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甬城几家报社都刊登了张辅之主谋杀人的新闻,而且写得详详细细,明明白白。

    紧接着,城内也传言四起,有人称张辅之之所以没有被逮捕,而只是软禁在家,是因为洋人在保护他,而他准备卷款逃往国外。

    加上李松明和江伯其大张旗鼓地从张辅之的银行中提取现金,似乎已经说明了此事的真实性,所以,大批民众涌向张辅之的银行和钱庄,要将自己的钱取出来。

    唐安蜀站在张家银行不远处,看着民众涌向银行那慌乱的场景,知道张辅之这次是肯定完蛋了,几件事一起向他发难,没人扛得住。

    巧的是,今日正好是裘谷波返回甬城的日子,也会带回那批用于百鬼宴的器皿。

    唐安蜀来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看到裘移山带着伍六、班鲁和大批警察等候,唐安蜀刚站定,就看到风尘仆仆的裘谷波从车站内走出,身后还跟着推着两辆小车的几位劳工。

    裘移山立即上前道:“唉呀,总算是回来了,这一个月可急死我了。”

    裘谷波笑道:“爹,我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唐安蜀上前道:“裘捕探,辛苦了,顺利吗?”

    裘谷波转身看着后面那两辆小车:“办妥了,一百件器皿,一个不少,全在这里了。”

    唐安蜀道:“那咱们就抓紧吧。”

    裘谷波却低声问:“安望海那边怎么样了?”

    唐安蜀道:“回去再说。”

    回到裘府之后,唐安蜀将这一个月内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告知给裘谷波。

    裘谷波闻言很吃惊:“短短一个月,安望海竟然就设计扳倒了张辅之,这个人简直可怕,只是他的行事方法未免有点……”

    唐安蜀点头道:“是呀,我也无法阻止他,他现在为了替千青报仇,已经不管不顾了,他原本的计划是先铲除张辅之的左膀右臂,谁知道,却是利用了三家的矛盾,直捣黄龙,不过,他肯定还有其他的计划。”

    裘谷波奇怪:“扳倒张辅之不久够了吗?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

    唐安蜀一字字道:“他的目的是让张辅之家破人亡,而且不是直接下手那种,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裘谷波略微一想道:“这么说,他会向张辅之的儿子张培安下手?”

    唐安蜀道:“应该是,至于他具体会怎么做,我都不知道,总之现在先忙百鬼宴的事情吧。”

    裘谷波想起来什么问:“厨师呢?厨师什么时候来?”

    唐安蜀道:“这两天就会到,我们还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应该足够了,而且,我的计划是,等我们把地图拼凑出来之后,马上就要前往地下城,先胡深一步找到陵简。”

    裘谷波问:“那我们必须得提前计划。”

    唐安蜀却是愁容满脸:“胡深那头的人手比我们充足得多,我发现胡深已经雇佣了风满楼的人,这群人都是高手,就算我们先进入地下城,也保不准胡深会尾随而至,到时候吃亏的是我们。”

    裘谷波细想了一下道:“如果要去地下城,我们人手严重不足。”

    裘谷波的担忧不无道理,首先裘移山是不能前往地下城的,他们必须要有人在地面上接应,而且裘移山还得负责保护裘家上下以及沈青梦,所以,伍六和班鲁更不可能跟随前往,警察也无法调动。

    “还有伍师兄和柳师叔,可奇怪的是,这段日子,他们两人好像失踪了一样,毫无音讯。”唐安蜀摇头道,“如果他们两人在,我们的人手基本上够了,人太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裘谷波皱眉道:“他们两人为什么会失踪呢?”

    唐安蜀道:“我一直没精力去查这件事,上次发现张定锋身边有风满楼的人时,我就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与风满楼有关系。”

    裘谷波道:“我们还有安望海。”

    唐安蜀苦笑道:“望海肯定没办法去,先不要说,他还没有达到目的,再者,他去了也没用,你有所不知,我、千青和望海三人,只有我一人会武艺。”

    裘谷波道:“如果找不回伍四合和柳落渠,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堑壕。”

    唐安蜀摇头:“堑壕被放出磔狱,是因为孙三和傅国栋的协定,也就是说,如果傅国栋不点头,堑壕夜叉这几个人是不会帮我们的,他们虽然认钱,但是他们也讲信用。”

    裘谷波道:“我自有办法说服傅国栋。”

    ●

    胡深自然也收到裘谷波回到甬城的消息,同时张定锋派去监视的人也盯上了那两辆装有瓷器的小车。

    胡深听完张定锋的汇报,思索良久这才道:“小车里装的全都是他在南昌定制的那批一百个模样不同的器皿,与之前我们收到的消息一样。”

    张定锋道:“肯定没错,师叔让我安插进裘府的人,在搬运这些瓷器的时候仔细数过,一百个器皿,不多不少,而且我们安插进去的人,全部都被裘府安排在了后厨帮忙。”

    胡深点头道:“那就对了,实情很明显了,地下城的地图就藏在百鬼宴之中。”

    张定锋不解道:“师叔,我实在不明白,当年陵简府为何要把地图分别藏在百鬼宴和阴阳图中?”

