着过来,我无需事事亲为,你别管这些了,安心睡吧。”上官锦说着就帮她拉了拉被子,又扶了扶她脸侧的丝,完后就有些痴痴地看着她。

    “你不睡?”

    “我看看你。”

    白文萝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上官锦却伸出手指压住她的唇道:“睡吧,好好休息,京州那边没出什么大事,都过去了,以后再慢慢跟你细说。”

    她笑,便闭上了眼睛,心里很踏实,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上官锦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眼中微热,胸口隐隐有些胀,就这般看着,也觉得满足!许久,他俯下脸,在她鬓角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才贴着她躺了下去。

    此生能遇上你,何期有幸!

    夜,安静的深夜,子时刚过,屋内忽然就响起一声呻吟!

    上官锦随即睁开眼,猛地起身,凑近去,就见白文萝此时亦已醒了,且眉头紧蹙,刚刚那阵呻吟正是她的!他吓一跳,忙摸了摸她的脸,又拉起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我,好,好像是要生了!”初始的阵痛过后,白文萝才喘着气,道出一句来。

    “我马上叫人准备,别担心。”上官锦放下她的手,抚了抚她的脸安慰了一句,然后就下了床,穿好衣服就出去叫人。

    须臾间,各处的灯火都亮了起来,温暖的光照亮了这冬日的冷夜,整个院子开始响起忙乱的脚步声。曲元和沉香都赶过来了,之前找好的,让暂住在这院里的稳婆也被叫了过来。意嫂忙到厨房开火去,木香有条不紊地指挥那两小丫鬟做准备。

    “沉香你去厨房准备一些浓鸡汤。”曲元对沉香说完,又转过头对上官锦道:“应该还有几个时辰,大人别着急,稳婆我都交代好了,一会沉香也会进去陪着夫人的。”

    上官锦也不知是不是听明白了曲元到底说的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撩开帘子进屋去了。曲地愣了愣,站在那门外,只听稳婆在里头说:“哎呀,大人,这产房,男人是不能待在里头的啊,夫人不会有事的,我瞧着她着呢,大人就……”

    然而稳婆话没说完,就噤声了,只偶尔响起几声被拼命压抑住的呻吟。曲元站在帘外,轻轻一叹,然后看着外头那浓黑的夜,盼着这天能快些亮!

    又一次阵痛过去了,白文萝只觉得自己身上已湿透,她不知她还能忍到什么时候,上官锦不停地给她擦汗,稳婆和丫鬟们都被他给轰到一边去了。

    “文萝,痛就叫出来,别忍着,别忍着!”见她歇下来后,上官锦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不停地说道。

    白文萝抬起眼,看着他紧张得有些无措的脸,不知为何,忽然很想哭。还没歇多会,又一阵阵前跟着袭来,她闭上眼,死死咬着牙,汗濡湿了一条又一条的毛巾。那样的痛,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听到的全是他心疼的呢喃,她不敢睁开眼,怕一看到他的目光,自己就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可是这样的痛,好像没有尽头一般,每一次她都觉得自己要受不住了!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好似要虚脱过去的时候,终于听到稳婆说“快了,快了……”的声音。

    “长,卿。”趁着有片刻的间歇,自阵痛开始后,她一次开口出声。

    “什么?”上官锦赶紧凑近去,一脸紧张地问道。

    “你,出去,有木香她们在这,就可以了。”她说了一句,不等他说话,歇了口气又接着道:“我不想你在这看着!”原来痛,真的会让人觉得委屈!她怕一会,她会真的忍不住哭出来,会不出劲来……

    上官锦愣住,木香和沉香还有稳婆都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出去吧……”眼见又一阵阵痛要来了,白文萝遂皱紧了眉头,有些着急地看着他。

    上官锦回过神,抬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说道:“好,我不看。”他说着就放开她的手,然后将旁边的棉布拿过来,用力一撕,就扯出一长条来,随后就往自己的眼睛那蒙住,系好后才重新握住她的手道:“别担心,我会陪着你,不会看。”

    忍了好几个时辰的眼泪瞬时就从眼眶中滑下,混着汗珠,一同落到枕头上。

    痛,无边的前,伴着生命即将降临的最原始动力,伴着他从手心传过来的力量,伴着稳婆不停的打气声,伴着沉香和木香的鼓励声……

    黑夜慢慢过去,太阳升起的那一瞬,她使劲力气从床上微微起来的身体,倏地就躺了下去,眼前一片空白,耳边却听到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心中却满是欣喜!

    抬起另一只手,将他蒙在眼上的布条扯落,只见他亦是满眼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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