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咽了口唾沫,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铁沛文指着哨所门口:“最后,你站在哨所门口,举枪假装发现黑衣人,开枪射击并呼救,等哨所内的士兵冲出来后,又编了一套蠢得令人发指的谎话!”

    军官完全傻了,偷看着当时就好像站在现场目睹了一切的铁沛文。

    铁沛文摇头道:“就算不用看你这反应,我都知道刚才的推测全部正确。”

    军官不语,站在那僵直着身子。

    铁沛文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看着他的面部:“你贵姓?叫什么?多大年龄?”

    军官回答:“我叫解五丁,今年二十四岁。”

    铁沛文用扇子指着解五丁左额边角:“男看左,女看右,流年二十四看天中边地,解五丁,你今年的运势不错,死不了,自求多福吧。”

    铁沛文说完朝着远处走去,扔下解五丁一人站在那迎着寒冷的海风瑟瑟发抖。

    铁沛文走到自己的勤务兵跟前,低语道:“看来安排那个死瘸子放假情报的确是一招好棋,不过,要是那几个劫狱的发现了情报有问题,他们肯定会去找瘸子。”

    说罢,铁沛文抬眼看着勤务兵:“向甬城发报,让瘸子变哑巴!”

    ●

    唐安蜀三人回到甬城,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

    头三天,他们三人都在海上靠着木板漂浮着,直到第四天才碰到过路的渔船救了他们一命。

    三人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提前藏在礁石群中的那艘小船会被人凿了几个大洞?难道磔狱的人早就发现了他们要登岛?如果真是那样,为何磔狱上的巡逻队没有发出警报?

    “还是甬城好呀,有吃有喝有女人。”柳落渠躺在客栈顶层的晒台上,一手拿着酱猪蹄,一手提着酒瓶,脸上全是满足。

    伍四合坐在远处的一张肚凳之上,眺望着远方,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那个市集之中,他很担心,因为第一次任务的失败,雇主的枪口会从某处对准自己。

    终于,伍四合扭头问:“柳师弟,安蜀去哪儿了?”

    柳落渠啃了一口猪蹄:“去追查情报源头了。”

    伍四合皱眉:“什么意思?”

    柳落渠挪动着身子爬起来,看着伍四合:“上次给咱们提供的情报有误,安蜀认为我们中了套,所以去追查了。”

    伍四合不是太明白,微微摇头道:“怎么会?那情报是雇主托关系找的,而且我也核实过,他什么意思?”

    柳落渠笑道:“伍师兄,你想太多了,安蜀也只是想查清楚怎么回事,然后回到磔狱把人救出来,把这件事了了,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伍四合深吸一口气,抬眼继续看着远方,心里乱成一团。

    甬城东面新港某酒馆内,唐安蜀找到了提供给他们磔狱情报的瘸子。

    此时,瘸子正坐在中间的一张方桌前,与一个男子神神秘秘地交谈着什么,模样神情很是得意。

    唐安蜀去柜台买了两角酒,还有两碟下酒的小菜,坐在角落中静静地观察着。

    瘸子如上次一样,穿着薄褂,下面晃着一条破烂的短裤,脚上套着一双露脚趾的布鞋,头发盘起,后面还留着一个小辫子,这种打扮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再看他对面坐着的那人,穿着长衫,桌边放着一顶礼帽,礼帽一侧的边上还挂了银边。唐安蜀认得,那是甬城“黎明报馆”的标示,之所以有这种标示,是因为这家报馆以前常常因为报道一些不讨人喜欢的新闻,而被袭击。

    后来报馆的老板一怒之下,低价把报馆卖给了甬城第一大帮蟹帮,条件就是以后他们绝对不报道任何蟹帮的负面消息,而且还会将蟹帮感兴趣的消息想办法打探出来。

    从此之后,蟹帮成为了黎明报馆的东家,一般人再也不敢招惹。

    报馆的记者与瘸子聊了近一个多小时后,这才掏出了五个大洋摆在桌子上,拿了礼帽戴上,径直离开。

    唐安蜀立即从后门离开,顺着旁边的楼梯爬上屋顶,看着那名记者朝着远方的棚屋区走去,紧接着跳下,从另外一侧疾步走向棚屋区。

    就在记者深入棚屋区,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低声说着什么的时候,便被早已等在那的唐安蜀给拦住了。

    记者一惊,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唐安蜀知道记者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完全是因为蟹帮的保护,所以他抱拳道:“我只是来还贵报馆的一个人情。”

    记者很诧异:“还人情?”

    唐安蜀不慌不忙道:“先前我在酒馆看到了先生与那瘸子聊天,不敢上去打扰,因为那不合规矩,当时先生也不会信我,只能等先生离开之后再说。”

    记者上下打量着唐安蜀:“你想干什么呀?你跟踪我?”