    胡深解释道:“这其实很简单,就是一明一暗的关系,摆在明面上的就是阴阳图,我想阴阳图实际上根本不完整,但线索很清晰,所以很多人都会追查阴阳图而去,最终会忽略百鬼宴这条真正的线索。”

    张定锋寻思了一会儿道:“师叔,现在潘天福可以派上用处的,既然裘移山的儿子大婚,不如我带上潘天福前去赴宴?”

    胡深明白张定锋要做什么,可他却道:“我总觉得我们探查唐安蜀等人的情报太过于简单了,说不定这其中有他们设下的圈套,蔡千青事件过去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段日子,裘移山和裘谷波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贸然前来解救潘天福,原本就有些不对劲,所以,暂时不要动潘天福。”

    张定锋此时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师父,你把荣平野和云上都留在身边,我觉得有些不妥,不如早收拾早干净。”

    胡深道:“还不是时候,况且以你我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对付云上和他手下的那批杀手,而云上也没能力找到陵简,所以,我们只是在互相利用而已,他们两人想要做什么,是瞒不过我的,我们得把主要精力放在百鬼宴上。”

    张定锋点头:“那么,张辅之的事情,我们也不插手了?”

    胡深道:“张辅之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安望海一旦出手,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张辅之已经没救了,接下来,你得想办法接近江伯其,获取他的信任。”

    张定锋很纳闷:“获取江伯其的信任?为何?师叔的意思是,将来甬城会是江伯其的天下?”

    胡深点头道:“没错,张辅之垮掉,能坐稳甬城商会第一把交椅的人只能是江伯其,很明显他的得势与安望海有着密切的关系,你别忘了,不管怎样,安望海表面身份都是奉军特使,革命军迟早兵临城下,只要握住了江伯其,也就等于握住了未来。”

    张定锋寻思片刻道:“我明白了。”

    ●

    别院地下迷宫的通道内,荣平野正举着火把四下查看。

    荣平野身后站着的那名杵着拐杖的老人正是风满楼的主子,当年一手创立了云上村的杀手云上。

    荣平野站在那拿着罗盘寻找着,不时敲打墙面,仔细聆听。

    云上终于不耐烦道:“荣军师,你真的认为这些通道与地下城有关联?”

    荣平野转身道:“我甚至认为,这些通道正是环绕在地下城周围,只要发现了通道的秘密,也就可以发现地下城的入口。”

    云上却冷笑道:“如果真的有关系,胡深早就派人动手了,还能轮到你?”

    荣平野知道云上话里带刺,也不在意:“那可不一定,若不是那个日本人池田圭一,若不是唐安蜀等人发出的电报,他不会知道甬城下方存在地下城的事实。”

    云上干脆道:“那我问你,你有几成把握,可以抢在胡深和唐安蜀等人之前找到地下城入口?”

    荣平野也很干脆:“实话实说,我毫无把握。”

    云上不屑道:“既然没把握,你拿什么和我做交易?”

    荣平野解释道:“云上先生,我之所以要找你合作,是因为你我都受制于胡深。而你之所以会受制于他,原因就在于你那批风满楼的手下若要是知道他们的主子是孤军,肯定会集体反叛,到时候你会有什么下场呢?”

    云上闻言不语,这的确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孤军渗透各门各派,甚至是另立门派,都是江湖大忌。

    荣平野又道:“另外,堑壕夜枭那边知道堑壕村被屠真相,所以,与你是敌对关系,胡深自然也会用夜枭制约你,实际上当年胡深在主谋毁灭堑壕村,又放走你的同时,等于是给你喂了一剂慢性毒药,你为了保命,只能选择吞下去。”

    云上冷冷道:“胡深不相信我,难道还会相信你?”

    荣平野摇头:“的确,胡深不信任我,他不信任我的原因是他质疑我的能力,我对付不了他,却可以对付张定锋,等他带我们找到陵简,我与你联手,轻易而居就可以把陵简抢到手中。”

    云上却不动容:“你我都想要陵简,但陵简只有一个,到时候是给你呢?还是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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