    唐安蜀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名瘸子用五块大洋卖给先生的是磔狱的消息。”

    记者一愣,唐安蜀从他这个反应看出,自己说对了,于是又道:“想必先生是从其他人口中打听到了这个瘸子,因为传言有很多人在这个瘸子那买到过磔狱的消息。”

    记者镇定了下:“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唐安蜀摇头:“我就是想提醒先生,那个瘸子是个骗子,仅此而已。”

    记者发愣的时候,唐安蜀已经走进旁边的小巷,等记者追进去的时候,唐安蜀已经不见人影。

    站在旁边棚屋顶端的唐安蜀,看着那名四下寻找自己的记者,知道自己说中了,也知道那名瘸子虽然卖出去的情报是假的,但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而且百分之百与磔狱有直接关系。

    傍晚,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瘸子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居所,那是一条只能横着躺下五个人的蓬船,这种下不了海的江河船停在这,十分显眼,也是那些购买情报的人能准确找到瘸子的原因之一。

    蒙面的唐安蜀站在一艘渔船的桅杆上方,手中拿着一支刚从黑市买来的汉阳造,紧盯着瘸子的那艘蓬船,而在渔船底舱内,渔民全家被关在里边,不过他们没有人出声,而是安静的等着,等着唐安蜀所说的落锁声。

    因为他们手中拿着五块大洋,加上唐安蜀承诺保他们平安,而他们又没有任何选择的前提下,只得躲在底舱内等待着。

    瘸子的蓬船里终于有了光亮,唐安蜀也因此松了口气,如果没有光亮,他只能选择冒险靠近蓬船,手中的汉阳造也不会再有任何作用。

    还有多久才会来?是今晚还是明晚?如果今晚杀手不到,那么他必须在明天白天找来柳落渠帮忙。

    终于,蓬船旁边的海面出现了涟漪,紧接着,两个脑袋从水中冒出,慢慢朝着蓬船靠近,分别从船头和船尾爬上。

    借着那微弱的光线,唐安蜀看到两人都从腰间拔出了什么,毫无疑问,那是匕首之类的东西。

    “终于等到了,还以为你们不来呢。”唐安蜀持枪,瞄准了船尾那人,“进去吧,让瘸子看到你们,不看到你们,我怎么能开枪。”

    就在船尾的杀手撩开帘子冲进去的瞬间,唐安蜀枪口微微一调,瞄准已经进入船篷杀手的身子扣动了扳机,一枪之后,他又立即朝着左侧移动枪口,瞄准站在船头听到枪声发愣的另外一名杀手。

    两声枪声,两名杀手中弹落入海中,瘸子也惊慌地从船篷中跑出来,吃力地跳上岸,一瘸一拐地朝着新港的棚屋区跑去。

    唐安蜀抓着绳索向下滑落,落地之前,开枪将底舱盖上的那把铁锁打碎,再将长枪扔进海中,跳向另外一条渔船。

    几个起跃之后,唐安蜀稳稳落在海滩之上,拔腿去追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瘸子。

    唐安蜀跑远之后,渔船的家主这才小心翼翼地顶开盖子,环视着周围,但除了和他一样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何事的其他渔船人家之外,并没有看到之前蒙面的持枪者。

    刚才发生了什么?

    渔船家主捏紧手中的大洋,转身对家人说:“记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

    一个小时后,瘸子终于跑到了棚户区南面的那间破楼前,他缩在角落,探头看着四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动静——除了远处屋内夫妻的争吵,孩子的啼哭,还有喝酒划拳声之外,并没有他担心的死神的脚步声。

    瘸子靠着墙喘着气,扶着墙站起来,掰开墙壁上的一块砖头,从里边拿了钥匙,打开了破楼的大门,进去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左右四下看了看,这才关上门,把门闩放上,又将放在旁边的一个破瓷壶放在门口,这样一来,哪怕有人从外边挑开门闩,推门进入的时候也会碰倒瓷壶。

    瘸子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后,一转身,却看到了坐在正堂供桌一侧太师椅上的一个黑影。

    毫无疑问,那是个人,瘸子吓得一抖,转身就要去拿起门闩逃跑,可就在他刚拿起门闩的瞬间,那个人就直接从太师椅上倒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瘸子傻了,就在他脑子还没有开始转动的瞬间,又是一个黑影从楼上落下,直接砸在了他的脚旁,吓得瘸子直接瘫倒在地,险些尿了裤子。

    “还有一个,在屋顶,他是第一个死的。”唐安蜀的声音回荡在破楼之中。

    瘸子吓得扶墙站起来,左右四下地看着,不知道来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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